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红莲时代】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幸村的七版头条 作者:莫翰奇 ================= ----- 手里的线 【她离开了也没带走音容笑貌。】 22岁那年她说,“精市,痒的话我给你挠挠,七年别痒。” 25岁那年她又说,“我很生气,但想到我们还没在一起够第二个七年,我不得不原谅你。” ----- 平行的线 【自从她学坏后,一切清醇自持的flag都被她折断了】。 新垣:精市,我们晚上去哪儿? 幸村:回寝室。 新垣:回你的寝室还是我的寝室? 幸村:你回你的,我回我的。 新垣:…… 新垣:精市,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温馨的校园恋爱篇,有时空脑洞。多多指教!=3= 存稿用完之前会一日一更。 (づ ̄ 3 ̄)づ 内容标签: 网王 搜索关键字:主角:幸村精市、新垣和雅 ┃ 配角:幸村精市、新垣探之、仁王雅治等 ┃ 其它:时空、10年 ☆、头条1.0:转学   4月的清晨,微风和煦,春日舒暖,江滨大桥上人头攒动,说笑声此起彼伏,远处的江面上泛着粼粼波光,看起来分外美好。      “早上好,丸井!”银发女生跑上前来,热情地打招呼。   “早上好,新垣!”      “你看起来很困,昨晚没睡好吗?”   “是今天起太早了——对了,你这是什么?”丸井看着她手中的画集,忍不住好奇。      新垣轻轻掸去上面的叶子,侧头微笑:“给你们部长的生日礼物。”   “给幸村的礼物?”丸井好奇地接过,“可是,他的生日早就过了,你这是补上的吗?”      “对,这本画集是托人买的,前几天刚到。”   “是雷诺阿画集,幸村一直都想要这个。”   “对啊。”      “幸村一定很开心啦。”   “你这么觉得吗?”   “当然。”丸井由衷道。      新垣垂眸,然后将画集抱在胸前,笑靥里多了些许愉悦和期盼。      >>>>>      两人走进教室,见吉泽桌前围着一堆人,正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   新垣推推挡在过道的人,毫不留情地讽刺始作俑者:“喂,吉泽,你不会缺氧吗?”      “不会,他心宽体胖,能自己供氧。”身后的笠原戏谑,顿时引起哄堂大笑。      吉泽从正中间举起胖胖的胳膊,试图终止笑声,无奈威慑力不够。   他烦躁地从人群里挤出来,将一张校园报按在新垣桌上,情绪激动。      “你干嘛?”新垣看看他又看看报纸,狐疑地挑挑眉。   “你自己看。”吉泽语重心长,松开肉肉的手掌,手抱胸等在一旁。      新垣将画集放在抽屉里,随即拿起报纸来看。报纸上的日期标注的是4月1日,看来是新闻社起早贪黑印刷好的,还散发着一股油墨味。某些地方墨迹未干,被手摸过后就变成糊黑的一片。      她拿手指弹弹报纸,无奈地看着吉泽:“你把报纸弄成这样我怎么看啊?”      “谁让你看这面了。长都多大了,看个报纸都不会找重点。”吉泽恨铁不成钢地将报纸翻过来,手指用力地敲着上面的大标题,“这里!看到没有!劲爆新闻,幸村精市转学到冰帝去了!看到没!标题这么大!”      新垣鄙夷瞪了他一眼,接过报纸认真阅读,眉毛不禁扭成上下两道阶梯。      “吉泽,这种报道你也信?”她轻轻吐气。   “怎么不信?这可是校园报!”      “我的意思是,校园报说的,你也信?”   “看来你对新闻社有成见。”   “没有成见。”新垣耸耸肩,刚准备坐下,却被对方掏出来的另一份报纸挡住了位置,“你干嘛?”      “既然一家报纸说的你不信,”他胸有成竹,“那两家报道的你总该信了吧?冰帝的校园报!”   “你哪儿来的冰帝校园报啊?”笠原插嘴,眉眼里满是对白痴的无能为力。      “不好意思,收集渠道,无可奉告——笠原你闭嘴。新垣你看,大家都相信了,就你不信,非得我使出杀手锏。”      “我没信。”笠原举起手,义无反顾。   “我也不信。”丸井吹着泡泡糖凑近又离开。      新垣拿起桌上冰帝的校园报,匆匆扫了一眼,表情古怪,掺杂着不屑跟难以置信。   见状,吉泽笃定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有图有实据!”      “什么?还有图?”   身后屏气慑息的大众一下急了,纷纷挤上前来看报纸,吓得新垣一把将报纸丢到空中。      “喂,你怎么乱丢啊你?”      “和雅,真有图?”笠原扯扯新垣的袖子,好奇地问。      “真有图。”丸井从桌子上跳下来,食指挠挠面颊,若有所思,“……但现在技术这么发达,说不定是P上去的。”      “什么?这可是新闻!新闻讲究的是真凭实据,P图这种说法简直是在侮辱新闻报道者,你懂不懂?”吉泽抽空训斥了丸井一顿。      “好好好,懂懂懂。”丸井半眯着眼无奈应答。      这时,仁王雅治从门外进来,一手揉着头发,一手遮着打哈欠的嘴,对乱成一锅粥的教室早就见惯不怪了。   他一屁股坐到位置上,撑着脑袋闭目养神。      “早上好,仁王,给你看个劲爆消息!”吉泽迫不及待,凑到他身边滔滔不绝地讲起今早上已经讲了不下10遍的新闻。      “你说幸村转学了?”仁王揉揉眼睛,看向丸井和新垣,“你们知道这事吗?”   “不知道。”   “噗哩,那就肯定不是了。”说罢,他继续悠闲地闭上眼睛,气得吉泽吹胡子瞪眼。      “嘿,吉泽!”外面突然传来响亮的口哨声,吉泽神秘兮兮地走出去,低头问:“怎么样?”      “白痴。”新垣嘟哝,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只见吉泽眉开眼笑,显然对于新传来的消息大喜过望,他赞许地拍拍小伙子的肩膀,接着昂首阔步地回到教室。      “像只企鹅。”笠原忍不住评价。      “嘘——”吉泽走上讲台,捊了把额前的头发,故弄玄虚。   “吉泽,又有什么跟踪报道?”      “请问各位,现在是几点?”说着,他点点自己腕上的手表,又抬头望望墙上的挂钟,得意洋洋。   “8点27分53秒。”一向掐着秒算时间的长泽报点,分毫不差。      “我们几点上课?”吉泽笑得贼兮兮,又问。   “吉泽,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现在离上课还有3分钟不到,但据C班的人说,幸村到现在都还没来教室,这和平时的他不一样。说明——肯定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当然是,是……”话说到一半,吉泽倒吸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   幸村站在走廊窗边,揉了揉头发,逆着光,笑得温和。      “早上好,新垣。”他朝坐在窗边的女生打招呼。   “早上好,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刚刚遇到点事情,有点迟。”   “哦,这样啊。”新垣点头,然后朝讲台上的吉泽看了眼,意思是“听到没,有事耽搁了”。      “那么,我先进教室了,老师也快来了。”幸村说,朝台上还未缓过神来的吉泽点点头,又丸井和仁王挥挥手,便往教室去了。      他前脚刚走,B班就毫不客气地发出一阵嘲笑嗟叹声,百无聊赖地回到座位上。   “吉泽,你的八卦团是不是要更新换代了?”   “真是太尴尬了!”   “……”      吉泽颓丧地伫立在讲台上,看着那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渐行远去的背影,百思不得解。   直到风间老师从外面进来,大喝一声,他才醒过神来,连滚带爬翻下讲台。      >>>>>      放学后,新垣拿着画集到C班去,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叫喊声冲天。      “你们看,这分明就是幸村嘛!”   “笨蛋,都说是P上去了!”      “不是,这肯定不是PS,有人亲眼看见。”   “胡说八道!要是幸村转学去冰帝了,那我们现在看到的是谁?”   “难不成是双胞胎?”      “我没有双胞胎,”声音从喧嚷的人群中传来,云淡风轻,带着一如既往的醇和,“对了,大家是不是该去吃午餐了,已经12点多了。”      话竟,幸村从座位上站起来,一眼便瞧见站在门口等候的新垣,便拨开人群走了出去。   昨晚她在电话里神秘兮兮地说要给自己一样东西,听起来不一般。      “会是什么呢?”他一面琢磨一面向她走去。      “嗨,幸村。”   “新垣要给我什么?”幸村开门见山,故意装出挑剔的语气。      “这个。”说着,新垣将手中的画集递给他,又语重心长地补充,“不满意也不让退货,是生日礼物。”   “是雷诺阿的画集。”幸村轻抚封面,有些吃惊。      “嗯!喜欢吗?”   “喜欢。”他呢喃,眉眼里全是笑意暖暖。   新垣对他的反应感到很满足,便提议道:“那一起去吃饭吧?”   “好啊。”      于是,两人一起往置物柜走去,将画集放到里面后便往餐厅走去。      户外的日头有些猛烈,好像提前到来的初夏,好在新垣已经养成了带伞的好习惯。   她将伞撑起来,宽大的伞面提供了刚刚好的阴凉处。      “这把伞很大。”幸村说,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伞,下意识地将伞微微朝她的方向倾斜。      “这是哥哥的伞,他今天头脑短路,拿走了我那把粉色的。要是下雨,我看他怎么好意思撑。”新垣幸灾乐祸。      幸村笑道:“我也用过清咲的粉色小伞,怎么说呢,总觉得太小了点,肩膀总会被雨水淋到。”   “你撑着妹妹的小花伞,不被淋到就不正常了吧?”   “说得也是。对了,新垣,早上你们班在讨论什么?”      “嗯?”新垣稍稍一愣,随即聪明地反问,“那刚刚你们班在讨论什么?”   幸村轻笑一下,转头看她:“你听到啦?”      “嗯。是早上那件事吧。”   “有图有证据,我也没办法啊。”      “那图片会不会是PS的?高手做的话应该是可以做到不着痕迹的吧……”   “不知道。听说还有目击证人。”   “万一目击证人是假的呢?”   “可是无风不起浪,这件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      “那我找个时间打电话问问我哥哥,看他在冰帝有没有见到什么和你长得差不多的东西。这段时间他的手机打不通,不知道在搞什么……”      新垣继续说,幸村还停留在她刚说过的话上,目光倏地变得深邃。   “和我长得差不多的东西……原来新垣是这样定义我的,还真是不好反驳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030 喜欢∪期待求收藏~欢迎留言~~~ ☆、头条1.0:比赛   和以往一样,新垣念完最后一句“感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期再会”后,便将音响关掉,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这时,樱井风风火火地外面闯进来,气喘吁吁,脸上还带着点微红:“快走,和雅,比赛要开始了。”      “什么比赛?”新垣不假思索,却被樱井一个暴栗敲在头上:“校内赛校内赛啊,快走!”   “喂,等等!”      每年的新生季,网球部都会举行一场大型校内赛,以公开公正的方式分配正选名额。      今年加入网球部的新生不多。   当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来的初生牛犊开始怕虎了,在网球部炼狱般的训练前掂了掂自己几斤几两后,谨慎绕道。      但还是有人怀抱着愈挫愈勇的心志刚强壮胆而来,尤其是对那位从国一开始就抱负远大锲而不舍的青少年来说,不管过多少年,只要梦想还没完成,就必须坚持。那就是——      “我会打倒三巨头,成为NO.1!——咳咳!”      一句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喊不出来,切原屈着手指指了指面前那个面无表情的女生,眼角带泪,声音沙哑:“你,在水里放了什么?”      “芥末。”   “芥末?在水里放芥末?这种事情是能够以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说出来的吗?”      又是一句哽喉催泪的话,愣是让他如鲠在喉。      “加油。”   “什……什么?”      “加油!如果你进不了正选的话,这星期的午餐全是芥末。”   “切!咳咳……这还用你说?我肯定是正选!”      >>>>>      球场上,真田双手抱胸,肃着一张脸,时不时看看手表,有些焦急,反倒是身后的幸村闲云野鹤般地不急不躁。      “幸村,准备开始了。”   “好。那就按计划来吧。”说着,幸村拿起球拍,往4号球场走去。      “和雅,你觉得幸村君还需要比吗?”樱井扯扯新垣,“总觉得他5分钟就能解决比赛。”   “是吗?”新垣侧头,忍不住笑了。      阳光下少年的身影,纤细挺拔,若不了解他,谁能知道他在网球方面的造诣呢。   不过,说不定会有后来居上者呢,让这个稳居部长之位4年的人一番棘手也不失为积累宝贵经验。      “每场比赛看起来都胜负已定了。”笠原东张西望,在各个球场搜索老半天终于喊道,“看,1号球场那边,切原和高桥的比赛!”      “对啊!”樱井双手一拍,“高桥君是高一年才加入网球部正选的吧,正好顶替了切原空缺的位置,这两人这次得分个高下了。”      “就是就是!”笠原连连应和,推着樱井和新垣的肩膀,迫不及待,“我们快去看。”      >>>>>      喉头里还残留着芥末的辛辣,真不知道自己是眼瞎还是脑回路有问题,竟然把那么大一瓶绿得诡异的水喝下去了。      “这是一种特殊的茶,提神抗疲劳。”   信了藤峰希子的鬼话,正好自己也需要提提神,切原踌躇片刻后便接过来喝了,结果悲剧发生了。      精神是提了不少,疲劳也缓解了许多,但是,这家伙——      “我跟你没完。”切原话音刚落,网球便重重地落到对方球场上,甚至还没有一眨眼的功夫。      “15—0。”      “好快!”樱井揉揉眼睛,问新垣,“你看清球路了吗?”   “看清了。”新垣说着,不知何时已经戴上她那副只有在做作业时才会戴无框圆眼镜,“不过眼睛有点花。”      “看好了!”切原说着,又是一个一模一样的发球,只是球的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   这回樱井再问时,新垣摇了摇头:“大概仁王能看清吧。”      “力量、速度都长进不少,不愧是赤也。”丸井说着,转过头来,“那家伙还有更厉害的在后头呢。”   “哦?更厉害的?”柳生推推眼镜。   “就是,前几天打游戏的时候他说的。”丸井手扶在后脑勺上,兀自吹着泡泡,翘首以盼。      不知不觉,许多人都来围观这场比赛。网球部其他正选也在打败对手后走过来,大家双手抱胸,拭目以待。      经过一年的带队成长,切原成长了很多,除了速度、力量突飞猛进之外,还有技巧、对策和心志。   他准备了几个招式,想在最后关头让对方开开眼界。   但本以为能够势如破竹地直接打入赛末点,偏偏中间出了岔子。      “喂,那是什么招式?”切原眯起眼睛,看着球回路突然紊乱,就像自己方才紊乱的脑回路,禁不住有点晕。      “15—15!”      “喂,柳生,那是高桥的新招式吧?怎么从来没见过?”   “应该是他为这场比赛专门预备的。”   “好厉害,根本无法猜测球下一秒的走向。”   “话是这么说,但也不是毫无破绽。”   “噗哩。”      >>>>>      “就是,也不知毫无破绽嘛。”      抹掉下颏的汗水,切原擦亮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高桥的手腕,只一瞬间,他仿佛参透了什么,在对方挥拍后的瞬间,直截上网:“嘿!”      “在改变球路前就接球吗?”高桥眉心微蹙大。   “你说得对!”切原高高跃起,挥起球拍,一个强力扣杀,将球直直打在地面上,直接将招式扼杀在襁褓中。      “赤也干得不错嘛。”丸井咧开嘴,得意地挑挑眉。   “如果球路被提前改变,这一球就难接了。”   “看来还是不够到位。”      “现在,该我发功了!”嘴里大喊着,切原冲向飞速而来的球,摆出一个抽击球的姿势,“砰”的一下将球往左边打了出去。   高桥原要向左奔跑,却忽地停住了脚步,眯着眼睛,迅速向右跑去。      “是反向球吗?”众人伸长脖子。      然而,就在他到达右边底线时,球突然转了个弯朝左边飞去,让在场的许多人瞠目结舌。      “这……”   “什么?!”      “15—0。”      “这就是切原的大招吗?”   “球突然就改变了方向。”   “这算是改变两次方向了吧,莲二?”   “嗯。”      双方又斗了好几个回合,在场上拼尽全力,不断地跑来跑去,打得满头大汗。   比赛很快到了赛末点,高桥已经有些体力不支,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切原虽然也流了很多汗,但归功于喉咙那该死的时不时冒上来刺激眼球倒胃口的辛辣,他依旧一根线绷得紧紧的,精神十倍。      他朝球场外看了一眼,随即扭过头来,不满地撇嘴:“真是难受死了。”      深吸一口气,他将球高高扔起,举目望天的眼睛微微眯起:“结束了。”   他用力挥拍,最后用三个又快又狠的发球结束了这场比赛,比分是:“Game,切原赤也,7—6。”      “哇,希子,切原那小子赢了!”   看台上女生清亮的声音响起,新垣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正碰上褐发女生的目光,她礼貌地点点头。      >>>>>      到此为止,立海大的正选已经落定,依旧是三年前那支队伍。   对高桥而言,虽心有遗憾,但也满足了。      “谢谢你。能和你交手真的很荣幸。”他握了握切原的手,说道。   “就是就是,小爷我……”      “什么‘大爷’、‘小爷’的?”丸井一把上前搂住客套的高桥和毫不谦虚的切原,推着往前走,“比赛结束了,我们去吃拉面啊——”      “拉面?”   “就是就是,部长也一起去吧?外面新开了一家拉面馆!”   “好啊。”幸村笑,朝场外的新垣点点头。      “那快走吧!桑原可以买单啊!”丸井指了指身后的胡狼,开心大喊。   “什么?为什么又是我?!”   “噗哩。”      >>>>>      一行人在面馆内坐定,丸井火急火燎地点了9份拉面,然后饥肠辘辘趴倒在桌上:“饿死了!”      “不过,现在吃拉面的话,回家就吃不了饭了。”柳认真地说,“还是只要小份的拉面好了。”   “那好吧!老板,8份小份1份大份!”丸井朝着里面大喊。   “好!”      “等等!一份大份的给谁?”   “给我啊。”丸井觉得理所应当。   “不行!”切原一拍桌子,“老板,7分小份2份大份!”      老板从帘子后面探出脑袋,挤眉弄眼:“到底要几份大份几份小份?”   “那就7份小份2份大份吧。”幸村说,态度坚决,老板这才讪讪地放下帘子。      “啊,那不是笠原前辈、新垣前辈和樱井前辈吗?”切原突然一拍桌子,身体前倾,向外招手,“嗨!”      “赤也,动静小一点,”柳生说着,推推眼镜,拿餐巾纸抹了把脸,“注意唾沫!”   “对不起,柳生前辈!”切原抱歉地挠挠头,安静地坐回到位置上,朝着进来的三人点头问好,“你们好,前辈!”      “你好,切原。”樱井打头问好,毛手毛脚地凑过去揉切原的头发。   切原躲闪不及,郁闷地掂掂额前的小刘海:“前辈,你把我的发型弄坏了。”      “发、发型——”   “赤也什么时候做的发型,我们怎么看不出来呢?”幸村笑道,心直口快。      “什么?看不出来吗?”切原皱皱眉,“看不出来吗,仁王前辈?”   “让我怎么说好呢?噗哩。”      “实话实说就好。”海带天真坦率。   “真看不出来。”仁王直言不讳。   “……”      “对了,看到新垣我就想起吉泽……”   “丸井,你再说一遍?”新垣站前一步,笑涡浅浅。   “我说真的……”   “这话你也敢强调?”笠原讪笑着。      “不是啊,我是想起部长那件事。”丸井说,义正辞严,一下子唤醒大家的记忆。   “就是啊,部长!”切原忽然迫不及待,“那条新闻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说你转学到冰帝去了?”      “就是就是,”丸井嚼了嚼口香糖,吹破个泡泡,“明明你就在我们眼前。”   “虽然不太相信,但那张照片确实很可疑。”柳补充道。   “噗哩。”   “真是一派胡言!”真田说,看起来丝毫不为所动。      “我其实也很想知道冰帝是不是有另外一个我呢。如果有的话……”幸村顿了顿,嘴角划开一个诡异的弧度,眼里加深的笑意让周围人不寒而栗,“我倒是很想见一见。”      “是、是吗?”   “……部长!你的表情好可怕……”切原不自然地扯动嘴角,脱口而出。      “可怕?”幸村看向他,笑得更美了。   “啊,不,不是的……部长,听我解释!”      切原说着,拉拉胡狼的衣襟,踉跄躲到他身后,幸村停住逼视的眼神,自然地敛起令人寒颤的笑容,突然温柔:“骗你的。”      “吓、吓死我了。”切原说着,抚抚胸口,余光却看到樱井笑得灿烂,“喂,前辈,不带这样幸灾乐祸的。”   “不,不是幸灾乐祸。”樱井一摊手,“只是才发现你们生活在幸村身边是多么地……危险呢。”   “是吗?”幸村笑,很淡定地看了她一眼。      “你才发现?”新垣手抱胸靠着墙,完全没注意到某人越发有兴致的脸庞,顾虑全无,“我发现好久了。”   “是、吗?”幸村再笑,眼神却毫无征兆地变了味儿。    ☆、头条1.0:时空   新垣开完广播站的例会后,便被樱井媛礼拉着往烹饪社走去。      “今天烹饪社迎新啊,我们快去蹭!”      樱井兴致高昂,扯了扯身旁的新部员藤峰希子道:“你别看她一副禁欲的样子,心底肯定早在流口水了!”      藤峰希子眼角一抽,朝新垣看了眼,忍不住问:“禁欲还能这么用?”      “别管她。她比较不正常。”      >>>>>      从烹饪社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晚风轻拂而过,带来丝丝凉意,众人在校门口挥别,樱井和新垣往同一个方向回家。      “吃得真饱,晚上可以不用吃饭了。”樱井心满意足,一把搂住新垣,“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去去去,”新垣嫌弃地推开她,“下不为例。”      “别嘛!”樱井笑嘻嘻,神清气爽地深呼吸后,又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对了,和雅,那件事你怎么看啊?”      “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就是说幸村转学到冰帝去的这件事。”      “假的。”      “我还不知道是假的?但是那张照片怎么解释?冰帝校园报上的照片?”      “不知道。”新垣摇头,却见樱井一副谨小慎微,欲言又止的样子,“你想说什么?”      “和雅,你听说过,平行时空、时间裂缝这种东西吧?”      “听说过啊。”新垣眨巴着眼睛,“你想说什么?”      “你想想嘛,发挥一下你丰富的想象力。你说,冰帝的那个幸村会不会来自另外一个时空啊?”      “唔……”新垣沉吟,看着樱井,就知道这丫头想说这个,成天看科幻片,遇点什么疑难杂事就往那方面想。      “虽然大家都怀疑那是他的双胞胎兄弟,但我觉得应该不是,直觉!”      “这件事,不太清楚。平行时空这种东西……”      “听说在美国就有发生过啊。”      “百年一遇吧。”新垣警惕地挑眉。      “说得也是,对了,阿探不是在冰帝吗?你打电话问问他,有没有在那儿看见过幸村。”      “我正打算这么做。”      “行,那你快回去打电话。我从这儿回家了,拜拜!”      “拜!”      >>>>>      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新垣没打算再做晚饭,她掏出手机,给新垣探之拨了一通电话。“嘟嘟嘟”的声音传来,不知为何,新垣越听越慌。      “喂!”欢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似乎带着意犹未尽的味道。      “喂,哥哥。”      “怎么了,和雅?”      “你们冰帝,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大的新闻?”新垣开门见山。      “大的新闻……我想想,”新垣探之沉吟片刻后,语调深沉地说,“还真有。”      “是什么?”      “你们立海大应该也知道吧?到处都在说你们网球部部长转学到冰帝了。”      “你亲眼见过吗”      “我啊,”新垣探之一边捣鼓着东西一边说,“我见过啊,今天上午在美术教室。”      “你真见过他!”      “怎么会看错啊?”新垣探之说,嘴巴里显然塞满了食物。”      “可幸村他根本没有转学,我上午还见过他。”      “什么?”      新垣探之有些吃惊,接着传来一声清脆的咬苹果的声音。      他想了想,接着说,“可就算有人能乔装打扮成他的样子,也没有办法连球技也一起模仿吧——除非是像仁王那样,否则做不到的嘛。”      “你什么意思啊?”      “上午他和冰帝网球部那些正选打了场比赛,我亲眼见到了传说中的夺五感……相信你哥哥,没错的,我大老远从棒球社跑去看他比赛的,而且……”      新垣探之还在滔滔不绝,新垣一下恍然出神——五感……      “……喂,和雅,你有在听我说话吗?”新垣探之在电话那头大喊,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哦,没事!”新垣回过神。      “你这么关心那个幸村精市干嘛?”      “只是好奇。以为是恶作剧。”新垣淡淡敷衍着。      “其实吧,和雅,我觉得不像恶作剧,至少没那么简单。”新垣探之突然一本正经,“简直就是同一个人,不然冰帝的校报也不会刊登这件事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啊。”      “可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哦。”新垣探之神秘兮兮。      “我一个人在家,你别吓我!”      “好啦好啦,”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      “骗你的。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你啊,你一个人在家里要注意安全,把门锁好。还有啊,不要随便和男孩子走太近,有问题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新垣不耐烦地应和“我又不是小孩子,你每次都要照本宣科念一遍。不说了,我要做作业了,你早点睡觉啊!”      “啊,我照本宣科还不是为你好啊,你个臭丫头!啊,喂……”      一把将对方怨气冲天狗急跳墙般的唠叨声掐断,新垣郁闷得一头栽进枕头里。      按理说,新垣探之这种棒球队王牌捕手的全局观察能力和眼力绝对是不赖的,如果眼睛没有被某种不明物体糊上的话应该是不会看错,这么说来……      新垣猛地在床上坐直,然后苦笑着卸下高耸的肩膀:“哪有樱井说的那么玄乎,这种事百年一遇,百年……一百年……”      越想越不安,她光着脚下床,小心翼翼地走去将阳台的玻璃门关上,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床边。      稍稍松了口气,手机却在这时猝不及防地响起来,吓得她又蹦又跳,胆颤惊心。      “喂,媛礼,你吓死我了。”新垣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樱井连忙问。      “我刚关好门,你电话就来了,吓我一跳。”      “哎,对了,你打电话问阿探了吗?”她显然很关心这件事,迫不及待。      “问了。”      “怎么说?”      “确有其人。”      “他亲眼见过吗?”      “嗯……”      “嘿!和雅,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樱井握着电话一个激灵蹦起来,新垣可以清晰地听到她在木地板上着落的巨响声。      “我不知道,准备明天再告诉幸村。”      “为什么不是今晚?”      “听说他今晚还有网球部的任务要做,就不打扰他了。”      新垣说得云淡风轻,但樱井却大惊小怪地喊起来:“偏心!每次我忙得很你也会毫不客气地打扰我!重色轻友!”      “……你在想什么啊?”新垣懒得跟她解释,从书包里慢慢拿出课本,“快去做作业,明天的   数学第一堂练习就要交了吧,你做完了?”      “啊啊啊,你不提醒我我还差点忘了!”那丫头突然大喊大叫起来,“那我不跟你说了,你早点休息,这件事我们以后慢慢探讨!晚安啊,和雅!”      火急火燎地说了一堆又火急火燎地挂断电话,新垣忍俊不禁,对着忙音说了句“晚安”后便也挂了。       ☆、头条1.0:初见   有些事情不亲眼见识一下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尽管有了新垣探之的情报,幸村和新垣还是决定去冰帝看看。      西斜的太阳不吝啬地投下满满一车厢的金辉,让人不自觉着迷。   新垣喜欢阳光,把手伸到暖暖的光中,观察着律动的五指在地上的投影,调皮又新奇地笑着。      幸村坐在她身边,看看一路尾随的太阳,再看看乐此不疲的女生,笑得愈发温柔。   “好玩吗?”他看着地上纤细灵巧的手指,忍不住问。      新垣认真地点头,邀请他一起。幸村把手伸出去,微微握拳,倾斜45°交叉着放在她手掌的正上方。   地面上影子轮廓平滑,新垣侧头观察,调整了下手的角度后,颇为满意:“看,像不像大手牵小手?”      “……像。”幸村点头,怔怔地看着影子交织在一起的手,忽然涌起一股温暖却遗憾的感觉。   五味杂陈,难以排遣。      车站的广播适时响起,两人背起书包下了车,走到冰帝还要10分钟。   周六时,新垣探之提到跟那人已达成深厚的情谊,新垣便想让他把人约出来。再加上冰帝不让外校生随意进出,她决定先给他打个电话。      “喂,哥哥。”新垣漫不经心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怎么了,和雅?”   “你在学校吗?”   “在啊。”   “那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们看看冰帝的那位幸村?”   “你说‘我们’?”新垣探之一下警惕起来,“你跟幸村精市?   “是啊。”说着,新垣偏过头去看了幸村一眼。   “你和他一起来冰帝?为什么?”      新垣探之显然偏离主题了,新垣忙拉住他:“回去再跟你解释行不行?能不能找个机会让我们见见真人。”   “能啊。你们在哪儿,在校门口等我行不行?我5分钟后到。”   “行!”   “那行,等会见,拜!”   “拜!”      挂断电话,新垣卯足劲将窥探已久的石头踢出好长一段距离,接着满意地握拳喝彩。走在身后的幸村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新垣眯起眼睛看他,“你来试试?”   “比赛吗?”幸村挑眉,嘴角抹起一缕诡异的笑,吓得新垣连连摇头。   “不,你就试试看。比赛的话不公平,因为我们已经又走了一小段路了。”   “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有动力踢了。”      “那行,比赛!”新垣果断道,将幸村倒着往后拉,指了指脚下的落叶,“这儿,刚刚我就在这儿踢的。”   “哦?观察力不错。”小小地称赞一番,幸村手插着口袋却站着不动,缓缓开口道,“赢了有什么好处吗?”      “你……专业坑人36年。”   “凡事都要有个动力,”幸村说得一本正经,“再说,36年是不是短了些?”      “专业坑人100年!”新垣说罢,轻叹口气。   “100年……”幸村侧头朝她笑笑,接着低头看地面,轻轻摩动着脚底的小石块,轻声句,“看好了。”   “嗯!”      只一秒,小石块沿着似乎是平行于地面的直线稳稳地飞出去,一直飞到新垣裸眼所看不到的地方。      她像被石块吸住一样,跟着往前踱了几小步。随后转过身,脸上绽出佩服又新奇的笑:“好厉害!媛礼一直说我踢得最远。”   “在女生中是挺远的吧。”   “对!”      “我赢了。”幸村直截了当,嘴角噙着笑意。新垣一怔,随即扭头就走。   “耍赖啊,新垣?”男生愉悦而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自信。   新垣猛然站住,哭笑不得,颇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她侧头看着幸村,字斟句酌之后款款说道:“还没想好给你什么好处。”   “没事,”幸村说,眉眼弯弯,“先存档,以后再来也不迟。”   “……”      存档?以后?   这就说明,她要时刻做好被宰的准备?      呃,似乎没那么可怕。   但对方神采奕奕的模样却让新垣莫名感到郁闷。      >>>>>      新垣探之背着棒球包,双手插兜从学校里走出来,脸上的神色颇为复杂。   作为兄妹,新垣太清楚哥哥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抱着希望问道:“怎么了?他人呢?”      “哦。”新垣探之牛头不对马嘴地答,接着疑惑地看向幸村,“你们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幸村一愣,礼貌地点头问好。      新垣探之掂掂自己的小卷发,有些难为情:“对不起啊,本想把他带出来的,可那家伙硬说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新垣和幸村异口同声,难掩诧异。   新垣探之不满地眯起眼睛,酸溜溜道:“你们也太默契了吧?”   “这不是重点。”      “那么,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幸村问。   “问到重点了。”新垣探之说到这儿,惶惑地皱起眉,说,“他主动来找我的,而且称呼得很亲切、很诡异。”   “他叫你什么?”   “叫我哥,我被他吓一跳。”新垣探之看起来还心有余悸,随即面色凝重地靠近新垣,“要不是他马上改口说抱歉,我都想去质问你了。”      “关我什么事?”   “身份可疑。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是我妹夫的。”   “……”   “……”      “真的,你们别不信。”见两人目瞪口呆,新垣探之严肃认真,“他真的这么叫。黑羽也听见了,还问我他是不是和雅的男朋友!”      “会不会是,你和他哥哥撞脸了?”新垣思考着。   “……你哥哥我长这么帅,想撞我的脸,很难发生的吧?”新垣探之笃定,像在说一个毫无争议的事实。      新垣狠狠瞪他一眼,刚想反驳,却听到幸村赞同他:“撞脸的话,应该不太可能,而且和长相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什么叫‘和长相没什么关系’?”新垣探之一脸挑剔,“妹控”心里作祟,准备找茬。      见状,新垣一掌拍在他肩上,教训道:“你凶什么凶?”   “我哪儿凶了?”新垣探之一愣,“我不过问一下,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没激动。”   “哦!”他冷然,突然拉住幸村的胳膊,转头对新垣说:“男人之间的事,你别来。”      他气势汹汹,不容置否,拉着幸村走到远处的树荫下,还直勾勾地盯着面色阴沉的新垣,不许她靠近半步。   新垣愤愤无趣地靠在栏杆上,不断给他几个锐利的眼钩子,却愣是被他屏蔽了。      远处的两人低声私语,面色平和,很是融洽,甚至新垣探之嘴角还勾起一抹颇为满意的笑容。   一会儿后,他拍拍幸村的肩,赞许般地点点头。   这时,幸村抬眼望过来,新垣抓到机会,冲他挤眉弄眼,他却不急不缓又侧过头去,笑得无比灿烂。      逆着阳光,温柔的金辉衬着勾肩搭背交头接耳的两人,他们截然不同的俊朗面孔都好像敷上一层细软的光泽,似画中走出来的人。   看着他们眼底越发加深的笑意,新垣的心莫名地紧张。   忍了许久,她终于忍不住,疾步走过去,刚想揪新垣探之的领子,却被他一下躲开了。      他抬起脸,和幸村笑得像是天作之合:“我们说完了。”   “什么?”   “时间不早了,快回去吧。”说着,他拍拍幸村的肩膀,眼里是长辈般的应允。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了,回去吧,新垣。”幸村带笑着说。   “就是就是,再见,幸村。再见,和雅。”   “再见。”幸村点头,看向准备怄气的新垣,竟二话没说抬脚就走。   “喂!”   “有趣。”新垣探之无良地笑出声,推着妹妹往前,“快回家吧!”   “让人火大!”新垣不甘不愿地挥挥手,藏着一肚子的好奇心和无名火,这才跟上幸村款款的步伐。      >>>>>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你们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聊得这么来……”   走没几步,新垣绕着幸村转,问个没完。      “问题还真多。”幸村笑,又认真道,“不过,你哥哥挺厉害。”   “什么?”新垣抓耳挠腮,“你不打算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   “你们刚才谈话的内容。”   “你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   “……男人之间的话题。”   “迂腐!”   “……”      “喂,真不说?”   “真不说。”   “你们该不是一见倾心吧?”   “……”      “不行啊,我哥哥有女朋友了。当小三不道德的,幸村!”   “……”   “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      夕阳在他们渐行渐远,两人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时快时慢。   没多久,路灯一排排亮起,蓝黑色的夜幕缓缓降临,幸村笑望着蹙眉抿嘴思考的女生,内心感慨万千。 ☆、头条1.0:夜半   新垣走到阳台上,准备将白天晾晒的毛巾收回来。      夜晚突然起风,刮得房子前面的灌木丛“沙沙”作响,黑洞洞的一簇隐隐作祟,像极了潜伏的怪兽。   对一向怕黑的人来说,在这种月黑风高孑然一身的夜晚别提有多胆战心惊了。      心里敲起快节奏的鼓,新垣的手臂开始变麻。   鸡皮疙瘩如异军突起般迅猛涌来,种种不安使得她收毛巾的动作开始凌乱。      喉咙不自然地发出声音,她深吸一口气,不凑巧地向外望了一眼,霎时间吓得面色苍白。      黑洞洞的灌木丛后突然窜出一个人影,人高马大,微弱的灯光照不到他的脸。   他正低头,往四下里张望。      新垣立马噤声,不动声色地蹲下身子,躲在阳台的半高墙栏后,侧耳倾听。   头上的衣架还在风中摇曳,碰撞时发出“咔哒”声,一下下仿佛电锤击在心头上。      她慢慢抬起头,眼睛透过墙栏上沿向外望去。   那人蹲在灌木丛边,几乎与灌木丛融为一体,正压低声音打电话。      声音粗犷低沉,新垣屏气慑息,默默听着。   一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恶人形象浮上脑海,她打了个寒噤,心脏跳得飞快。      又是一阵风吹过,男人突然抬头看向阳台,吓得新垣一下缩回脑袋,泠泠出了一层冷汗。      “被发现了?”她战兢兢地缩起肩膀。      >>>>>      从猫眼窥探,能够看到男人的秃顶和脸上的细节。      他长着一双很小的眼睛、塌塌的肉鼻子还有一下巴拉渣的胡子;脸旁的咬肌突出,厚厚的嘴唇凶凶地撇着,时不时抬头朝猫眼看看,然后又低头弄着什么东西。   光是这副猥琐可怕的模样就足以让人心惊胆战了。      只隔着一扇门的距离,如果男人非法携带枪支弹药,新垣忍不住仰天长叹,那自己就死定了!      这时,传来一阵嗒啦声,还有一串金属的碰撞声以及男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新垣照旧竖起耳朵听,听了半天却只听到一些断断续续呓语般的话。   她搬了块椅子过来,站了上去,从猫眼望出去。      这下看清楚了。   这家伙在掏钥匙!      手上一大串的钥匙,少说也有十几把。   新垣怔忡地瞪大眼睛,被破门而入的恐惧禁锢住她。      “好家伙,还是个惯犯!”      钥匙插进锁孔,在新垣想从屋里把钥匙插进去的前一秒。   只要他转动一下,1/4圈,自己就无路可逃。   而且毫无疑问,他会这么做。   那时候,自己就要跟这个男人面对面,在他可怕威胁的目光之下颤栗不止,像待宰割的鱼肉。      哭泣几乎哽在喉头了,想迸发却不敢。   就在新垣捂起嘴,想做最后挣扎往楼上跑时,锁孔里传来粗暴的声音。   接着,钥匙拔出了。      “拿错钥匙?”      “怎么办?”      慌了的神又回来了,新垣轻轻从椅子上下来,踮着脚尖迅速往屋里跑,手伸到手机上,准备报警。      她一面按着手机,一面听着外面又一阵的金属碰撞声。      这声音在沉寂的屏气慑息中显得猖狂。      虽说男人好像个惯犯,但他的动静却太大了。   现在是,刚刚也是。   刚刚若不是他在楼底下打喷嚏,谁也不知道他躲哪去了。      “但笨贼也是贼!”新垣掐着指头想,左耳听着电话的忙音,右耳则竭尽全力地捕捉门外的动静。      几秒种后,电话被接起:“喂,这里是……”      “喂,你好!”新垣压低声音,“这里是xx町xx号,我要报警——”      ——“哎呦!”      话未竟,门外骤然响起的哀嚎声吓得新垣一下止住了话头。      她愣了几秒后跑到门前,贴着耳朵朝外听,只听得一阵痛苦的哀哼,接着便是匆忙的敲门声和熟悉的声音。      “幸村!”      新垣喜出望外,从猫眼再一次确定来人后激动地将门打开。      “没事吧?”幸村挡在她和地上哀苦连天的男人中间,拉着她左看看右看看,“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新垣摇头,又看了眼地上捂着肚子滚来滚去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踢他一下,说,“他是贼!”      “我、不是!”      “还狡辩!那你为什么在鬼鬼祟祟?幸村,我们报警吧!”      “别,别报警!”男人咳了几声,痛苦地说,“别!”      “可我已经报了,几分钟后警车就会过来了。”      “什、什么?!”      “那趁着警察还没来,就拿绳子把他绑起来吧!”新垣说着,从身后掏出一条麻绳,坚定地交到幸村手里。      幸村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然后明了地笑了:“以为新垣会吓得不行,看来蛮厉害的。提前就准备绳子了?”      “下楼时特意拿的。”      “喂,你们两个干嘛?!”男人可怜地嚷着,捂着肚子准备从地上逃脱,却还是没拗过幸村的臂力。      “疼疼疼,轻点!我肚子很痛!”      “肚子痛?肚子痛还出来当贼?”新垣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他打的。”男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幸村说。      “真的?”新垣抬头,一脸嬉笑。      “我只是把易拉罐打到他身上了。”      这云淡风轻的语气让男人心口一阵绞痛。      “你知不知道那力道都要把我肚子打塌了!?”      “你别吵醒邻居行不行?”新垣呵他一声。      “说得是。”幸村朝左手边亮起的灯看了眼,说,“新垣去解释下吧。”      “好的。”像得了圣旨,新垣忙不迭地跑到隔壁的冲田家,跟对方解释一通后让他们安心回去休息。      “那好吧!和雅,”邻居说,朝着新垣门前地上的男人看一眼,道,“如果有什么要我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好!”      >>>>>      过一会儿,警车来了,男人被拷上手铐。   双手扣在身后,结实地压制住,却还在大声辩屈:“警部,我真的都不是坏人!”      “有什么话到局里再说!”      “我真的不是——我是受害者啊!”      “回警署再说!”      新垣站在幸村身后,通过他的肩头看着男人被推进警车里,重重地舒了口气。      一位40来岁的警部走过来,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对幸村说道:“请你到局里配合做一下笔录。”      “好。”幸村点头,然后转身,刚想让新垣进屋去,谁想她一下窜出来,瞪大眼睛。      “笔录?”她眨眨眼,拖着幸村,“可现在很晚了。警部,不能明天再做吗?你看他都这么累了。”      幸村有些讶异地转头看她,竟不露声色地乐了。      “小姑娘,知道你心疼男朋友,但这也没办法。”警部笑眯眯,无视两人或僵住或飘忽的眼神,“再说,用不了多久的。”      “……哦。”新垣一怔,吞吞吐吐,心虚道,“那个,不是男朋友。”      “不是吗?我以为是啊。”      警部摸摸脑袋,新垣有些手足无措,竟一下妥协了,脱口而出:“好吧!警部,我们还是快去做笔录吧。”      “我们?”幸村低头看她,迟疑一下说,“你还是在家里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要是让你一个人去,不显得我很忘恩负义?”新垣嘟哝,甩着睡衣上的小球,“对了,等我去穿个鞋!”      看着她颠颠地跑回去,动作轻巧又滑稽,幸村不动声色地笑了。   而这微小的一个弧度,被警部收入眼中。      他登时眉开眼笑,指了指新垣的背影,和蔼可亲又循循善诱:“喜欢人家小姑娘啊?”      幸村一时语塞,转过脸去,无言以对。      警部了然地挑起眉,拍拍幸村的肩,感叹道:“青春呐,真好!”      “……”      >>>>>      警车停在警署前,新垣跟在幸村身后走进去。      被押下车的男人依旧在喊冤,不停地解释自己是侦探的手下,要警部打个电话给他老板,还他一个清白。      直到拨打完他提供的电话后,他才稍微安静下来,苦着一张脸,看着面前两人,不停叹息。      见状,幸村不自在地动了动。   这时新垣凑到他耳边,低声问:“幸村,你为什么会过来找我?”      “回去再告诉你。”   “哦。”      两人继续交谈,相视时表情古怪,看起来反倒比嫌疑人还可疑。   警部从外面进来,眉眼和睦,放了三杯水在他们面前,然后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不多久,侦探赶了过来。新垣一看,有些吃惊:“那个‘老大’是个女的?”      不仅如此,坐在沙发上的警部愣一愣后还熟络地和来人握手,嘴里说着什么——      “好久不见,铃木小姐”。      “怎么回事?”新垣看着幸村,困倦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怎么了,高木警官?”女人指着椅子上的男人问。      “有人报警说,他准备夜袭居民住宅,警部接到报案后把他抓了起来。”      “山本,这是怎么回事?”女人质问,略施妆容的脸上出现一丝愠色。      “冤枉啊,老大。我拿着钥匙,按着你的指示去和那个女人见面调查的,结果就被当作小偷抓起来了!”      “调查?”新垣和幸村异口同声,然后面面相觑。      “是的。我是一家侦探事务所的侦探。”女人转身说,从包里拿出张名片,“我最近接到一个案子——至于具体内容,我就不透露了。是我让山本帮我去跟当事人见面的。”      “原来如此。”警部摸摸脑袋,沉吟片刻。      “所以说,是谁报的警?”      “是我。”新垣迅速回答。      “这么说,是误会。”女侦探眼神犀利,卸下愠色后嘴角勾起一个让人不太舒服的笑容。      新垣盯着她,就在她准备开口说话时抢过话头,快言快语:“可这位大叔大半夜企图开我家的们,这要怎么解释?”      “你家门前?”女人有些僵硬地扯动嘴角,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嗯。”幸村接过话,“他确实在新垣家门前准备开门。”      “新垣家?”主仆二人瞪大眼睛,而后男人垂下头,弱弱地嘟哝着,“好像认错房子了。”      “……”      “……”      “……”      “咳咳,”警部咳了几声,打破沉默,“这是真的吗?铃木小姐,如果不是因为了解你的为人,我恐怕没办法接受这个解释。”      “这……”女侦探有些尴尬地伫立着,一时语塞。      “大叔,”新垣看着那男人,不可置信地问,“你真是的做收集情报这一行的吗?我怎么感觉你……”      “我走错了,我本想去冲田家的——”      “冲田叔叔?”      “山本!”      女侦探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新垣诧异地看向她。而男人自知失口的恐慌也表明了许多。      “对、对不起。”男人垂下头苦恼地说。      幸村失笑,方才新垣想讽刺男人的时候他本想制止她,让她嘴下留情。但这男人的口无遮拦还真是业界标新。      “警部,这件事是我们不对。”侦探缓缓神色后开口道,“是我的手下办事不周到,给你们添麻烦了。”      “铃木小姐,你们的工作我们不会干涉,但是如果侵犯到他人权利,我们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我知道,我们下次一定会注意的——但是,有个忙我还想请两位帮忙。”说着侦探转身,看着幸村和新垣说,“既然你们已经知道当事人是谁了,所以我希望你们可以替我保密。”      “这个……”新垣不太乐意,但看到幸村的眼色,还是点头道,“没问题。”      女侦探若有所思地松了口气,然后换上和和气气的表情,又道歉:“不好意思,是我们办事不周到,还请你们原谅。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是、是啊,”男人也从椅子上站起来道歉,脸上的表情无奈多于惭愧,“对不起,下次我会注意的。”      新垣看看幸村,苦恼地揉着太阳穴,嘴角的哈欠终于找到机会溢出来了。      至此,整件事就是个误会加笑话,那位侦探和她的手下被进行了一番教育后也就灰溜溜地走了。      警部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接着对长椅上还算清醒的幸村说:“那么,既然事情真相大白了,你们可以放心了,我这就让警员用警车送你们二位回家。”      “好,那么,谢谢你。”幸村起身道谢,推了推已经困倦的新垣道,“走吧。”      “哦好。谢谢您。”新垣揉着眼睛,率先走了出去。       ☆、头条1.0:情意   拍拍手背、摇摇肩膀、再撞撞胳膊,折腾一番,这才把睡得香甜酣畅的新垣从睡梦中吵醒。   警察透过后视镜无奈地笑了笑,很耐心地等着她揉眼睛,打哈欠。      “到家了,新垣。”幸村打开车门,把她扶下车,朝警察致谢后,便拖着往住宅走去。   在门口停住,晃晃她的胳膊,问:“钥匙呢?”      “困了。”   “我知道困了。”他失笑,“我是说,钥匙呢?开门进去睡觉了。”      “哦。”新垣哼一声,揉了把脸,一面伸手在兜里翻找着,一面和幸村大眼瞪小眼。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具体得仿佛能听到声音。      月光拨开云层温柔倾泻而下,照着阳台飘动的窗帘,也照着她略显歉意的脸庞。   幸村靠在门上,垂眸注视她,此时他觉得最有趣的事情是——      “找不到钥匙了。”   “……嗯。”      “怎么办?”   “对呀,怎么办呢?”      幸村眼角一抽,看着新垣靠在门上舒舒服服,甚至觉得该采取手段了。      就在他抬头看阳台,琢磨着该怎么办时,那双翡翠绿的眼睛缓缓睁开,嘴角挑起一缕得意的笑,吃吃乐道:“找到了。”      “找到了?”   “嗯!”      口袋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接着新垣有气无力地举起手,将挂在食指上的钥匙递给幸村。      微怔片刻,幸村接过钥匙开了门。眼看她靠在门上作势要摔倒了,他下意识接住,反手将门锁上,扶着她到沙发上躺下。      >>>>>      偌大的房子里,除了她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墙上挂钟“哒哒”的声音外,再无其他。   这种感觉,像在等待什么来临,让人莫名地心慌。      幸村蹲下身,凝望熟睡中的新垣,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他抬起手,食指拇指相抵,踌躇着、老久才轻轻落在她额上,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      从国一起就风闻B班有个自诩额头饱满、充满智慧的女生,只是到了高一年,却在额边蓄起碎发,也不再以自己的额头夸口了。      “好想把这张破嘴撕烂。”本人如是说。   想到这儿,幸村笑了。那种心慌的感觉散了不少。      他思考了一会儿,犹豫不决,最终决定给妈妈发条短信。   而后放下手机,目光再次落在那张俊俏的脸上。      伸手,小心撩开她耳边、颊上的碎发,然后规矩地待在她身边,一动不动。   直到手机简讯铃响起,他才知道自己又这么神游了好一会儿了。      他看了眼消息,接着弯下腰,抱起她往楼上走去。   刚想抱到床上,又发现她的脚丫子还是脏的。   他笑了下,搀着她进到浴室里,洗净她的脚,这才把她抱到床上躺着。      给她把头发和衣服整理好,然后将她除了脚之外其余身体部位都包得紧紧,他才松了口气。      今晚,有些冷……   他想,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蹲下来,嘴角勾起温柔诡谲的笑:“新垣,晚上我睡哪儿呢。”      “……哼。”睡梦中的一声轻哼,算是主人家的待客之礼。      幸村疲惫地舒了口气,挑起条被子躺到房间地板上那块长宽都适宜的睡垫上,不由得叹息。      “真是个漫长的夜晚……”      >>>>>      曙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橙红色的一片飘荡在小小的房间里,铺陈在团成一团厚重的被子上。      “好热。”新垣在睡梦中迷糊糊地抹了把汗,一脚将被子踢下床,顿觉神清气爽。      被子笨拙地滚到睡垫上,将睡垫上的人严严实实地盖住。      挣扎了一会儿,幸村郁闷地将被子拿开,吸了口新鲜空气,脖子上已是细汗涔涔。      揉揉眼看看窗外耀眼的朝阳,再转头看看身边睡得香甜的人,他不由得心生佩服。      “睡意”这种东西,在自己这儿处于“阑珊”阶段,在她那儿却还是“正浓”,想想着实让人羡慕。   不过,这和自己平时早起的习惯也有关系,已经形成生物钟了,没办法。      对了,掐指一算,日常定的闹钟也该响了吧?   该不该让闹钟响起来?      他眯起眼睛,认真思考。   然而,就在思考的当儿,6点30分的闹钟准时报点,还是最大音量。      舒服的交响乐伴随着清晨的鸟鸣声阵阵传来,其实,在醒着时候听来还是蛮享受的,就是作为起床铃声,不管是哪种,都是种折磨!      不过,对于某人似乎真没什么效用啊。      幸村浅笑,拿起手机关掉闹钟。   然而,刚抬起脸,一个枕头猛地砸来,力道之大,鼻子之痛,实在不是一般词可以形容的。      “好吵。”新垣嘟哝,翻了个身继续睡。      幸村摸摸鼻子,阴森森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决定放首英文歌来提神醒脑。   放什么好呢?他划着歌单列表笑眯眯,那就——《Because we can》吧。      ……      I don’t wanna be another wa.ve in the ocean      I am a rock not just another grain of sand      I wanna be the one you run to when you need a shoulder      I ain’t a soldier but I’m here to take a stand      Because we can      ……      手指停滞在空中,听着新垣的手机猖狂地响起,幸村不由得乐了:“真是心有灵犀。”      >>>>>      “给你,牙刷、牙杯、毛巾,我去隔壁洗。”      ——“怦!”      “呼,讨厌!”揉着被撞的额头,新垣怨声怨气地走到隔壁卫生间洗漱。      眼睛还是半眯着的,额上、脖子上还带着点点汗珠。   她迷迷糊糊地挤了好多牙膏,机械般地刷着牙。      刷完后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片刻,才又开始动手洗脸。   伏在洗手台上磨磨蹭蹭半天,终于把夜晚的困倦和颓丧都洗掉了。      她抬起头,对着镜子开始挤眉弄眼。   从额头看到鼻子,再从鼻子看到下巴,除了额头,哪儿都完美。      她自信地笑了笑,哼着调子从卫生间跑出去,却正巧撞见从隔壁走出来的幸村,顿时呆住了。      清晨的初阳照在他精致的五官上,在笔挺的鼻梁处投下一线窄窄的阴影。      刚清洗过的肌肤还带着点点的水珠,在阳光下摇着光,给人一种冰冰凉夏天清风的感觉。   他愉悦地浅笑着,精细的嘴角勾起一缕很温柔很舒服的弧线,蓝紫色的瞳仁里也带着点点笑意,让人不可抗拒。      说实话,认识他这么多年,新垣第一次觉得他仿若巧夺天工的精制品,也是第一次在看到他时动弹不得。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魅力,幸村笑得愈发灿烂了,看着她,靠墙摸肚子:“饿了。”      “哦!”新垣一下缓过神,急匆匆看了眼他手上的表。      “我去做早餐。”她说,但没跑几步,又停下来,转身呵呵乐道,“幸村,你愿意做我的模特吗?”      幸村一怔,侧头望她,笑了:“看看早餐可不可口再说。”      “No problem!”      楼下很快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咣当”声以及水流动的声音,在宁谧的清晨听起来真是分外让人心安。      幸村一边听着这些动静,一边打开手机,有妈妈的一条短信,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是昨晚上那个号码,和自己的手机号一模一样的号码。   他揪着眉头,觉得很蹊跷,犹豫好久,最终还是回拨了过去。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他看着这个号码,再结合前几天发生的那件事以及新垣探之的猜测,感觉逻辑上是说通了,但也只是冰山一角。真要追根溯源的话,恐怕还是一件苦差事。      就在他思索的时候,一通电话打了进来——又是一个陌生号码。   双卡?   他踌躇片刻后接起来:“喂。”      “喂,幸村精市!”      “……”声音有点耳熟。      “你现在在哪儿?”电话那头质疑和愤怒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分贝。      “我在哪儿?”幸村摸摸耳后,嘴角噙着笑,有点欠揍,“我在你家。”      “什么?!你真的在我家?!你昨晚上住我家?!和雅呢?!”      “她在楼下煮早餐。”      “……你居然让和雅给你煮早餐?”电话那头,新垣探之咆哮着,幸村将听筒音量调小,很无奈。      就在他准备开口时,对面激昂高涨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而后是一声怜悯的叹息:“有些路,还是要自己走走看的。”      “……”幸村有些忐忑。      好在这时,新垣探之打断了他的思绪,开始兴师问罪:“喂,你昨晚上为什么会在我家?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看我把你扔到海里去!”      “有原因,不过暂且不告诉你。”      “为什么不告诉我?快告诉我!”      “不行。”      “快点。”      “不要。”      “没发现你是这种冥顽不灵的人啊。”      “才发现你是这种胡搅蛮缠的人啊。”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现在没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我还有1分钟就要开始训练了,快点说清楚。”      “1分钟——讲不完。”      “长话短说。”      “那短话就不说了。”      “你住在我家,和我妹妹共处一室——等等,你俩昨晚怎么睡觉的?”      “睡她房间……”      “什么!?”新垣探之仿佛用生命在说话。      若不是隔着电话,幸村估计自己已经被他撕成片了,但他依旧不急不缓地解释:“她睡床上,我睡在睡垫上。”      “……你不能把话说清楚吗?”对方噎住了,语气也一下软下来。      “是你接话接得太快了。”      “现在说吧,昨晚怎么回事?”      “昨晚吗……”幸村嘟哝着,低头看看手表,突然得逞地笑了,“1分钟到了,你该去训练了。”      “喂,你……可恶!”      “日安。”      >>>>>      早餐的香味从楼下飘来,给清晨的房子平添一缕幸福的味道。      幸村下楼时,新垣已经准备好早餐了。他站在楼梯上看了会儿,某个不美妙的想法倏然浮上脑海,他摇摇头甩掉它,然后往餐桌走去。      “尝尝看,”新垣拉过椅子坐下,热情地把筷子递给他。      幸村接过筷子,看着碟子里的煎蛋,不知为何,新垣探之那句“有些路,还是要自己走走看的”突然浮现,他迟疑了下。      见状,新垣率先咬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转了一圈又坐下,含糊着说:“安然无恙。”      幸村忍不住笑了,点点头,故作视死如归地咬下一口,却意外地发现——      “味道很不错。”      “那是当然。对了,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嗯?你听到了?”幸村喝了口牛奶,意味深长地笑笑,“你哥哥。”      “我就知道。我猜他是来质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家的吧?”      “是啊。”幸村点头,见她无耷拉着脑袋,又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儿有我哥哥的眼线。”      “眼线?”      “隔壁的隔壁家有个姐姐叫惠子,跟我哥哥很熟,常把我的事情告诉他”      “但你哥哥并不知道昨晚的那件事。”      “对啊,很多事情我哥哥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惠子没有全部了解。嗯……可能昨天晚上我们回家时她也刚好回家——可能,被她误会了吧。”      说到这儿,新垣讪笑着,又解释:“不过,邻居家都是知道前因后果的,所以也不会误会什么,而且,他们都是好邻居。”      “嗯。”幸村应着,看她一眼,突然觉得不对劲,“新垣,怎么觉得你在为我的清白着想?”      “呃,好像是这样……不过,我是在向你陈述事实。”      “好好,了解。”幸村解决掉最后一口三明治,开始慢悠悠地喝牛奶。      “我哥哥该不会告诉你,我煮饭很难吃吧?”新垣握拳,小心翼翼地发问。      幸村望着她,沉吟片刻,在她和她哥哥之间,最终选择了前者:“他说得很委婉。”      “我就知道。不过他说得有道理,但他说的都是10年前的情况。”      “你6岁就开始煮饭了?”      “是的!很酷有没有?所以我还是有进步的,当然,除了甜品。”新垣叹了口气,“甜品是宿敌。”      “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我还见过新垣甜品的受害者。”幸村笑得开朗,颇有童言无忌时的天真。      新垣阴着脸看他,一字一句:“你想不想做下一个受害者?      “不想。”幸村摇头,很舒服地将牛奶喝完。      “……我哥哥没有对你很凶吧?”      “还可以。有时,还挺温柔。”幸村说,方才新垣探之突然软和的语气让他不由得一颤。      “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昨晚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幸村轻笑:“那路上边走边说。”      “好!”       ☆、头条2.0:辩白   两人将桌子收拾好,趁着清晨的一丝凉意,乐颠颠地背起书包上学去。      晨露未曦,点点缀在绿叶上,迎着初阳的光辉,看来娇憨可爱。   新垣忍不住驻足,暗暗懊悔今天不是周末。      幸村走到她身边,沉吟片刻,问:“想画?”   “嗯,”她转身,好奇地皱起眉,“幸村,你该不是懂得读心术吧?”      “不懂。”幸村浅笑,带着几分自信,轻轻摇头,“等周末,搬个椅子,搬个画架再出来画就好了。”   “那不是很傻?”新垣追上他的步伐,“还很挡路啊。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是你要画的,我只是提供捷径。”      “哦!哎,刚才的早餐如何?”   “挺好的。”幸村笑道,知道她下一句要说什么,他很留神地在听。      “那你做我的模特。”   “我只是说挺好,并没说可口呢。”      “你好狡猾……”   “新垣。”幸村突然驻足,垂眸凝视她,“平时都不见你有这份冲动,今天是怎么了。”      “今天……”      ——被你迷到了!   不、这话不能说。   新垣讪笑着,想了又想,道:“因为想画和平常不一样的你,就是你刚睡醒洗漱完的样子。”      “原来如此。但你知道,那种样子的持续时间都很短暂。”   “我知道,昙花一现嘛!”她依旧乐陶陶,“可以慢慢画完,并不着急。你觉得呢,昙花?”      “昙花?”对这个莫名其妙的称号,幸村有些介怀。   见状,新垣正色:“是超模。”   “……”   也罢,不指望她说出什么顺耳的话来。      “啊!幸村!”新垣突然激动大喊,“你还没说,昨晚上为什么会来找我呢。”   “终于记起这件事了。”幸村眯起眼,对她这忽好忽坏记性也很无奈。      “怎么回事啊?”   “昨晚有人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你家。”      “就这样?”这风轻云淡的口吻让人大跌眼镜,新垣不禁质疑,“在证据不确凿的情况下?这不像你。”      “确实是没证据,除了打电话的人说的话之外——但还是不得不相信。”      “不得不相信?”      “嗯。万一,是真的呢。”幸村说,定睛看她,喃喃自语般地,“只怕不去会后悔。”      “会、后悔?”新垣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没说话。      见她一脸怔忡,幸村知道这话题不能再继续,又笑着说起其他:“有趣的一点在于,他的电话号码和我的一模一样。”      “什么?……莫非是冰帝的那个人?”   “我觉得是。”      “那你听到他声音了吗?”   “傻瓜,他开口说话怎么能不发出声音呢。”幸村轻笑。   “哦。”新垣闷闷地垂下头,一句“傻瓜”叫得她有些懵。      “他说,有个大叔在你家门口准备开门,具体事情他没说,只让我快去找你。”   “那你就来找我了。”   “嗯。”      “幸村,”新垣戳了戳他的胳膊,垂下眼看着脚尖说,“谢谢你。”   “什么?”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受惠于人不就应该心怀感激吗?”新垣鼓起腮帮子,有些脸红,“我不擅长道谢的。不过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会很伤心。”      “伤心?”幸村重复,语调微微上扬,透着难以置信,“挺好奇的。”      “哇,你这人真的很过分!明明做了好事,还一脸欠揍。我真是发自内心感激你的!”      “我相信的。”幸村低沉下声音说,学着她每句话结束时的语调,“跟新垣开玩笑的。”      新垣愤愤地拿眼觑他,下一秒,便开心地笑了:“你真幼稚。”      “……”      >>>>>      滨江大桥上吹来阵阵清凉的风,阳光荡漾在江面上,层层涌动,令人心旷神怡。   幸村看看手表,抱歉地朝新垣笑笑:“早训快开始了,我要先走了。”   “嗯,再见。”   “再见。”      新垣挥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意识到,他今天好像书包和网球包都没带。      “他怎么上课呢?”她有些愧疚。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愉悦带笑。新垣回头,见笠原正笑得甜滋滋的,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袋子。      “早上好,真昭。”   “你为什么会对着幸村君的背影自言自语?”笠原挽住她,贼兮兮地问。      “没事,我只是发现他没带书包,在想他今天怎么上课。”      “是吗?”笠原瞅了一眼在拐角处消失的幸村,然后赞许地点头,“幸村君很勇敢,连书包都不带。记得没错的话,他们班今天有最凶的风间老师的课。”      “是啊。”这么一想,新垣又有些惆怅了。      >>>>>      两人一起进学校,刚走到A班门口,便听到B班吉泽的声音如雷贯耳。      “吉泽能不能小声点?”笠原蹙眉,不明白他哪儿来这么大的肺活量。   “这层楼是他八卦会的现场,不大声点怎么雨露均沾。”      “有道理。不过,和雅你看,”笠原指指A班的教室,“真田君不在的A班也很混乱。”   “说的是。”      >>>>>      她们慢腾腾地剥开教室里的厚厚人墙,坐到座位上,立马拿出作业,摆出一副谢绝交谈的架势。      尽管如此,吉泽还是打着“防患于未然”的口号强行将她们手中的笔拿走,雄赳赳气昂昂,清咳两声,颇为搞笑地说:“昨天半夜,有人私自翻墙进入学校,这件事你们可否知道?”      “不知道。”两人无精打采,一个玩指甲盖,一个看窗外。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想想真是危险呐,都不知道……”      “有话快说。”      “好吧。你们想知道,那个人进了学校之后去了哪儿吗?”   “不想。”      “不可能!”吉泽一巴掌拍在新垣桌上,气得新垣把目光收回一把抢过笔就往他那脑壳敲上去。   “你再卖关子试试看!”      “哎呀,别生气嘛。那你们听好了。”吉泽拍拍胸脯,“那个人进入学校后到的第一教室是——”   “……”   “是——”      吉泽的手在空中比划半天,却愣是没人理他。      “好吧,是C班。他到的第二间教室是——”他自圆其说。   “……”   “回答正确,是B班,也就是我们班!”   “白痴!”      “笠原同学,请你尊重我,谢谢!”吉泽装模作样,接着又朗朗道,“关键是,你们知道那个人,他是谁吗?”      新垣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眼神有些尴尬,便漫不经心地问:“谁啊?”      “那个人就是——C班的幸村。”   “……”   “……”      “吉泽,数学第四堂课的练习就剩你没交了,还有今天要交第五堂课的练习了,麻烦你一起交上来。”      “新垣,你这就过分了啊。”吉泽一屁股坐在新垣对面,“大家都信了——笠原闭嘴——为什么就你不信?”      “有监控吗?”      “监控……倒是没有。监控探头刚好被黑布挡住了。”吉泽挠挠头,随即眼前一亮,“但是,有目击证人。”      “请问谁大半夜还留在学校?”笠原鄙夷地看着他,“不会又是你们的人吧?这才是最可疑的好吗?”      “你瞎说!有人经过的时候看到的,那身手敏捷的……”吉泽“啧啧”两声,“而且还看到正脸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半夜在这儿守株待兔拍几张照片我们看看,也好眼见为实嘛。”笠原说,顿时引发群众的呼声。      “就是,口说无凭啊。”   “这次连照片都没有。”   “……”   “……”      吉泽一下气得吹胡子瞪眼,胖胖的身躯猛地后转,老半天才磕磕巴巴地说:“你们怎么……怎么,变卦变得这么快!?”      “我们本来就没信,只是抱着好奇心想听你说得再详细点,谁知道一点信服力也没有。”      “但是,真有人看到了!”吉泽不罢休,为了证实自己言论属实,于是豁出去了,“就是我看到的!”      空气骤然凝滞,鸦雀无声片刻之后又是四起的唏嘘声,急得吉泽又是一阵脸通红:“昨晚我和我姐姐经过这儿,明明白白看到的。不会有错。”      “难怪你刚刚讲得事无巨细,敢情你跟着人家偷偷溜进来学校了?不是,你这么大体型,怎么上墙的?”      “要你们管,去去去!”吉泽哄散身后戏谑的人,转身对新垣继续说道,“这回你信了吧?”      “吉泽,”新垣撑着脑袋,“你知道诽谤也是罪吗?翻墙进学校这件事不小,如果传到学校领导那里,我就不能保证不把你供出去了。”      “新垣你……”      “还有,”新垣坐直身子,“你昨晚看到的肯定不是幸村,至少不会是他本人。”      “你……”      “最后,把你的数学练习交上来。”      “……”      羞恼郁积在胸口,吉泽愤愤地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抽出作业来,丢到新垣的桌子上后,便气呼呼地走了。      “厉害,和雅。”笠原凑上来,“也就你能把他气死。我记得上次也是这样,整天叨叨个没完,我正替他的嘴巴担忧,你说是不是——喂,和雅,想什么呢!”       ☆、头条2.0:珍藏   幸村径直朝座位走去,远远地便看见靠着课桌的网球包。   他疾步上前,一把将抽屉的东西抽出来,课本满当当倒了他一怀,另外还有一瓶牛奶。      抽屉最底层留着一张字条,字迹清秀,用笔讲究:这是昨晚答应的事。日安。      他拿出钢笔,在那张纸上比划了许久,终于写出几个大同小异的字,只是缺少了点流畅性和韵味,一下子就能让人看出哪个是真作,哪个是效仿。      这是他一直都想去学的一种字体,迫于没有时间不得不搁置着,如今在这么一张小小的便条上看到,还是有些欣喜的。      “如果新垣探之猜得没错,这就解释得通了。”他心想。      将字条收起来后,又随便抽出一本课本,翻到最后一个章节,只见上面做了密密麻麻却很工整的笔记,看起来一丝不苟。   对照着上面的笔记写了几个字,反复比对之后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果然没错。”      抚摸着有些发黄的书页还有微皱但却被刻意捊平压直的书角,抠着已经稍稍褪色的蓝色墨水渍,欣喜与哀伤竟一同涌来。   带着点点对已逝之物的怀念,却又带着失而复得的慰藉,让人摸不着头脑,让人猝不及防。      “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禁摇头,将书本收起来,手里拿着那瓶牛奶,翻来覆去研究半天。      樱井敲敲他的桌子,指了指门口,意味深长地笑看:“和雅找你!”      “哦。你这是什么眼神,樱井桑?”幸村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攥着牛奶走了出去。      接近上课时间,走廊上很安静,新垣拉过幸村到走廊的尽头,倚着栏杆,一面向远处眺望,一面问:“昨晚有人翻墙进学校,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你相信吗?”新垣侧过身,一手垂在身侧,一手扶着栏杆,苦恼地皱着眉。      幸村靠近她一点,问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不过,早上对吉泽说话有点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一直都怏怏不乐的。”新垣拍拍额头,“所以我在想,是不是另外一个你,昨夜翻墙进了学校。”      “如果是,你要怎么跟吉泽说呢?”幸村没有直接回答,反倒举起手中的牛奶,嘴角带着浅浅笑意。      新垣微微张嘴,目光流眄于他的脸庞和那小瓶牛奶上,久久不说话。      “这是他送给我的,同时还有一个网球包和做好笔记的课本,都是今天要用的课本。”      “做好笔记的课本?”      “真是会抓重点。”幸村笑笑,看了眼楼下从停车位出来的老师,说道,“下午一起回家吧,新垣,具体的事情下午再告诉你。”      “好啊。我会去球场等你。”      “嗯。还有,我想见你哥哥一面。”      “你们之间联系已经不需要通过我了。”新垣挑剔地眯起眼睛,语气酸溜溜。幸村冁然一笑,没再说什么。      两人离了栏杆,一起往教室走去。铃声在头上响起,幸村突然问道:“那么,吉泽……”      “我会跟他道歉的。”新垣懊恼地挠挠头,“那么,再见。”      >>>>>      一整节课,吉泽都趴在桌子上,面色惨淡,仿佛早晨受到的戏谑冲击还未消停。   下课后,江崎老师点点他的桌子,他耷拉着脸跟着走出去,驼着背,无精打采。      “吉泽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趴在桌上一节课了,都没能帮我挡住老师的视线。”      “……”      笠原拍拍新垣的肩膀,朝外挤眉弄眼,神秘兮兮。      “你干嘛啊?”      “啧,这么明显都看不懂!”笠原恨铁不成钢地敲了她一脑壳,“吉泽肯定是因为你早上那番话才这样的。”      “哦。”      “冷淡!你就不打算有点什么表示?”      “道歉呗。”      “真的?我没听错吧?”笠原拿出嘴里的棒棒糖,发现新大陆般新奇,“我可从没见你跟别人道歉过!”      “多了去了,我一向知错就改。”新垣一把盖上书本,心虚地瞥了她一眼,“只是不得精髓罢了。”      “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笠原丝毫不收敛自己的居心,撑着脑袋悠哉自得。      没过一会儿,吉泽从门外进来,哭丧着张脸,眼观鼻鼻观心,径直往座位走去。   新垣起身叫住他,他猛地停住,就像大卡车突然刹车一样,随着惯性又滑出去一小段。      “干嘛?”他没好气地回过脸来,脸上掺杂着委屈、懊丧,让人惭愧。      新垣咽了咽口水,“对不起”三个字都要脱口而出了,却觉得未免太云淡风轻毫无分量,便又酝酿片刻,然后才重重地、缓缓地欠身道歉。      “吉泽,早上对你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对不起。”      吉泽咬了咬唇,使唇上多了点血色,又不满地挑眉:“就这样?”      新垣迟疑、点头,一字一顿:“就这样!”      “太简单了,新垣!”      “话少礼还多呢。”      “没有一点诚意。”      “别得理不饶人了!”新垣说,郁闷地盯着吉泽——明明嘴巴已经开始咧开笑了,却还是一副挑剔嫌弃、招人火大的样子!      “那你相信了吗?”吉泽睁只眼闭只眼,问,      “没有!”新垣果断摇头,一屁股坐下,撑着脑袋看窗外,心底的愤怒莫名地又开始沸腾。      “你不相信,那你和我道什么歉?”      “我为我的态度道歉。”新垣回过脸,表情凝重,“不愿意接受就算了。”      “新垣你根本不是在道歉。”吉泽叹口气,没得到回答之后又幽幽地说道,“真不明白为什么总为他辩白。”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带着难以言喻的表情回到座位上继续趴着。   但这一次,当上课铃响起时,他又重新抬起头来,面上喜乐如初,精神百倍。      >>>>>      网球部的训练总是到很晚,大家总是斗志昂扬,尽管已是大汗淋漓,看起来却丝毫不倦怠。      新垣坐在场外的长椅上,眯起眼睛望向西边那片绯红的晚霞,还有将没不没的落日,忍不住扬起笑容。      这种感觉还是很舒服的,很有青春的气息,尤其是阳光和着奔跑的少年的身影,足以让已过年少的人心生羡慕与赞叹。      天色渐晚,蓝黑色的夜幕徐徐笼罩而来,天边却还飘着数片橙红色轻薄薄的云,看起来不寻常,总让人觉得是暴风骤雨的前奏。      网球场的门打开,众人一并从里面出来。切原率先看到新垣,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大惊小怪:“嗨,新垣前辈,你怎么来了?从来没见你这时候来过啊。”      “嗨,新垣”丸井笑得灿烂,接着按住切原的头一顿折腾,“明知故问。”      “奇怪,明知什么?”切原被推着往前走,不情不愿地嚷嚷,“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还小,以后就会知道的啦!”      “……”      “那么,我们先回去了。”真田说,朝幸村和新垣点头,随即拥着大兵小将一起离开。      “再见,噗哩。”金色的阳光敷在仁王银白色的头发上,他依旧笑得潇洒随性,转个身优哉游哉地走了。      “我们也该走了。”幸村收拾好网球包,正准备背上,却突然顿住了动作,惊讶地看着背带上肩膀处的字母,呆愣片刻,嘴角带出将笑不笑的尴尬弧度。      “怎么了?”看着他怪异的表情,新垣一下子凑近,却被他迅速躲开了,而停留在他嘴角的那个笑容瞬间绽放得灿烂肆意。      “不给你看。”他狡猾一笑,语调颇为满足,也颇为孩子气。      “这么神秘,”新垣背着手倒退了一步,假装不在意,“切,我才不看。”      “好啊,那别看。”幸村笑眯眯,说着,将包背到肩上。      趁着他低头整理衣袖的当儿,新垣一指翻起他右肩处的背带,还没看清,就被他眼疾手快地按压下去。      “真是狡猾啊。”幸村笑着放开她的手,得意地拍拍肩膀,“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新垣挑眉,警惕地凑近他,“你该不是被谁附体了吧?我记得冰帝那人是不是也说过这句话?”      “记性不错。”小小地赞许一句,幸村握紧背带,刻意走到她右边,让她够不着网球包。   谁知她站在原地,眉眼里全是不满。   他稍微一愣,随即迈开步子悠闲自在地往前走,因为知道片刻之后她就会跟上来。      落日照着两个纤长的身影,一前一后,一快一慢,直至比肩而行,影子重叠。      幸村侧头笑着,眉眼里、嘴角上全是暖暖的余晖,新垣特意别过脸不去看他,咬紧的牙关却渐渐放松,忍不住淡淡地笑开了。      良久,她才舍得开口打破这份宁谧:“你早上说的具体的事是什么?”      “具体的事……”幸村重复一遍,依旧笑得悠闲,“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了?!”      “瞧你激动的。不太记得,不代表不记得。”      “无聊!”新垣撇嘴,用力踢起脚下一块小石块。幸村看着她,接着说:“昨夜进学校的人是他没错。”      “这么肯定?”      “嗯。因为他昨晚给我打电话时,还特别提到他会给我送今天的课本和一切用具,让我不要担心。其实,在当时那种紧急的情况下,我并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难怪你早上没有被风间老师揪出来,我可是一直盼在窗口等着看你受罚呢!”      “唔,再说一遍?”男生笑容令人发憷。      新垣连忙改口:“开玩笑的,我明明是随时准备搭救你!”      “这还差不多。”      “真是的!”新垣退到他身后朝他吐舌做鬼脸,这才又追上去,回归正题,“这么说,他很贴心了,心思缜密啊。”      “倒不如说是有经验。”      “什么意思?”      “记得那些做过笔记的课本吗?”幸村问,新垣点头,他又说,“我总觉得我现在经历的这些,他似乎都经历过。”      “你的意思是他是来自未来的人?”新垣惊呼。      “有一半的可能性。但奇怪的一点是,昨天晚上他打电话给我时明明白白地说你家门前那个大叔就是个贼,可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他没有撒谎,我认为,我和他的经历或许并不完全相同。”      “怎么会?如果是未来的人,那他就是你的未来,你们的经历怎么可能不同?”      “那要不是呢?”      “……听不懂。”      “我也解释不清。”幸村苦笑,“这中间也许存在着概率的问题,现在我们还不知道。不过,我试着给他打过电话,但都是关机,我想他应该是不想被我主动联系。”      “那么你找我哥哥干嘛?”      “‘未来’这个假设,一开始是你哥哥想到的,就是他和我单独说话的那天。”      “耳鬓厮磨!”      “新垣,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讲。”幸村装作很认真地劝道,眼神却变得诡异。      新垣认怂地点点头,不甘不愿地叹了口气。   “真想给你带个眼罩。不过,我哥哥既然一开始就想到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怕你晚上会睡不着。”      “切,小瞧我。不过,你们那天就是在讨论这个?那也讨论太久了!”      “不全是。”      “还有什么?”新垣抱着侥幸,好奇凑上去问,笑得天真烂漫。      幸村凝望她许久,目光温柔恳切,下一秒却认真摇头、拒绝:“不告诉你。”      “……”      坦然无惧地接受她接二连三的白眼,幸村不免为她担忧:“太频繁的话眼睛会疼吧?”      “不疼。”      “别逞强,这样眼睛会难受。”说罢,他将包里的牛奶拿出来递给她,“给你,应该不错,但我一天喝一杯就够了。”      “我一天喝一杯也够了。”新垣觑了牛奶,又觑了他一眼,瓮声瓮气。      幸村失笑,收回手臂,语重心长:“这好像是特别定制的瓶子,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字,我帮你看看是什么呢……”      他一面漫不经心嘟哝着,一面将瓶子拿高认真琢磨,还时不时撇过头来得意地笑笑,搞得新垣也忍不住凑上去看。      两个人在路边停住,对着一个小小的瓶底研究半天。   突然,新垣失声喊出,满是惊喜:“上面写着‘Audrey Hepburn’,还有她的侧颜像!给我!”      “你刚刚明明拒绝我了!”幸村义正辞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你肯定早就知道上面写着这个,所以故意拿来晃悠!”   早看透这男人真面目了,新垣一下跳起来,差点没指着他的鼻子质问。      她往上猛地一跳,够不着,又跳,还是够不着,气得直打转,愤愤然地看着他自恃身高优势笑得猖狂,恨不能再长高10厘米,给他一个完美教训!      幸村抓住机会,趁着时候赶紧科普了一遍喝牛奶长个子的大道理,听得新垣敢怒不敢言。      “喝喝喝,我喝!你不给我我怎么喝?”她贼溜溜笑嘻嘻地看着他手上的牛奶,不怀好意地搓着双手,“给我吧,要不,我也给你样东西?”      “什么东西?”幸村接过话,反应之迅速让新垣忍不住又瞪他一眼,看着他一脸挑剔的模样,好半天才说,“先存档行不行?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两笔了,新垣。你不怕我放高利贷吗?”      “你这么正直,怎么会呢?”新垣胁肩谄笑,毕恭毕敬,眼神诚挚恳切到幸村都有点看不下去了。   他轻叹口气,将牛奶递给她,无声笑着。    ☆、头条2.0:十年   街道上冷冷清清,江滨大桥上除了静默温柔的路灯和江面上泛起的层层涟漪外,再无作伴的。   男生扶着栏杆,出神地望着江面,思绪渐渐飞远。      想想那已是10年前的场景了。   江畔的晚风轻轻抚着,吹动女生细碎的头发,她倚着在笑,无忧无虑。      那天晚上回家本该跟她提的,关于那件事,说不定那将是一个更美好的夜晚,说不定后来会是截然不同一如既往的幸福生活。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总觉得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去奢想才是最好,但谁又能料到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呢?      “再也没有机会”——真是让人窒息的短语,足以砌起懊悔痛恨的壁垒。      “等待”这件事有时候真的挺荒唐,尤其是当和命运抗衡时。   他自认为很睿智的安排却还是逃不过任性的生命线。      当她的肢体被运回来时,面无血色——当然是面无血色,因为她已经在雪里埋葬一天了。   她上衣的口袋里还放着昨日清晨刚摘下的雏菊花瓣,也早就枯萎。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那个暖阳灿烂的向阳房里陪她坐着,把她的手捂在掌心里,好久好久,也不见暖。      日落时分,她最喜欢的阳光悄然褪去。   只是当最后一抹夕阳倾洒在她容颜上时,就在那恍惚之间,他似乎还能看到她乐乐陶陶明眸善睐。   他笑了一下,在她脸上,微微上扬的唇角上轻轻地、温柔地吻着。      “就到这儿了,和雅。”吻落在唇上时,他忍不住落了泪,伏在她的掌心里,终于泣不成声。      他继续画着那99帧画像,每完成一幅,都会用心地用框裱起来。   这本来应该是金婚时才派上用场的吧?现在却只能用来慰藉自己。      他画着她的幼年和青春,画她做新娘和母亲的样子,也画两人年老时白发苍苍坐着晒太阳的场景。   他画她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      可惜的是,他画不出声音。   好在立海大广播站那几卷录音带还在,她离开后他费尽周折才要到几卷。   这样一来,音容笑貌齐全,似乎她又活过来了,就在那个阳光灿烂的屋子里。      这间温暖光明的画室是他的梦工厂,而在那之外的任何地方,他是个活在当下脚踏实地的人。      “和雅必定也是这么希望的。”母亲这样说。   这句话一直伴着他,黑夜白昼,而这一晃,10年过去了。      当他提出要作为柳莲二那台新型机器的试验品时,周围的人都摇头否决。   “太荒唐。”   “太危险。”   “醒吧!”      只有那些和他们一同度过最纯真萌动韶华的人才知道,这个男人怀着的憧憬和希望是那么地大,愿望又是那么地小。   因此,心里虽然担忧,但他们并不反对。   或者说,无力反对。      “如果有机会,你还可以救她,我可以在这边给你提供信息。”柳莲二似乎给出更大的动力,他立马答应,却从没想过这中间的困难。      “我想,那个时空的我肯定也是非她不可的吧。”他说,嘴角噙着笑,“而且,我想看看和雅。想来也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      保卫处的宿舍灯熄灭了,他离了大桥,走到昨晚上的地方,一跃而起抓住外墙最上沿,脚踩着铁杆,一翻身便进去了。   动作轻盈,无声无息。   他拍拍裤腿上的灰尘,穿过小树林,径直往东边的美术教室走去。      淡雅的月光温柔地洒在高大的树上,落得满地的斑驳,随着一阵阵风吹来,那些像是精心裁剪过的树影在如水的月光中摇动着,沉静宁谧。   他推开美术教室的门,走进去。      里面的石膏像整齐地陈列着,白色的窗帘布轻轻飘动。   墙上悬挂着几幅优秀作品,他认出来其中的两幅。      一幅是真田的肖像画。画得不赖,还有进步的空间。   还有一幅是傍晚的海滨,色彩对比鲜明,浓墨重彩,细节之处处理得很妥当,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画风。      他走到最里面的那扇窗前,从这里望出去,能够看到一线窄窄的天空,而飞鸟往往喜欢落在那枝杈上休憩,是最调皮最让人头疼的模特,却又是某人最喜欢的挑战。      “昙花一现。”他曾经如此评价,颇为惋惜。      “没事啊,可以慢慢画。”她倒是很耐心,不急不缓地将画了还没有1/6的画卷起来,然后转过身来,目光锐利,“还有你呢,你答应要给我做模特的!”      “我也是昙花一现。”他坐到她身边,笑着,“等有机会了好不好?”      “好吧。又要等。”      “又要等”   ……原来她早就看明白了,原来命运早就在暗示了。   果然还是不能粗心大意,否则总是会丢了东西。      他坐到椅子上,侧头向外张望。   鸟儿已经归巢,那枝杈上只托着那弯月牙儿,像托着轻盈踮脚于其上的美人儿。   他突然想画点什么,便走到柜子那边拿了画笔、颜料和纸。      他将画纸张在画板上,然后着手调颜料。   色彩不多,很快便调好了,他朝门口张望了一下,便开始落笔作画。      时间在安宁和沉迷之中很快便过去了,他专心致志,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月光轻打在他脸上,能够看清他认真却愉悦的脸庞,唇角微微上扬,紫色的眼眸分外专注。      漫漫长夜一如既往又是在画板上度过,当东边的霞光拨开厚厚的夜色透出来时,他起身,收拾好已完成1/2的画作,将颜料盘洗净后便阖上门离开了。      然而,就在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时,一个身影晃进了画室……      >>>>>      翌日。      平静了一天的教室显得很异常,但新垣心里却蛮高兴,至少不用听吉泽那番喋喋不休。      说实话,每天听那些新闻她早就听烦了,没意思,又不能赚钱,实在不明白那群八卦团怎么老爱起早贪黑干这种事!      不过今天好歹耳根清净了一天,这才是普通的高中生生活嘛,哪儿来那么多奇闻轶事。   想到这儿,她情不自禁哼起了小曲儿,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昨天从幸村那儿剥削而来写着“Audrey Hepburn”的那个精致的小瓶子一骨碌从抽屉滚出来,她连忙伸手接住。      “真是一个好瓶子呢。”她想,手指抚摸着瓶底的名字和侧颜像,巧夺天工,匠心独具,市面上可绝对买不到这种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莫非那人也是一个“赫本迷”,否则他怎么会有这种瓶子呢?如果是这样,那真是很有缘呢!      她兀自沉思端详,脸上的表情很是美好,唬得笠原一阵心惊。   她在新垣面前挥挥手掌,又弹了一下她的脑壳,这才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和雅,你怎么了?一个瓶子而已,你笑这么温柔干嘛?”      “这不是普通瓶子,你看,”新垣将瓶底给笠原瞧,“这上面有什么?”      “我看看……”笠原接过瓶子,瞅了老半天后失声喊道,“是‘Audrey Hepburn’的字样和她的侧颜像!”      “对啊对啊!”      “还有还有吗?我想要Vivien的!”笠原握着瓶子双目发光。但见新垣摇头,眼里的光彩一下子黯淡下来,重重地叹了口气。      刚训练回来的丸井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看到笠原一副垂头丧气煞是羡慕的样子,忍不住安慰。      “呐,笠原,我可以给你做个蛋糕,然后画上Vivien的样子。”      “那我岂不是要把她吃掉?”      “吃掉了就再做一个呗。”他理所当然,惬意地吹了个泡泡。      笠原凝望着他片刻,随之若有所思地点头:“嗯——好像一举两得呢!”      “那当然。”丸井得意地开始收拾书包,忽然转身对新垣说,“差点忘记了!哎,新垣,幸村在球场等你,说有事找你。”      “现在?”      “当然!”      新垣一把拿过笠原手里的瓶子,忙手忙脚地收拾好书包,二话没说就往外冲去,带起一阵风将笠原额前的刘海都弄乱了。   笠原拍拍刘海,嫌弃地朝门口看了一眼,不满地嘟哝着:“重色轻友!”      >>>>>      气喘吁吁地跑到球场,新垣叉着腰,上气不接下气。   幸村好笑地看着她,不留情面地说:“虽说长跑不行,但是,这也太不行了吧?”      “还说风凉话?!”新垣狠狠接过他递来的水,抹了把脸说。      “都是丸井说他差点忘了,我以为你已经等很久了,才会跑过来的!”她补充。      “哦?丸井说他差点忘了?”幸村挑眉,“你这么说丸井知道吗?”      “这个……我脱口而出,你就当没听到。”新垣耸起肩,心里给丸井鞠一万个躬。   坦率直言还真是不好挽回,她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他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啊?”      “今天好像没什么新闻啊。”幸村边走边说,表情略欠扁,新垣想一个爆栗敲给他:“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日子,你还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是吗?”幸村垂眼笑了一下,“其实是,你哥哥说他明天早上就回来,让我通知你一声。”      “他要回来为什么不自己通知我——什么,你说我哥哥要回来?”新垣倒吸口凉气。      幸村转过头认真地看她,见她弯弯的眉毛下那双翡翠绿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明天就回来了?!”      “是啊。”      “他就这么回来了?他不是要等期中结束才回来吗?”      “他以为你会很高兴呢。”幸村说,饶有兴致地笑开了,“闯祸了?”      “没有!”底气不足,眼神飘忽,撅着下唇,明显有问题。      幸村摸不着头脑,将她拉住,好笑又无奈:“怎么一副这个样子?”      “我要告诉你,你会帮我吗?”      “帮你什么?”      “我闯祸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呢?”      新垣搓搓手,侧头凝视男生片刻,确定他不是哥哥的眼线之后,才懊悔地说:“那天我在我哥哥房间一面喝巧克力牛奶,一面看漫画,后来太热了,就想把窗户打开,没想到把牛奶碰倒了,牛奶倒了以后就把他那幅心肝宝贝画像给毁了。”      “什么画像?”      “一幅他的自画像。”新垣狠狠翻了个白眼,“他是个自恋鬼。”      “那你再画一副不就好了。”      “画不出来。”新垣耷拉着脑袋,“画过好多幅了,感觉都还差那么一点点,他一定会发现的。”      “你想我怎么帮你?”幸村笑着,眼里不知何时亮起小火花。      “帮我画啊。你肯定能画得跟他的一模一样。”新垣双手抱拳,立定站住,恳切地说,“求你了,帮帮我,而且我还把他的床给弄塌了——”      幸村僵硬地扯动嘴角,一声不吭,心情有些复杂。   但见她不苟言笑还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便试探地问:“这个,怎么帮呢?要不,我们去买张床?”      “可我们没钱。”      “对啊。那怎么办呢?”幸村不急不缓地笑开,“我其实很好奇新垣是怎么把床弄塌的,这可不是常人有的威力啊。”      “不能全怪我,我就在上面蹦了几下。而且那张床早就该退休了。”      “那就只好实话实说了,”幸村无奈,“不过那幅画我可以帮你画。”      “真的?!”新垣高兴地抬起头,“那你可得赶在我哥哥回来之前画完。”      “那就晚上画。等等你把画给我,我带回家画,明早拿给你,正好我和你哥哥约好在你家见面。”      “耶耶耶耶!你最好了!”新垣激动地喊,抓着幸村的肩膀上蹿下跳,抖得男生站立不稳。   他无奈地苦笑着,开始有点明白床为什么会塌了……       ☆、头条2.0:前奏   新学期的第一个周六,是明媚美妙的一天。   幸村精市带着昨晚熬夜完成的那幅画,好不容易把妹妹清咲哄好了,这才抹了把汗出门。      “真是让人操心呢。”他笑得温柔,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清晨的风很是惬意,阳光也不错,通往新垣家那条路上的那排香樟树浸润在阳光之下。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时候她应该已经起床了,正在阳台拨弄她的那些花花草草。      果然,当他走近前时,新垣正好直起腰来,身上还穿着粉色的睡衣,迎着阳光正笑得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看到来人,她连忙奔下楼去开门,一把将男生拉进屋子,热情得让人无所适从。      “这是新的。”幸村递给她,又说,“这是被你弄脏的那幅。”      新垣接过来打开,顿时赞不绝口,高兴得一跃而起。      “我就知道你厉害!画得真棒!你先坐,这是蜂蜜水,你快喝喝看,我上楼把这画放好。哇塞!你真是太棒了!好厉害!”      一面说着,她一面乐颠颠地往楼上跑,踩得木地板“砰砰”乱响,幸村坐到沙发上,哑然失笑。      过了一会儿,新垣从楼梯口把脑袋探了出来,朝他挥挥手,神秘兮兮:“带你去看看我哥哥那张壮烈的床。”      幸村走上去,跟在她身后,忍不住想笑。      新垣探之的房间很整齐,也很简约,墙上挂着棒球包,还贴着一张Clayton Kershaw的海报;书桌上则放着他的画作,那幅自画像放在最上面,只不过是被掉包的了。      新垣指了指那张床断掉的床脚,一脸无辜。   幸村好笑地蹲下身子观察那裂痕,她也跟着蹲下,手撑着脑袋。      只是,她不看床。这床她已经看了不下100遍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幸村,目光大胆而不藏匿。      “看起来确实是年代久远的一张床了。”      “就是,他就是喜欢这种。”新垣收回目光,又捶了一拳已经断掉的床脚,“我说,要不就把这根断木头拿掉吧,直接垫几本书进去?”      “什么书?”幸村刻意问。   “历史书。”新垣脱口而出,随即起身去抱来一叠历史书。      幸村接过书,一面将书塞进床底下一面感慨:“难怪新垣历史成绩是所有成绩里最不理想的,原来是这样。”      “才不是这样啊!”新垣反驳,无奈地耸耸肩,“我也有认真对待这门课的,但它实在是给脸不要脸啊。我也是被伤透的人。”      “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好了,这样就可以了,新垣坐上去试看看。”   “别别别,还是让我哥哥自己来吧。如果还塌,就说是他自己睡塌的。”      “真是狡猾啊。”   “那可不。”新垣得意。   “……”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起劲,突然听见房门被“咚咚咚”敲了三下,于是起身回头。      新垣探之站在门口,一脸错愕地看着他们,目光流眄于幸村的镇静、新垣的惊愕,还有那处床脚。      “你们两个,在对我的床做什么?”他走进来,拨开这两人,蹲了下来,只消瞅一眼,便面色发白,“嗖”一下站起身,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再右看看。      “哥、哥哥……”新垣扯扯他的衣服,老实认错,“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什么?”新垣探之一下子跳起来,“别告诉我这是你弄坏的?!”      “是啦。”   “多少斤啦?”      “咚!”      响亮的爆栗敲在哥哥脑袋上,新垣动动有点麻的手指,没好气地说:“是你这床太古老了!”      “很痛耶!”新垣探之无奈地捂着头,吸口气,“弄坏就弄坏了,还不承认错误,净往床底塞书,亏你们想的出来,是谁想的?”   说罢,他扭过头去,看看新垣,又看看幸村,眉头难受地揪着。      “是我想的。”   “是我动手的。”幸村补充道,正好接住新垣探之质疑的目光。      “你们……气死我了!看你们表情!做这件事很自豪是不是?哎,怎么就摊上你们两个呢?……算了大哥有大量就原谅你们了,正事要紧,我们到楼下去。”   新垣探之兀自发作一通后大手一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下肩膀。      “什么正事?”新垣跟上去。谁知哥哥回眸一瞪,一把拉过幸村便往门外挤,完全将自己撇在了身后。      她目瞪口呆,半晌如在云里雾里:看两人这架势,是要私奔?      >>>>>      新垣探之刚打开笔记本电脑,外面便响起敲门声,他朝门口努努嘴,吩咐妹妹去开门。      幸村笑得灿烂,兀自舒服地坐在沙发里。      新垣不满地起身,一面走一面嘟哝着:“看你又招来什么……小桃花!”      “什么小桃花?”      “仁王?”新垣拧眉,狐疑地让开道让他进来。      仁王走进屋子,看到沙发上那两人时不动声色地惊讶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过来。      新垣探之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拿起沙发上的抱枕朝他扔去,指指另一旁的位置,一脸兴奋:“来来来!”      “话说,你们两个是有什么打算吗?”仁王坐下,漫不经心地问。      “确实有打算,你来得正好。”幸村说。      “就是,我们打算把那个人的视频看一遍,你顺便帮我看看他是不是装的。”      “少装傻。你根本不怀疑他是假扮的。”新垣打断哥哥的话,鄙夷地瞪着他,“净说些骗小孩子的话。”      “要不是怕你晚上睡不着我早就告诉你了!去,和雅,给我们三个倒点东西,我要橙汁,幸村和仁王要什么?”      “蜂蜜水。”   “蜂蜜水。”      “我家的蜂蜜水真的很好喝。”新垣探之得意地敲着键盘,笑得花枝乱颤。      新垣朝幸村看了一眼,见他前一秒还是自己盟友,结果被哥哥拉一下手就叛变了。      “这株墙头草!”   “看我不给你放芥末!”她转身,气鼓鼓地去了厨房。      “话说,我们该称呼那个人什么呢?”新垣探之问,看向幸村,“总不能叫他幸村二号吧?”      仁王笑,打心里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但是,幸村和新垣探之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后却坚决摇头,无情地说:“就叫他‘那人’吧。”      “……”新垣探之无力地看他一眼,然后才开始播放那人的视频。      视频只有两个,一个是他和冰帝正选日吉若的比赛,还有一个是他在画室里作画。      “这是画室里监控探头拍下的,很清晰吧,我求了好久才要来的。不过这家伙居然会画画。”新垣探之说,将进度条往后拉,又看眼那幅画。      新垣端着三杯饮料出来,放在茶几上,脑袋从天而降倒着观看,却被哥哥找准角度敲了下去。      “哇,好痛!”      新垣探之得意地朝她笑笑,接着对身旁的两人说:      “新学期刚开始确实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但是后来就平静了。新闻社也没有对这件事情深入报道,因为那人一切都正常,除了长得跟你一模一样之外,就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他也正常上学、正常交朋友?”新垣撑着下巴问。      “对啊。而且他人缘极好,男女通吃!”新垣探之说着,瞥了幸村一眼,意味深长,“你该不会也是这样的吧?”      “哪样?”   “男女通吃。”   “……”      幸村诡谲地眯起眼睛,决定不理他。   见状,新垣探之突然喊起来“和雅,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煎蛋,听说味道不错。给我们一人来一颗荷包蛋。”      “你听谁说的?!”新垣咬牙,猛地看向幸村,痛心疾首。      “我不得实话实话。”幸村一本正经,“他想知道我有没有中毒,这样我就替你扳回一局了。”   “……”      “谢谢你!”三人竟异口同声,话音一落,便又专注地看着电脑屏幕。   新垣气气地走进厨房,抹了把脸,突然想给爸爸妈妈打个远洋投诉电话。       ☆、头条2.0:暗恋   早餐结束后,三人又怀着好奇心凑到电脑前去看那场比赛,据说很精彩。   新垣郁闷地将餐盘往厨房一放,大喊:“哥哥,记得洗碗!”   “知道了知道了!”新垣探之含糊应着,把她轰到楼上做作业。      闷闷地踱回房间,新垣坐到书桌前,手撑着下巴看窗外发呆。   桌子的左半部分被阳光占据,她特意移到那个地方去,铺了张画纸在桌上,侧着脑袋想了许久,嘴角款款上扬。      刚才光明正大收录在脑海中的幸村的侧颜逐渐浮现,让她感到欣喜而舒服。   “比阳光照在身上还舒服,比4月的风扑在脸上还温柔。”   她咬着笔尖止不住呵呵傻笑,把头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两只眼睛转溜着,正狡猾窃喜。      自从上次清晨被他迷倒之后,她就意外地发现自己看他的次数与日俱增——   他从窗边走过时、他在球场训练时、他在画室作画时,还有他在餐厅吃饭时……   自己的目光真是无处不在,很有做移动摄像头的潜质。      不过好在他都没有发现——没有发现的吧?   如果发现了他肯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了,她想,禁不住一阵得意,捂着嘴偷乐。      “画什么好呢?”她把脸抬起来,迎出去接了一脸阳光回来,然后撑着脑袋,哼着小曲儿开始构思。      笔尖有一着没一着地在画纸上落下,过了很久,才慢慢勾勒出那双美丽的眼睛。   不知为何,就算是画纸上的双眸,也有一种温柔摄魂的魔力,让她越看越忍不住脸红。      “哎呀,怎么这样呢?”她扶额,腼腆又顽皮地笑嘻嘻,“一定是我技术太精湛了,所以栩栩如生。”      这么想着,她才甩掉那厚重的却不免有些甜美的想法,开始画余下的部分。      阳光照在纸上,纤细的笔尖投影下来,似乎每一笔都可以清晰地引出一条发光的光带。   新垣认真地画着每一个细节,精雕细琢,细致入微。   她哼着《You’re beautiful》,乐此不疲,似乎这才符合自己创作的心境一般。      过了许久,这幅凭空想象的素描才算完成。   她将画举起来,对准阳光,微微眯起眼睛,满意地笑了。      “这就是我的珍藏了!”她乐乐陶陶,准备将其放进自己的加密画册里。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画却被一只手轻飘飘地拿走了,她猛地跳起来。      “还给我!”她气势汹汹,作势便要上去抢。      “慢着!”新垣探之退了一步,一面举起画一面警惕着自家妹妹靠近,“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喂,和雅!你怎么画这家伙?!”   新垣探之只瞅一眼,“唰”地一声把画放下,暴跳如雷。      新垣急了,心疼地看着他手里的画,气得直跺脚:“你要是敢弄坏,我跟你没完!”      “那你干嘛画他啊?”   “我爱画谁就画谁,你管不着!”      “要不是他已经走了,我现在就拉他过来暴揍一顿!”   “你敢!信不信我把你暴揍一顿!”说着,新垣已经挥舞起拳头,说到做到。      新垣探之不满地嚷嚷开:“嘿,有你这么对兄长说话的吗?没大没小!”   新垣气鼓鼓地瞪着他好一会儿,突然面色缓和,嘴角勾起一缕狡猾的笑,随之眼神也变得戏谑。      “哥哥,你要是不还给我,我就告诉妈妈说你把她给你的零花钱都拿去约会了,而且还拿了我的零花钱!”      “你!”      “哼,拿来吧!”新垣侧头“嘿嘿”一笑,伸出纤纤玉手,优雅地接过哥哥怒目递来的画,兀自哼着小曲儿往书房走去,好不快活。      新垣探之愣了半天,越想越不甘心,一个箭步冲出去,跟在她身后直打转。      “和雅,你真喜欢他?”      新垣拿画册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但也只是很短的一瞬间,接着便充耳不闻,继续做自己的事。      新垣探之跟在她身后,掂着小卷发,像只可怜的卷毛狗,虽然心里知道答案是“YES”和沉默的概率是95%,却依旧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于是他不依不饶地发问。      “你倒是告诉我!你真喜欢他?”   “……”   “不然你画他干嘛?都没见你画过别的男生。”   “……”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那点小心思瞒不住的。”   “……”   “哎哎,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他什么啊?”   “……”   “喂,新垣和雅,你能不能回答我!”      “那你说,媛礼喜欢你什么?”新垣猛一转身,在自家哥哥蓬松的卷毛上敲了敲,“你又懒又吊儿郎当,她怎么会喜欢你!”      “不可以这么说我,”新垣探之嚣张地把头一扬,脸颊微红,“媛礼说了,我哪儿都好。”   “真是的,肉麻死了!”新垣搓搓胳膊,“啧啧”两声以示嫌弃。      新垣探之尴尬清咳两声,语重心长:“和雅,你喜欢他可以,但你现在不能谈恋爱。”      “为什么不能?”新垣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觉面颊发烫,她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哎,不是,那个,我的意思是……”      “是什么?!”      “是……哎,没什么,走开,快走开!”她慌乱地抹了把额头,瞅了眼哥哥不怀好意又阴森森的脸庞,气得夺门而出。      “真的,你怎么这么八卦?!”      “我不是八卦,我是在关心你。”新垣探之慢悠悠地晃到她房间,“和雅,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谈恋爱之前一定要先告诉我,不能先斩后奏!就算是幸村那家伙也不行。”      “什么一手带大,明明是我把你一手带大的!你和媛礼谈恋爱之前向我打报告了吗?!”   “这不一样嘛!”   “都一样!”   “不一样!”   “再见!”      “正好,”新垣探之耸了耸肩,突然春风满面,“我要出去约会,中午就不回来吃饭了。你要记得吃饭。当然,如果你想要有人陪,我不介意你邀请幸村一起吃饭。”   说到这儿,他宽宏大量地大手一摊。      “快走!”新垣回瞪他。   “好好好,我走!记得吃饭啊!”   说罢,他一面哼着小调一面潇洒地走了。      新垣盯着他下楼,听见楼下传来锁门的声音后,她忙从房间跑到楼梯口,张望半天,确认哥哥已经出门后这才松了口气。      奇怪的是,心里除了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愤愤和不服气之外,剩下的竟全是狂欢的冲动和热情?      认真思忖片刻,她兴冲冲地将门窗关紧,按耐住许久不曾有的狂热之心,翻箱倒柜把麦克风拿出来架好,又拿出尘封已久的吉他调准音。      “来首什么好呢?”她光着脚在地上跳着舞步,这种宠辱皆忘的心情真是让人想忍不住哈哈大笑。      “那就《Sparks Fly》!Music!”      ……      So drop everything now      Meet me in pouring rain      Kiss me on the sidewalk      Take away the pain      Cause I see sparks fly      Whenever you s.mile      Get me with those green eyes      Baby as the light go down      Give me something that’ll haunt me      When you’re not around      Cause I see sparks fly      Whenever you s.mile      ……      唱得口干舌燥,跳得汗流浃背,新垣这才四脚朝天抱着吉他躺倒在床上,顺便滚了几圈,“嘿嘿”一笑,翻个身把脸埋在被子里,含糊不清地呓语些什么……       ☆、头条3.0:画室   清晨,光线从白色窗帘缝透进画室,浮尘顺着光线的轨道井然有序。      大门“嚯”地被打开,三个手拿扫帚簸箕、正为谁打扫哪里争论不休的学生走进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满是不服气。      突然,喋喋不休声戛然而止,定睛注视眼前的三人目瞪口呆,握着扫帚的手停滞在空中,纹丝不动。      过了好一阵,学生A才颤巍巍地指着那一群齐刷刷看向自己的雕塑开口:“哎,长泽,上周五离开时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不,不是的。”学生B答,舔了舔干燥苍白的唇,将手中的扫帚握得更紧了,做好随时作战的架势。      学生C走上前去,围着那一群排列整齐、像在举行阅兵仪式一样的雕塑转了几个圈,左瞧瞧右看看,接着朝门口的两人招招手:“喂,没事,进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A和B踌躇片刻后走了进去,开始一面打扫,一面勘察。      很快,B在画室的角落里发现了几个紊乱的鞋印,他立马喊叫起来,招呼同伴过来看。      “看起来当事人应该很慌乱才对。”C蹲下身子仔细观察,若有所思。      “当事人?”      “废话,肯定是有人移动了这些雕塑,不然这些雕塑能自己动吗?快,我们再找找还有什么其他线索。”      C一声令下,刚刚还在与之争论的两人立刻服服帖帖做小弟,二话没说便开始翻来找去。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最后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长吁短叹。      “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也快上课了。”B说,看了眼表,“现在是8点25分53秒。”      “可是我们还没打扫干净。”      “来不及了,而且得保留现场以便取证,”C摆上专业侦探面孔,目光犀利地射向同伴,“毕竟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来画室移动这些雕塑。”      “我们把这件事情告诉老师吧!”      “不。这件事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这时,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吹起白色的窗帘在空中乱舞,看起来像极了这群白色雕塑的背景,B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猛地转身,瓮声瓮气道:“反正我是要回去了!”      “切,这家伙是在害怕吗?”      “不过,这里确实怪阴森的,我们也快走吧,中岛。”      “好吧。”      >>>>>      白色的面巾纸摊开,一根蓝紫色的头发赫然出现,众人噤声。   中岛在幸村对面坐下,把在画室发现的情况娓娓道来。      “角落紊乱的鞋印、特意被打扫过的几块地砖、柜子里挪位的画笔、讲台被翻动的痕迹,还有就是,落在雕塑像上的这根头发,这是我在画室发现的全部。”      真田将头发拿起来,和幸村的仔细比对,瞅了半天,眼睛不自觉瞪大,一脸错愕。      见状,切原僵硬地动动嘴角:“部长,你真的大半夜在画室移动雕塑吗?”      幸村抬头看他,一如既往地笑:“赤也要不要一起来?晚上12点,不见不散哦。”      “真的?”      “假的。”      “什么嘛,部长真是的!”切原不悦,继续低头扒饭。      幸村不理他,转而向中岛致谢:“谢谢你,中岛,如果被别人拿去,说不定也会像赤也这样误会呢。”      上当的某人郁闷地把嘴一撇,眉目恼恼:“明明是部长太狡猾了,装的得跟真的一样……”      “这种事情,想想就知道是假的!”真田把筷子一按,底气十足,“怎么会被这给骗了呢?!”      “副部长还说我,刚刚明明自己也信了……”      在意识到再揭一片瓦就可能被制裁后,切原很机灵地在真田锐利的目光射来之前耷拉下脑袋,视而不见。      中岛笑笑,直言不讳:“看来大家都有个不太好搞定的部长呢。”      “你说什么?”话音一落,身后温柔的声音追问,循循善诱。      “我说,大家都有个——”话未竟,中岛觉得不对劲,见幸村笑得幸灾乐祸,一下明白了什么,登时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转身、摆手,“没,没什么!”      切原抬头,见到来人便热情招呼:“嗨,新垣前辈!”      “嗨!”      “那个,新垣,你怎么在这儿?”中岛装作若无其事。      新垣瞅了他一眼后便凑到桌上那根头发前,瞧瞧头发,又瞧瞧幸村:“你在干嘛?”      “我没干嘛啊。”幸村靠在椅背上,以舒服的姿势看着她,好笑地反问道,“你觉得我在干嘛?”      “你这是把自己的头发拔下来再收藏起来?”      “那就很怪癖了。”切原不怕死地嘟哝,眼皮抬也不抬,埋头继续吃饭。      “确实很怪癖。”一边说,新垣一边从邻座搬了块椅子来坐下,迫不及待,“你们肯定不知道刚刚新闻社又带来了什么‘惊天震地无比震撼的大消息!’”   说着,她夸张地摆开手画了个大圈,装得神秘莫测,让人一眼便看出她在模仿谁。      “真是惟妙惟肖,说说看,什么消息?”幸村揣着明白装糊涂,很给面子地捧场。      “其实是……”新垣想找出那种扣人心弦的感觉,奈何毫无波澜,只得平铺直叙,“是画室的雕塑被人移了位,全都眼睁睁地瞪着大门,而且还有人在里面发现了好几个乱七八糟的鞋印,搞得人心惶惶,现在大家都在讨论这件事。”      “喏,”切原抬起头,指指桌上的头发,“这是中岛前辈在画室找到的,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了!”      “你们早就知道啦?”      “嗯!”真田弦一郎诚实地点点头。      新垣立马别过头,看向撑着下巴还一脸“你说你说我很好奇”的幸村,暴跳如雷:“你!”      “我?”      “你都知道了,还装模作样!”      “没有装模作样,我只是想知道新垣有没有带来更进一步的线索。”      “结果知道的比我们还少。”切原颇为得意,“我们知道的可是一手资料,中岛前辈带来的一手资料!”      “有这回事?”新垣看向中岛,后者略感危险地挑挑眉:“确实有这回事。”      “那这根头发怎么回事?”      “这个,倒不清楚,只是很像是幸村的头发。”中岛态度严谨。      新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一掌拍在桌上,惊得真田弦一郎虎眼一瞪。      他抬起头,习惯性地想要呵斥,偏偏看到幸村满是纵容的笑,只得默默平静一下有点波澜的内心世界。      “部长,想说什么能不能好好说,拍什么桌子?”中岛擦擦嘴角的饮料,无可奈何。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新垣双手抱拳赔不是。      中岛轻叹,自家的部长,再怎样都得忍着,平时也算个正常人,偏偏总爱想一出是一出。      这段时间还好,之前真是把人折腾得不行。虽说偶尔的创新尝试难能可贵,但频频闹出新花样谁受得了呢?      新垣顺毛似的拍拍他的肩膀,一面拍一面说:“唔,感觉这件事情不简单啊,大家有没有兴趣一起……”      “没有!”切原一口否决,擦擦嘴,咕噜着,“大半夜不睡觉一起去搬雕塑吗?我不要!”      “没有这么无聊,不是搬雕塑,去调查一下是怎么回事。”      “不过,新垣不是很怕黑吗?”幸村笑,“难得会提出这种事情。”      “所以要锻炼胆量。”      “自己去的话锻炼的强度应该更大吧,毫无退路的时候只能靠自己,到时候就会更加勇敢。”幸村笑眯眯,煞有介事地说。      新垣听着他这番丧尽天良的言论,痛心疾首:“你不怕我被吓死吗?”      “吓死之前打电话给我就好了。”      “……”      “不过,新垣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确实需要调查一下。”中岛站好了阵线。      幸村有趣地看着新垣,过了老半天,才在切原惊恐的目光之下缓缓点头:“好,晚上几点钟呢?我去你家门口等你。”      “8点30分,如何?”      “可以。”两人一拍即合。      与此同时,真田也提出“如果有需要我帮忙,请尽管提”的承诺,看得切原一脸惆怅:“喂,你们真的要去吗?”      “是啊,赤也一起来吧?”幸村笑得温柔,循循善诱。      “不,我才不要!”切原果断拒绝,甚至有点想逃离。      “……”      “胆小鬼!”      “切,我才不是胆小鬼!”切原一激动,甩了个什么东西到真田脸上,自己却没发现。   真田的被压抑的怒气席卷而来,冲他狠狠呵斥:“赤也,好好吃饭!别喷我一脸!”      “可我已经吃饱了,副部长——”      “……”      >>>>>      一顶宽檐帽一个口罩,帽檐拉得低低的,口罩提得高高的,把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幸村好笑地看着她,无话可说。      “怎么样?”新垣得意显摆着,“是不是挺成功的?”      幸村摘下她的口罩,认真问:“那些雕塑不会都是你移的吧?”      “才不是!”轻轻拍掉他的手,新垣从背包里拿出一幅整洁的画,展开来递到他面前,说,“这是我今早上在抽屉里发现的。你看,很美对不对?”      这是一幅夜景图,窄窄一线夜空中挂着皎洁的月亮,棕黑色的枝杈带着几片新翠饱满的绿叶,绿叶在夜幕中显得有些暗而神秘,月亮稳稳地踮于其上,恬静安详。   上下两部分的月亮不同,上部分是一弯细细的月牙儿,下部分则是一轮无缺的月轮在水镜中的倒影,并且水中倒影还泛着层层涟漪,看起来栩栩如生。      看着半晌,幸村抬头,指指那看起来像是禁锢窄窄夜空的两道墙栏,问:“这不就是你平时画休憩的小鸟的地方吗?”      “对,就是画室那里,所以我才说我们去看看。”      “那你中午那么大张旗鼓,就不怕他们三个跟过来?”      “不会。切原肯定不会来;真田君呢,虽然很有责任感,但是感觉也不会来;至于中岛,他肯定也没心思来,就算有心思,临时给他几个任务就解决了。”新垣得意地耸耸肩,收回那幅画,小心翼翼,“不过,他为什么要给我呢?”      “你怎么知道是他给的?”      “肯定是,吉泽说他还去过我们班,而且这幅画画得和你画的还是蛮像的。”      “那也许是送错人了。”幸村故意说,但见她沾沾自喜却不免有些郁闷。      “这么高兴?”他问。      “当然啦!这么好看的画。”      “平时送给你画的时候也不见你乐成这样。”      “有啊,我很开心啊!”新垣脱口而出,随后难得地腼腆了,“但在你面前还是要矜持点。”      “是吗?”幸村质疑道,嘴角勾起一抹笑,“你也会矜持?”      “说什么废话!”新垣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对方不为所动。   她抬手拍他两下,又嫌他走太慢,便走到他身后推着他前进,顺便躲开他那说不上是什么意思的目光.      “哎,像你这样挪,我们明天干脆明早上直接到教室上课算了!”      “好主意!”      “快点啦!”      “看你咯!”幸村悠哉地享受了会儿身后小小的助力,这才加快脚步,免得她累着了。       ☆、头条3.0:长情   新垣踩着栏杆,艰难地爬到围墙上,朝围墙外的幸村看一眼,摆出欲卒的姿势,手抓着墙沿慢慢往下。   最后一步想也不想便跳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好在没有人察觉。      随后,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幸村已经稳稳地从外面翻进来了,从容不迫,衬托得她万分狼狈。      “哇,你好厉害。”她由衷地夸奖,月光照着她脸上浅浅的笑涡,看起来很真诚。      幸村佯装诧异、蹙眉:“新垣看起来不像不会翻墙的人,是不是又矜持了?”      “才不是。”新垣撇嘴,跟在他身后走着,没过多久,便到了一片小树林前方。      幸村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照亮那片幽森森的枝条林叶。      细细的光束打破黑暗,似照进某个禁区。新垣顿住脚步,一阵恐惧突然袭来。      “哎,没说要穿过树林呀!”她拉拉幸村的手,音调不自觉拔高。      “可这是唯一的通道。”幸村说,收回脚步,将视线降到与她齐平的位置,问,“怎么,害怕?”      “嗯。指不定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会蹦出什么怪物,或者……怪人。”新垣缩起肩膀,目光既凶又可怜,像只不甘心待宰的猛兽。      “如果害怕的话,新垣就不必看前方,”幸村说,未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将她的手护在自己温热的掌心里,“我帮你看路,你跟在我后面就好。如果后面有情况,就扯我一下,明白吗?”      “……明白。”新垣点头,忽然觉得脖颈烫烫的。      幸村温柔地牵住她,不疾不徐缓,声音在耳边,带着笑意,让人心安。直到走出小树林,走到操场光亮的地方,他才自然地松开手,道:“走吧,去画室。”      “……好。”      >>>>>      画室的门关着,幸村走上前,将插销轻轻拉开。      新垣躲到他身后,翡翠绿的眼睛睁得大大,仔细瞧着一点点扩大的门缝,直到门完全打开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幸村无声笑着。      新垣走到画室里,将临走廊的窗户打开,幸村从外面将门闩上后从窗户爬了进去。      果然和报道上的相片一样,一群雕塑直勾勾地盯着门口,排排列列,井然有序,甚至看上去不可侵犯。   晚风吹起最边上那张白色窗帘在空中飞舞,仿如是张牙舞爪的白色女巫。      画室的一切很苍白,借着窗外清澈的月光,大概能够看清整个教室的情景,颇为阴森。      新垣朝幸村看了一眼后,默默躲到他身后,问:“你怕不怕?”      “我怕。”幸村直截了当,却在新垣诧异又脆弱的当儿别过脸去,笑得温柔,“骗你的!”      “你可真有心情!”新垣呛了他一句,跟着他往里面走。      “去哪儿?”      “去看看那些鞋印。”      她跟在他身后,走到传说中那个满是紊乱鞋印的角落。   幸村打开手电,调到最微弱的光,蹲下身来仔细观察。      “这一个角落似乎是平时打扫最容易忽视的地方,积了不少灰尘呢。”      “不过这样一来就将脚印很好地呈现出来了。”      “嗯——这些脚印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人留下的。”幸村指指角落边缘最完整的两个鞋印,“你看,这是两个左脚的鞋印,但鞋子的轮廓很明显是不同的。”      “会不会是今天来这边参观的人不小心留下的?今天来的人估计也不少。”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不过,右边的这个鞋印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脚印,反倒更像是……”      “……更像是直接穿袜子留下的脚印?”新垣摸摸下巴,将幸村踌躇着没说的话说出来。      “对,你说得对。我是这么觉得的。”      “一般情况下,我们进画室都不会直接踩着袜子进来。”      “就是这个道理,再去看看别的地方。”说着,幸村起身,往放颜料的柜子走去。      新垣跟着过去,立在柜前。借着手电筒的光,一眼便看见唯一那根朝右摆放的画笔,在众多画笔中显得突兀。      “我们一般都是朝左摆放的。”      “是的,但也不排除有的学生一时粗心把朝向弄反了。”      “那么,还有什么线索呢?”新垣问,跟着幸村穿过雕塑,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还有讲台,被翻动的讲台——算了,好像没什么好看的。我觉得画室的讲台一直都这么乱。”      “……你这么说会被管理员老师吊起来揍一顿的。”      “不怕,只要你不出卖我。”幸村笑道,举着手电照亮地砖。      “找什么?”      “中岛说有几块砖特别干净,像是被特意擦拭过。”      “特意擦拭过?”新垣念了一遍,禁不止打了个寒战,“幸村,这听着怎么这么像……犯罪现场呢?”      “别怕。来,过来。”幸村朝她看一眼,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整天胡想些什么呢?”      “哦。”简单的一句话,不带苛责不带笑话,倒像是尊长“爱的教训”一般,让新垣舒口气,也就跟着他慢慢找着。      小小的手电在偌大教室里显得微不足道,两人微微弓着背,像打着灯笼的萤火虫,寻寻觅觅。      有赖于平时的懒惰和不爱运动,新垣走了一会后便觉脚酸疼得不行,只好蹲下来休息。   “怎么了?”   “腰酸背痛腿抽筋。”      幸村失笑,陪着她蹲下,仔细瞧着脚下的地板。      新垣侧着头,眨眨有些困倦的双眼,打了个哈欠。她拿过幸村手里的手电,一边坐着侧弓步压腿,一边在画室里乱照。   然而,当手电不小心照到最边上的角落时,她突然眼前一亮,似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幸村!”她下意识地抓住幸村的手腕,往那个角落走去,“我在那里看到了件东西。喏,在这个书架下面。”      “我看看。”两人俯下身,朝着书架底下那个窄窄的缝望去,果然看到了件物品。      折腾了好一阵,新垣终于成功地将手伸到架子底下,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拿出来。      她摊开手心一看,是一枚精致的蝴蝶胸针,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是被保存得很好,除了附上的一点点灰尘之外,没有任何的损坏,就连看起来最容易受损的金丝都完好无缺,可想而知,主人平时很悉心地在保管。      可是,这种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架子下面?两人面面相觑。      这时,寂静中突然传来大门插销打开的声音,很轻微,甚而轻不可闻。      幸村左右张望了下,便带起新垣朝后面的柜子躲去。   这个柜子平时都是用来存放画板的,只不过现在是空的。两人轻轻将柜门阖上。      柜子内空间窄小,两人只得挨得很近,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新垣甚至闻到幸村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还有衣服上很清新的洗衣液味道。   她忍不住想,这人身上真是香,早知道自己也该洗完澡再出门,那样也能带来一袖清香,就像雁过留名一样……      “哎,我在想什么?”开小差的思想自觉地戛然而止,她不自觉红了脸,深呼吸之后,偷觑了幸村一眼,也学着他的样子从柜门的缝隙朝外张望。      胸前的脑袋动了动,幸村温柔而舒服地扬起嘴角,又想起一直以来的某个计划,心底突然软绵绵的。   唔,这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是平时在照顾花草时的心情,虽然总是让人操碎了心,却还是很值得,还是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      “哎,真是。”他在心里轻笑出声,这才提醒自己收回飞出去不知多远的思绪。      一紫一绿两双眼睛从那条细窄的门缝望出去,只见灯光下出现一个灰白色的脑袋,和期待中蓝紫色的脑袋相差甚远。      来人将门阖上,脸上带着口罩,手里举着手电。一进门,他便将鞋子脱掉,只穿着袜子,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到某个地方,弯着腰,像在寻找什么。   他微微有些驼背,腰又弯得很下去,以至于时不时就会被物体挡住。      在视野中消失一会儿,他从遮挡中出来,在碰到有椅子或是桌子或是架子的地方,便跪在地上,   手肘撑在地面上,头侧得很低,目光顺着手电的光继续找寻。      看着眼前的老人,新垣轻轻握住手中的胸针,突然意识到什么。由于空间狭小,她无法将手臂举起来,只好扯扯幸村的手,将胸针放到他手掌心中,冲他眨眨眼,幸村心领神会。      来人找了一会儿,便坐到了地上,像是要休息。      他抹了把汗,将口罩摘掉,大口喘着粗气,这一下,总算让人把他看明白了。      “画室的管理员老师?”两人吃惊,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新垣憋不住低语:“我们还是出去吧。”   “好。”      >>>>>      随着“吱”地一声轻响,坐到地上的老师惊了一跳,忙站起来,拿着手电照向声源处,当见到从柜子里出来的两人时,顿时瞠目结舌。      “山崎老师,您好。”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呢?”老师擦擦额上的汗珠。      “我们是来……”新垣顿了顿,看向幸村,又字斟句酌,“是来这儿拿落下的东西的?”      “……”幸村无声叹息,不想应她。      老师微微一笑,朝两人走去:“说谎是不好的,新垣,不过好在你的谎言纰漏很大。其实是来调查塑像为什么会被搬动的吧?”      “哎,就是了。”      “没关系,你们大可直说无妨,”老师叹口气,有些自责,“是我太粗心了,没有把这些雕塑都复归原位,造成了不必要的恐慌。真是很抱歉。”      “没、没关系,我们不恐慌。”新垣说着,手指无意识地下巴上比了个“2”,意思是“我们两个”。这个细节被幸村注意到,他侧过头笑了。      老师看着他们,接着说:“现在你们知道真相了,就快点回家吧,别耽搁休息的时间。这些雕塑我会复归原位的。”      “老师,”幸村开口,摊开手心将胸针送到老师面前,问,“您是在找这个吗?”      蓝色的蝴蝶胸针赫然醒目,静静俯卧,老师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他愣了许久,然后缓缓点头,伸出苍老的手,拿起胸针。      “是啊,”他说,声音微微发颤,“我确实是在找它。谢谢你们,这枚胸针对我来说很重要。它呀,是我的初恋信物。”      叹息从喉头沉重发出,老师将胸针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上,目光柔软,尽然都是怀念。      “她30年前去世了,但我一直都没有忘记她,这枚胸针陪伴了我很多年。唉,初恋总是难忘的,而她又那么美好。如果有机会,我真想能够回到过去去看看。不过,还真是妄想。”      “妄想……是吗?”新垣怔怔地望着老师,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呢,上周四我就把胸针落在这儿了,本想白天过来找找,但每次不是我有事就是这儿有学生在上课,所以我就只能晚上再过来。不过奇怪的是,周四晚上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年轻人在这儿,我就在门外等他离开。可他到凌晨了还没准备走,我也很累了,就只好先回去。”      “年轻人?”      “对啊。前几个晚上——到昨天晚上为止我都可以看到他在这儿。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碰巧有事过来,可是他却每天晚上都在。哦,对了,他和幸村长得很像呢。”      “真的?”幸村和新垣异口同声,带着料想被证实的喜悦和惊讶问,“您确定吗?”      “确定。我看了好几个晚上呢,还能看到他画的夜景图。我每天晚上过来他都坐在那个角落——就是新垣平时画鸟的那个窗前,他在那儿画画。      “因为他的穿着、外貌还有选择作画地地方,我还以为他是你们的熟人呢。      他很投入,虽然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所以,我没有去打扰他,每次都等他离开了我再进来。      “不过有好几次他都等到凌晨才离开。我呀,实在累得不行也去休息了。年轻人,精力就是好,所以我今晚就提早过来找找,真没想到遇到了你们。”      “原来是这样。不过,其实老师可以请我们帮忙找的,”新垣说,“这样您就不用一个人大晚上在这儿找了。毕竟晚上一个人在这黑森森的教室,挺可怕的。”      “不过,当你心中有信念时,那信念就是光,能让你勇敢刚强。”老师笑得和蔼。      “……嗯。”      “对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该回家了。我还想在这儿坐会儿。习惯了前几天那个年轻人无形的陪伴之后,好像被宠坏了呢,感觉家里更冷清了。真是的,人老了就爱唠叨,想要有人陪,怕安静,怕孤单,简直比小孩子还依赖,还任性哦——哎,你们看,我又唠叨了。快,快回家去吧。”      “那好,老师您也早点回去休息。”      “还有,我们很喜欢听唠叨的,”新垣笑嘻嘻,把平时对哥哥的嫌弃忘得一干二净。      “我也想和你们多说说话,但是改天吧,改天我们三个好好聊聊,如何?”      “好!”      “好好。那你们快走吧,路上小心点!”      “那么,老师再见!”      “再见。”       ☆、头条3.0:交往   月光如水,照着每一隅角落,每一扇窗。   画室的门又一次悄然阖上,和前几个夜晚一样,似乎不曾有人涉足。      晚风轻轻吹动着,那片茂盛的小树林沙沙作响,枝条在黑暗中摆动,远远望去阴森恐怖。      新垣一面目视前方,一面警惕地躲到幸村身后,一言不发。      随风而起的头发时不时被带到他后脖颈上,她气恼地将它们都别到耳后去,却见他转过脸来,露出好奇又想笑的表情。      “忘记扎头发了。”她抹了把脸上的碎发,解释道。      “原来是头发,我以为你拿草在我脖子上玩呢。”.      “我怎么敢?”新垣嘟哝,又遗憾道,“本想当场逮住那个人的,看来是没机会了。”      “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收获,你是说那枚胸针?”      “嗯,为山崎老师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      “这当然是一大收获,”新垣抿嘴笑着,眼珠子一转溜,又说,“但还有更大的收获。”      “是什么?”      “唔,人生哲理。”      幸村平静地看了眼卖关子的她,微微笑着,也不急着追问。他不紧不缓地踱着步,一面仰望墨蓝色的夜空,一面故意岔开话题:“看,那边有颗星星,很亮是不是?”      “哪里啊?”新垣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望了老半天没看到,知道是上了当,便气鼓鼓地拍他一下,“你还没问我,我学到什么了。”      “这是程序吗?”幸村收回目光,粲然一笑,“那好吧。新垣,你今天在学校学到了什么呢?”      “这才对嘛!”      “你看,我问了你也不告诉我,忽悠我呢。”      “忽悠你又不花钱。”新垣自在地看他一眼,这才慢悠悠地敛笑,认真说道,“我今天才知道那些10年、20年甚至30年的感情原来可以是真的,以往总在小说电影里看到——虽然说,有种沧海一粟的感觉。”      “沧海一粟,为什么?”      “16年来头一回亲耳听说,你说说看,不是沧海一粟是什么?”      “这么说来,我也是。”      “不过,山崎老师好孤单。”新垣说着,垂下脑袋,“为了一个人终身不娶,到老来也没有个作伴的,真是很可怜呢。”      “嗯,确实是。”幸村看着她怅然若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老半天才说,“刚刚不是还说喜欢听老师唠叨吗,等有机会,可以去找他聊聊天。”      “那么,幸村会陪我一起去吗?”新垣抬头。      “如果你诚恳邀请我,我就……”      “去!”      “我就考虑考虑。”      “那就是去了!”新垣拿眼觑他,自得地舒口气,搞得幸村百思不解,自己这句“考虑考虑”什么时候变成肯定句的暗示了。      >>>>>      走到小树林边上,幸村打开手电,手心向上自然地朝后伸去。      新垣稍稍一愣,然后将手放到他温热舒服的手中,看着他轻轻合上掌心,温柔而有力,禁不住紧张与窃喜.   “嘿,他还记得。”      “新垣?”幸村轻声唤道,似乎是在确认她在不在身后。      “怎么了?”      “你为什么这么怕黑?之前和你哥哥聊天的时候他提起是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但具体是什么呢?”      “唔,这个嘛,小时候的一次意外。”新垣慢悠悠地说,“有一次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小树林里探险,他就自顾自地走在前头,又走得极快,很快我便跟不上他。再加上树林里枝繁叶茂,小路又多,所以我和他走散了。走散之后我就一个人在黑乎乎的树林转悠,害怕极了——你说他欠不欠打?!      “欠打。”      “就在我到处找他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大胡子叔叔,他很凶,一出来就揪住我的领子,”说着,新垣很应景地扯了幸村一把,吓得他以为身后出了什么事,然后又接着说,“他把我吼了一顿,很凶很可怕,身边还飞着蝙蝠,我被他吓哭了。后来我知道他是那片树林的管理员,是为了让我赶紧回去。可他都不知道给我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从那以后我就很怕黑,特别是这种黑洞洞的树林。”      “原来是这样。那时候新垣几岁呢?”      “5岁——都怪哥哥,都是他出的馊主意!为了惩罚他,我一星期没理他!”      “这个惩罚是不是有点重了?”幸村笑出声,“不过你看起来可不像擅长冷战的人啊。”   是啊,整天都在闹腾,怎么能冷得下来呢。      然而,新垣却信誓旦旦:   “看起来不像罢了,可我真的一周没理他。冷战这件事,我真的是很在行。”      “是吗?”幸村瞅她一眼。   那还真是很棘手呢,他想。      >>>>>      不知何时,月亮周围出现了好大的一圈光晕,就在两人成功翻墙出校后惊喜地发现。      “像什么?”新垣忍不住问。幸村看了她一眼,故作冥思苦想状,蹙紧眉心摇摇头。新垣胁肩狎笑,有些得意:“不知道了吧?      “明明就像月亮睡在摇篮里嘛。”      “月亮睡在摇篮里。”      最核心的部分两人异口同声,新垣登时好气又好笑地瞪大眼睛,举手作势要拍正笑得开心的某人,却愣了半天找不到下手的地方,急得直跺脚。      “每次都这样,每次都这样!显得我好愚拙!”      “不会,显得你很有水准。”      “你是在夸你自己吧?自大!”      幸村微笑,想起几年前某个不知好歹的小鬼也在自己耳边这么嚷道,不慌不忙,故伎重演。      “这是自信。”      月光倾泻在他俊朗的眉目上,看起来温文尔雅,如月中款款走来的君子。      “道貌岸然!”剖开来准让人大惊失色,新垣瞥了他一眼,泄了气,愤愤地将身后背包甩到胸前,掏出里面的饼干,塞了一把到嘴里,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吞咽。      “慢点,别噎着了。”幸村眼皮抽动了一下,忍不住提醒。      新垣瞅他老半天,才从喉咙毫无底气地哼了一声。接着,又将手里的饼干递给他,挑起下巴,甩了个“随便吃”的眼色。若不看那风卷云残的饼干盒,人还以为是多霸气慷慨的一女子呢。      幸村很给面子地接过来,解决掉最后一块饼干后将盒子丢进垃圾桶,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说了句,“该回家了。”      猝不及防地又被牵住,似乎是毫无理由的,因为已经到了路灯高照的街道上了,大路平坦。新垣一口饼干还在慢慢咀嚼着,就像在咀嚼自己此刻的心情还有某人的心思。      她怔怔地看着就一臂之远他的背影,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在他掌心里动动小手指,却被他笑着摁住了。      “什么情况?”她思忖。      脑海里迸出千万种可能性,却在下一瞬间集体覆灭,只剩下一片空白。      但这份空白却是勉强的,因为冥冥之中某个可能性还顽强地存在着。   空白之下,一次次被覆盖,一次次突破开。      新垣深吸口气,只觉得脸颊和手掌的温度几乎要持平了。      “牵个手而已”,她自顾自地想,但真是自欺欺人。      事实是,自从对某人产生某种非分之想后,就认为他做的许多事情似乎都自带第二层含义,总爱不自觉地琢磨那种行为究竟是为什么,那句话是否一语双关,或者那个眼神到底蕴含着什么。      牵手这件事,放在过去——心思单纯毫无奢求的过去——反倒能够轻松解释,但现在,想这样马马虎虎地糊弄过去,还真是不好办,首先,内心绝对是抗议!      于是,在纠结了几秒钟后,新垣佯装若无其事地问:“幸村,现在你怕我摔倒吗?”      “不怕。”幸村说,听得出他正笑吟吟。   “那……”新垣顿了顿,想问“你为什么还会牵着我”,却又觉得太过直接。      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又问,“那你怕我撞上东西?”      “不怕。”      “那你怕我走丢?”      “不怕。”不轻不重,一如既往,是他说话的风格,颇显耐心,反倒是自己没了耐心,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声东击西的理由了。      新垣使了劲儿在他掌心里捣鼓着,终于舍得大方些了。      “那你为什么还会牵我?明明这里已经不是小树林了。”      仿佛小石子丢进湖里激起一声清脆的响声后连涟漪都舍不得荡开便恢复了平静一般,在新垣止住话头后的几秒钟内,沉默坐落掌权,两人之间寂静得可怕。      幸村眺望远处的天际,许久,压低了声音问:“新垣想听什么类型的理由?”      新垣看着他,那突如其来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让她有些慌乱。   镇定了一会儿,她迈大步走到和他比肩而行的位置,微微仰着头看他。      “最正点的理由。”      “一下子就听最正点的吗?”幸村驻足,收回目光,专注地看着一下呆愣住的女生,浅浅笑着,眼睛却认真地一眨不眨,“那表白的进程似乎就缩短一大半了呢。”      “……表白?”      仿佛呼吸一下子被人夺了去,新垣深吸的一口气好几秒都没呼出去。      好不容易将在呼吸道里打转的这股又惊又喜的气吐出去之后,她又觉得像在做梦。      “表白?我表白你,还是你表白我?”      “本来有这个打算的吗?那我再耐心等一等是不是有更大的惊喜?”幸村说,嘴角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纯澈,透着认真,在月光的照亮下,动人心弦。      新垣出神地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      老半天,嘴角的笑才慢慢地、肆意地、迸放出来。   她欣喜地咬着唇,眉眼弯弯,浅浅的梨涡似被深深地镌刻住。      幸村微微俯下,握着她的肩膀,和她保持平视,有些许紧张:“怎么样,答不答应呢?”      “我……”新垣握紧双拳,按耐住雀跃,一本正经道“我哥哥前天还说不能这么早谈恋爱,他说就算是你也不行。”      “你哥哥这么说?”      “嗯。不过——”      说着,她放慢了语调,露出叛逆笑容,突然喊道:“不过,我们才不管他呢!”      “嘘——嘘!”      幸村固定住她激动得上下甩动的手,一把握在怀里,开心地笑着:“傻瓜,等等保卫处的灯亮了看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不怎么办呀!”新垣握着他手舞足蹈,乐颠颠地转圈,“进保卫处呀!我不怕啊!普天同庆!”      “新垣,”幸村按耐住她那疯起来制不住的手脚,再一次确认,“你真答应了?”      “笨蛋,那是当然!不然我现在反手就给你这个臭流氓一掌!”      新垣止不住“咯咯”笑,事实是,从刚刚开始笑得没停过。      “唔,流氓?”幸村美滋滋地笑开了,“新垣想不想听点不正点的理由?”      “想!”      “其实,那天去东京的路上我就想牵你来着,遗憾的是,没有牵成呢。”幸村说,嘴角噙着温柔的笑,看得新垣心底一软。      “后来也一直想牵你来着的,嗯……”他接着说,表情却一下变了味,拧了拧眉头,似乎在嫌弃自己说来说去就这两句话。      “怎么样?是不是很流氓?”他傻乎乎地加了一句。      新垣失笑,故意板起面孔。      “原来你一直对我的手图谋不轨啊。你该不会是喜欢我的手吧?”      “是啊。”幸村说,笑得灿烂,“不单单是手,还有眼睛、嘴巴、头发、饼干、煎蛋、面包……”      “打住!”新垣使劲晃了晃他的手,敛起笑容,一字一顿,“你不但是流氓,你还是个阴谋家!”      “是吗?阴谋家策划好久呢,”幸村握紧她的手,眼底满是笑意,“但最后还是得流氓品质来助一把力才是。”      “嘿,Mr.流氓阴谋家,你之前还牵了我哥哥的手呢!”      “那是你哥哥牵我的。”      “我看你挺开心的呀!”      “你想说什么呢?”      “我想说你不能喜欢我哥,特别是现在,否则你不但做了小三,而且还可以算是出轨了!”      “再说一遍?”      “我不说了!喂,你干嘛!臭流氓!”      “我没听清。”      “我错、错了嘛!”      月光皎洁铺陈,为那一路走一路笑,乐得像囊获全世界般的恋人披上最光洁的羽裳。   幸福毫无防备地就来了,既惊又喜。      流氓只想牵牵小手,阴谋家其实心思单纯。   如果心思和红线一致,如果还怕有什么命运变数来节外生枝的话,何不让余生尽早开始。       ☆、头条3.0:风雨   电话那头几近是在咆哮,刮起一阵暴风雨后总算平静下来了。      新垣探之心力交瘁,不甘不愿地妥协:“既然已经板上钉钉了——你要是敢欺负我妹妹,我保证把你扔到神奈川海里面去!”      “不会。”幸村乐呵呵答应着。      毕竟被人拱白菜的不是他家,反倒是他拱了别人家一颗好白菜,但他认为自己好歹是头真金猪,还是能够——   打住!   什么真金猪?   什么金猪?   什么猪?   他郁闷地皱皱眉。      “不过我比较不开心的是,”新垣探之又缓缓开口,颇为受伤,“和雅居然不告诉我!她怎么能不告诉我?我跟她说不能先斩后奏,她居然连‘后奏’都省了?!”      “所以我来告诉你。”幸村说,恢复满面春风,“不然好像挺对不起你的。”      “那倒是!看来你还有当哥哥的同理心。”电话那边垂头丧气,“真是让人操心!还有我再警告你,不许对我妹妹做什么!”      “什么?……外面在打雷。”幸村睁眼说瞎话,一面靠近打鼓的清咲一面说道,“听不太清楚,下次再说吧!我要挂了!再见!”      “喂!你……”      “哥哥,”等幸村将电话挂掉后,妹妹清咲从椅子上站起来,蹭到他身边,好奇地问,“你刚刚在说什么呢?”      “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幸村刮刮她的鼻子,笑着回答。      “那和雅是谁呢?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呀?”      “和雅是……”他一面将妹妹抱到膝盖上,一面说,“是一位很重要的人。以后清咲就会认识了。”      “是位姐姐吗?”      “是啊。清咲想不想和她玩?”      “想!”幸村清咲高举小手臂,一脸期待,“什么时候哥哥带她来我们家呢?让妈妈给我们做巧克力派。”      “好!过段时间哥哥介绍你和她认识好不好?”幸村微笑道,“现在清咲该去做作业了!”      “我已经做完了!哥哥你来,来帮我检查作业!”      “好好。”      >>>>>      翌日清晨,拍掉6点钟的闹铃,新垣便听到外面一阵雷声轰轰。      她揉揉惺忪的睡眼,只见房间一片灰暗,像极了黎明时分。      雨声传来,听起来迅猛急躁。   这场雨来得尤外突然,携带一阵阵烈风,吹得窗户“隆隆”作响。      她从床上起身,揭开阳台的门帘往外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窗外白雾雾的一片,是被雨霸占的世界,身在屋内也能够想象一出门便淋湿的悲壮场面。      “唉,这种天气根本没法上学。”她嘟哝一句,但还是照旧起身洗漱,以期盼出门时雨能够小一些。      大概6点45分的时候,幸村打电话来,说他正在门口,让新垣快去开门。      “果然是风声雨声雷声交织压根听不见门铃声了吗?”      新垣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门拉开,果不其然地发现幸村半个身子都被淋湿了。   她赶忙把他迎进来,扔了条干毛巾给他,又倒了杯热水。      “快,快擦干,别着凉了!”她着急地说,见幸村还磨蹭着,便抢过毛巾,把他按坐在沙发上开始擦头发,“你这人,非得有人伺候是不是?”      “我还没开口呢,你就伺候起来了。”幸村得逞地笑着,一面喝着热水,一面说,“昨晚上风就刮得特别响,你听见没有?”      “没听见。”      “我想也是。”他笑了笑,又想起她那山崩地裂都撼动不了的睡眠。      “其实,你可以直接去学校的,干嘛还要特意跑过来?”新垣问,拿来电吹风给他吹头发,“要是感冒了,不就得不偿失了吗?”      “得不偿失?”幸村微微一笑,故意琢磨着,“和雅讲讲,我‘得’着什么了?”      新垣一怔,被他叫得心里暖烘烘的。平时还总嫌自己名字难听,怎么今天他叫出来就升华了不少呢?难不成是变相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喂喂……      “在想什么?”沉默良久,幸村问,仰起头看着正出神遐想的女生,摸摸脑袋上发烫的头皮,难受地扭着眉,“头发要烧起来了。”      “……啊呀!我错了!”新垣回过神,急忙将电吹风调至冷风状态,一面吹着那烫得要着起来的头发一面道歉,“抱歉抱歉,我刚刚走神了!还烫不烫?”      “还烫——和雅在想什么?”      “在想……”新垣嘟哝着,不禁红了脸,“在想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好像还挺好听的喔!”      “是吗?”幸村在风中凌乱,还不忘得意地挑挑眉,“那和雅也叫叫看。”      “我一向不喜欢说自己名字。”      “我是说,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新垣重复了一遍,关掉电风吹,一面抚顺他那被吹乱的头发,一面试探性地问,“是这样吗,精市?”      幸村侧过身,仰起脸看着她,笑容一下绽开了:“就是这样。”      “真是的!”新垣轻轻拍了他一脑袋,问道,“早餐吃了吗?”      “吃了!”      “那我就不多煮你这一份……”      “但还想再吃。”      “是不是猪,你说?”      “不是。”幸村果断回答,看着新垣围上围裙往厨房走去,禁不住思忖,这两天怎么老是跟猪过不去?      “哎,和雅,今天的早餐是什么?”他从沙发上起身,往厨房走去,倚在门口看着。      新垣正在翻箱倒柜找着什么,头也不抬,说:“煮粥,玉米粥好不好?昨天刚买的玉米粒,很新鲜的。”      “好啊。”      “哎,对了!”她翻出块生姜,麻利地去掉皮后问,“昨晚上你打电话给我哥哥了吗?”      “打了。”幸村点头,新垣探之那副被抛弃的失魂落魄样儿浮上脑海,“他以为你不打算告诉他,很伤心呢。”      “如果你不提,我准备过段时间再跟他说,气死他!”      “哇,真是恶毒啊。当哥哥很不容易的。”幸村感同身受,表情悲壮,搞得新垣好奇心发,“该不是清咲在学校被男生表白了吧?看你郁闷的。”      “很聪明嘛。”      “结果呢?”      “结果什么?”      “结果你把人家小男生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我就多看了他几眼,他就离得远远的了。”幸村有些飘飘然,又露出幸福的微笑,“还好你哥哥气场没这么强大。”      “噗嗤——你还好意思说!”新垣回头给了他个白眼,然后连踢带打地把他赶到客厅去。      >>>>>      说好的玉米粥呢,看着桌上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幸村哑口无言,动动汤匙搅拌了几下,刚想讨价还价,便被新垣那“你自己看着办”的眼神挡了回去。      “我喝,但这一大碗太多了。”      “很多吗?”新垣挑挑眉,目光倏然柔软下来。      “嗯!”      “那也得喝!”      “……”瞬间柔软又瞬间刚硬,幸村摸不着头脑,刚刚那稍微有些动摇的神色难道是欲擒故纵吗?      “快点喝吧!味道还是蛮好的!”      “是吗?好东西一起分享……”      “快喝!”      “……好吧。”      喝完姜汤再盛一小碗玉米粥,幸村慢条斯理地把这些东西吃完后,外面的风雨也暂时歇住了。   两人将碗筷收拾好,趁着这时候,抓起书包便出了门。      地面湿漉漉,天空还是阴沉沉的一片,但是雨后的清晨却有着比阳光普照时更清新怡人的空气,让人不自觉想给肺里的气去旧迎新。      绿叶约住点点雨珠,一片片摇摇晃晃,被风吹散的花瓣落了一地,和着雨水埋入泥土中。      雷声还从天边滚过,看来还会再下雨,为了到校时不至于太过狼狈,两人加快了步伐前进,以赶在下一场暴风雨来临前到达教室。      >>>>>      果然,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新垣叹了口气,暗自庆幸。      阵阵凉风挟带着点点雨滴从外面飘进来,密密麻麻洒了人一脸,她起身将窗户关上,又坐回座位上撑着脑袋眺望窗外。      “早上好,新垣!”丸井和仁王从外面进来,拍拍头发上的雨珠,满是不乐意。      “早上好,丸井!早上好,仁王!”      “这雨真大,还好我们跑得快。”      “不过,还是被淋湿了哦,那个蛋糕盒。噗哩。”      “不过这也没办法,笠原应该不会计较才对。她这人一向都比较重视内在嘛。”      新垣诧异地看向一本正经的丸井,忍不住问:“‘重视内在’还能这么用?”      “当然了!内核还是很完整的。”丸井打开蛋糕盒,露出一个小小的蛋糕。蛋糕上画着Vivien的头像,还写着她的名字。      新垣凑过去一看,顿时拍案叫绝:“好厉害!说画就画!太棒了吧?”      “说到做到嘛!——嗨,笠原你来了。”      “丸井,你真的做啦?好棒啊!”笠原放下书包,奔到丸井桌前,满意地笑了,“不过你不早告诉我,我现在吃得很撑呢!”      “那就中午再吃!”      “好主意!”两人一拍即合,心满意足地将蛋糕收起来。      这时,窗外传来玻璃敲打的声音。幸村面色严肃地站在外面,朝新垣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      丸井看看不太寻常的幸村,又看看仁王,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      窗外的两人简短地交谈几句后,新垣快步走进教室,问班长要了张请假条,一面写一面对笠原说:“真昭,等等替我把这张请假条拿给风间老师签名,就说媛礼生病了需要去医院。”      “媛礼生病了?现在下暴雨要送去医院吗?”      “嗯!”      “哎,她……”   笠原还想问点什么,但新垣已将请假条塞到她手中,径直冲了出去。       ☆、头条3.0:医院   樱井媛礼得的是急性阑尾炎,需要马上送往医院手术。   幸村和新垣两人到医务室时恰好赶上校方遣送的医务车,便上了车和她一起到医院。      手术灯亮起,两人等在门外。   新垣坐立不安,握着拳在走廊上来回踱步,幸村拉过她坐下,低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   “嗯。”她吐了吐气,眉毛却依旧紧锁,“哎,我哥哥要是知道肯定得急死!”      “你哥哥?”   “他们是恋人嘛。不出意外的话,媛礼还是我未来的嫂嫂呢。说到这儿,把媛礼送到医务室的真的是那人吗?”      “嗯。樱井桑打电话给我说还要再拜托我回医务室一趟。所以我想,是那人没错。”   “这么说,他还真是个好人。”   “当然了,毕竟具备了我的属性。”      “喂!”新垣突然拍了幸村一脑袋瓜,在他错愕的目光下仔细审查着,“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呢?”   “这不是自恋,”幸村笑着,握住她的手,“是事实。”      “对了,有通知樱井桑的父母吗?”幸村接着问。   “叔叔阿姨这个月出差了,就算通知到了他们也只能干着急,所以还是等他们回来再告诉他们。”      “也好。那准备告诉你哥哥吗?”   “我不知道,怕他一着急就逃课。”新垣摇头,像是为哥哥操碎了心。      她颓丧地看向手术室,仿佛肩头担起千斤重担般地,突然颓下了脑袋。      “怎么了?”   “没事。”她晃着肩膀,像个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      侧着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幸村肩头,在这种触感之下她慢慢睁大了眼睛,最后缓缓地、似不经意地靠了上去。      “我就这样靠着你了?”她别过脸看他,低声问道。   “嗯。”幸村点头,朝她坐近了点,让她靠到肩窝上,侧脸轻轻抵着她的头发,温柔地笑着。      原以为这样主动会有些许的唐突,但他这些细小甚微的动作似乎表明了一切。   新垣不自觉地笑起来,安心地依偎着他,忍不住挨得更近了。      外面的暴雨还在持续,去办理住院手续的小林老师急匆匆地从走廊尽头走来。   新垣眼尖,一下看到了她,于是连忙将头抬起来,但紧扣的手却没有松开,反倒是藏到身后去了。      老师火急火燎地过来,向他们简要地说明了情况后又要赶回学校去,临走前还叮嘱几句“要照顾好病人”之类的话。两人朝老师挥挥手,目送她消失在走廊尽头后,才又恢复刚刚的相依相偎。      >>>>>      似乎是度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手术室的门才打开。   医生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说了句“病人需要休息,没什么大碍”后便走了,于是两人跟着医务人员将樱井送到了病房。      新垣守在病床边看着她,幸村则拿了热水瓶准备到外面去打水。   他一打开门,便看见新垣探之正伸手在门把手上,气喘吁吁,全身挂着雨珠。      “嗨,幸村。”他问好,抹了把脸,朝病房内望了眼,问,“怎么样?”   “刚手术完,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需要休息。你进去吗?”      “不,等等再进去。我先去换身衣服。”新垣探之晃晃手中的袋子说,于是幸村反手将病房的门关上。   “我去盛点热水。”   “我们一起去。”      正好热水间和更衣室在同一个方向,两人一面走一面说。      “那家伙回去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新垣探之甩甩头发,一脸郁闷,“后来问他,他才跟我说媛礼住院了,之后我就赶过来了。”      “是他送樱井桑去医务室的。”   “他说他在立海大花坛边看到媛礼,当时她一个人,捂着肚子,表情很痛苦。”      “从花坛那条路进入教学楼的话,比较近,但是路不太好走。”   “路不好走媛礼怎么还会从那儿呢?”      “我记得那段时间是快要下大雨之前,她估计是想赶在大雨降下来之前赶紧到教室吧。”   “好吧。”新垣探之苦恼地从袋子里抽出衣服,垂头丧气,“你等我一下,我换完就过来找你。”   “嗯。”      从更衣室出来后,新垣探之看起来精神不少,只不过还耷拉着张脸,搞得幸村哭笑不得。      “她已经没事了,你干嘛还苦着这张脸呢?”   “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      “准是和雅告诉你的。”新垣探之拍拍额头,有些懊丧,“想想当初表白的时候真是逊毙了。要是换到现在,我肯定不会像当初那么傻愣!”      “是吗?”幸村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将热水瓶的木塞塞住后,一脸欠揍地说,“还真是青涩时光啊。”   “……你少说风凉话!”新垣探之跟上他的脚步,“也不见得你表白时有多浪漫。”      “你见过?”   “没见过。猜的。”   “哦。我觉得还行,就是准备得不充分。”      “你到底是受谁刺激了,突然表白?”新垣探之说,一转头却见幸村脸上竟是温柔与失落掺半。   他垂下眼,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受命运刺激了吧。”      “命运?”   听起来挺虚,却没有一丝的高深莫测,甚至还有些许无奈,搞得新垣探之摸不着头脑。      “命运这种东西谁说得清,反正我妹妹你已经抢走了,你好好对她就行。”   “嗯。”幸村垂头,淡淡应着。      “幸村,”新垣探之安静了一会儿,突然懊丧地问,“你说异地恋这件事,该怎么办?”   “什么意思?”      “我不就要毕业了吗?——喂,你什么眼神,我已经高三了!”新垣探之恨不能给他一拳,“我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哥哥,现在想想平时那么不尊重我你是不是觉得很羞惭?!”      正经不过三分钟。幸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眉梢一挑,调侃道:“现在才知道你是真前辈,平时还真是多有得罪。”      “气死我了!不过说正经的——我爸妈要让我去国外念大学,可是媛礼要留在国内,那我们就得异地恋——不,异国恋。她要是生病了怎么办?就像今天这样,我就只能干着急了。”      “是啊,那你就不能照顾她了。”   “哇,你这人真是绝情,这话都说得出。”   “实话实说而已。”   “现实得可以。”      “异地恋一向很辛苦,不是吗?不过我没有经历过,口说无凭。”   “那你想经历一下吗?”   “什么意思?”幸村眯起眼,慢慢敛了笑。      “和雅跟我估计都得去国外读书。不过,和雅比较会发脾气,说不定脾气发一通就能留在国内了。”      新垣探之兀自说,幸村直勾勾地盯着他,只想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眼神却犀利得让对方想抓狂。      “你别这么看着我行不行?我爸妈前几年的计划是这样,不过,要是这几年‘经济衰退’,估计就不会了。”新垣探之叹口气,接着说,“其实我觉得在国内读大学挺好的,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你觉得呢?”      “嗯。”      “能不能给我出个主意?我不想出国,但我要怎么劝我爸妈?”   “那你也发一通脾气,说不定就能留在国内了。”      “我跟和雅不一样。”   “和雅发脾气真的这么有用?”幸村有些好奇。      “不知道。反正她留在神奈川就是发脾气的结果。她发脾气可有招了,一般人学不来。”   “难怪她在立海,你在冰帝。”      “就是这回事——哎,媛礼醒了?”朝着虚掩的门,新垣探之欣喜地喊,撇下幸村推开门,一个箭步冲到病床前,差点把新垣吓翻。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来很久了。去,和雅,你和幸村去买便当好不好?我饿了。”   “饿了自己去买。”      “快去啦。”新垣探之直起身子,求助的目光投向幸村,“求你了,带她走吧。”   幸村将热水瓶放下,自然地拉过新垣的手往外走,临关上门前还探进来问道:“对了,你们吃什么?”      “我随便,媛礼要吃清淡的,白粥,还有小菜、水煮鸡蛋,再买些牛奶回来。”新垣探之迫不及待,走上前去将门阖上。      新垣不满地透过门上的玻璃朝他挥拳头,然后才晃悠悠地跟幸村离开。      新垣探之回到病床边,心疼地看着面色苍白的樱井,老半天才叹口气:“现在感觉如何?肚子还疼不?”   “不疼了。”樱井咧开嘴角,“而且头也不晕了。”      “那就好。哎,怎么会突然发烧呢?是不是昨晚淋雨了?”   “傻瓜,昨晚根本没下雨,应该是凌晨下的雨。”      “没下雨吗?”新垣探之挠挠头发,“那打雷了没有?我打电话给幸村的时候他说打雷了。”   “我倒是没有听见啦。估计是他骗你的。”      “什么?居然敢骗我!难不成我听到的是……鼓声?难怪我觉得神奈川的雷声这么带感呢!”      看着他一惊一乍、受骗后义愤填膺的模样,樱井忍不住笑起来,毫不客气地敲他脑袋:“是你自己笨。”   “好吧。这次算我栽给他了,下次我一定把他骗回来。”      “阿探,你和幸村什么时候关系变得这么好了?我记得你们以前不是不认识吗?而且你对于接近和雅的男生都敌意满满呐。”      “你猜猜看?”新垣探之故作神秘,一面说一面倒水。   樱井望着天花板,眼珠子转来转去:“该不会是,他们在一起了吧?”      “为什么说‘该不会是’?你也觉得很意想不到吧?”   “不,我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早发生晚发生都一样。不过和雅居然不告诉我耶!”      “她连我都不说。”   “那不代表她不告诉我。”樱井得意地笑着,“她不和你说的事情多了去了。”      “切!”新垣探之不乐意地吹胡子瞪眼,揭开被子的一角坐上去,将樱井从床上扶起,小心翼翼地将水给她喝,“烫不烫?”   “不烫。”      “媛礼,这个月你爸妈都不在家吧?”   “嗯。”   “那出院后你搬来我家住吧,让和雅跟你作伴啊。”   “这样太方便。”      “不会。我家房子那么大,和雅胆子又那么小,你正好给她壮胆。”   “你说她胆小,可她最近都在练胆量呢!”      “真的?”   “对啊!”      “那我不管。”新垣探之态度坚决,“你和她作伴不是很好?和你爸妈说一下,再跟和雅说一下,就得了。我等等就跟她说去,她一定会同意的。”      “好好。”樱井伸手揉揉他那一头小卷毛,温柔得像在揉吉娃娃一般。       ☆、头条3.0:重叠   小雨淅淅沥沥,两人撑着伞,小心翼翼地踩在地面上,尽量避开积水的地方。      幸村自始至终牵着新垣的手没放,右手撑着的雨伞也总是尽量朝她那边偏去,好在伞够大,将两人遮得刚刚好。      从车站走来的一拨人伫立在雨中,仿佛见识到“冬雷震震,夏雨雪”的人间稀景,望着在餐厅门口停下的两人,瞠目结舌。      一阵风携着点点雨珠洒在脸上、手臂上,带来丝丝凉意,面包屋前的风铃响了一响,餐厅的门打开了又关上,这才让他们意识到该说点什么。      “那是幸村和新垣。”丸井说罢,吹了个泡泡平复心情。   “一起撑着伞。”笠原接过话尾,目光还焦灼地固定在对面。      “牵着手?——你们确定那是部长和新垣前辈?”切原揉揉眼。      “真是意想不到,真田怎么看?”      “我!”      众人蛮有期待地看向真田,却意外地见证了他眉头上皱纹倏然展开的历程。   只见他安然的眉目露出几分祥和,然后和缓地说道:“我看,挺好。”      “全在意料之中。噗哩。”   “什么意料之中!?”      “女朋友啦女朋友!”丸井拍了拍切原,“赤也以后也会有的,不着急。”   “切,我才没着急!”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阵唏嘘声告一段落时,餐厅那边的人也出来了。手上拎着便当盒,撑着伞正慢慢走来。      当看到停在雨中一行人时,两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些许惊讶。      “嗨,和雅!”笠原打破沉默,高声招呼着,“你们买便当吗?”   “是啊。你们吃了吗,要不要一起?”      “我们是吃完才过来的,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今天下午学校放假啦!”   “为什么?百年一遇啊!”      “天气预报说,今天下午到晚上都会下特大暴雨呢!”丸井说。   “那我们快点进去吧,这雨越来越大。”   “好!”      大家拥挤着走进医院的住院部大楼,收起伞,拍拍袖子上湿透的地方还有带雨珠的头发,又忍不住抱怨起天气。      笠原拉着新垣快步走到人群前面,领先了好大一段距离,求知若渴的眼神让新垣想逃。   “从实招来!3W!”   “什么‘3W’?”   “When,where,how?”   新垣如坐针毡地摸摸脖子,只得将昨晚的事娓娓道来。      远处,切原和丸井凑到幸村肩旁,两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嗅到什么美味佳肴。      幸村好笑地挑起眉,然后将手中的便当盒递给他们,理所当然:“手酸了。”   “部长好弱喔!”切原一面嘟哝,一面接过便当盒,却猛地一沉,“你们吃好多。”      丸井揉揉他的头发,然后看着幸村:“虽然不是很意外,但是,总还是很惊喜的!”   “估计过段时间就上头条了。”柳说。      “是吗?”幸村看向身边面带微笑的大众,明了摊牌,“并没有想瞒大家,因为是昨天才发生的事。”      “这么说,以后对新垣前辈就要尊重一些了?”切原开始认真思考,措辞恳切,“要叫她什么?部长夫人?幸村夫人?”      “笨蛋赤也,”仁王揽过他,“你说的那是结婚后的情况吧。”   “我觉得都差不多!反正都是用来宠的——喂,不是吗?你们这么看我干嘛?我说错了吗?!”      如针芒在背,前辈们诡异的目光实在让人觉得不详,切原禁不住头皮一阵发麻。      “真是名言啊,赤也。”   “不!是我姐姐说的!她说结婚前是女朋友,结婚后是老婆,但不管是女朋友还是老婆都是用来宠的——不是我自己说的。”      切原忙撇清关系,但那些讳莫如深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丝毫收回。      “赤也长大了!”   “懂事了!”   “不错。”   “……”      被调侃到忍无可忍的切原拎着便当快马加鞭,赶在前头。   很快到了病房外,一行人意犹未尽地止住话头,然后一前一后走进病房。      >>>>>      病房拥挤,探望的一行人站在床边跟樱井聊着天。   新垣百无聊赖地在窗边待了一会儿,然后拨开人群窜到幸村身边,二话没说拉起他走到外面。      走廊上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幸村到窗边看了眼,见雨已经歇住了,天边还有一丝拨云见日的迹象。      “八成天气预报出错了吧?”新垣说。   “不知道,不过至少现在不下雨。走,带你去个地方。”他笑着,牵起她往医院的天台上去。      天台的门打开,顿时迎来一股清新的空气。   阵阵风带起雨后的潮湿袭来,吹得两人的头发胡乱飞扬,身上的衣服也被吹得紧贴着身体。      “这儿真大。”新垣说,开心得像看到溪水的梅花鹿一样。   她拉着幸村走到空旷的天台中央,张开双臂,摇摇晃晃,整个人置身于风中,仿佛被天地灵气裹挟着。      “好想就这样被掳走。”   “被谁掳走?”      新垣睁开眼,调皮地笑着,龇牙咧嘴.   “被你。”      然后又闭上眼睛,指尖轻触着幸村的掌心,一下一下打着节拍。她偷偷睁眼觑他,见他唇角弯弯,笑得温柔。      这阵风吹了很久,风势见大不见小,却让人觉得很舒心,仿佛置身于云巅之上,甚而想把酒临风。      脸上被头发肆意地挠弄着,痒痒的,新垣伸手拨开这些碎发,满足地睁开眼睛,见幸村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自己面前,正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带你去看个东西。”他说,牵住她径直往天台东面走去。      近了,她才发现,那儿有一个小小的隔间和一处花坛。   花坛里面种着花,只不过一场暴风雨后已是绿肥红瘦了。      “都掉光了。”幸村说,捡起泥土上的一片花瓣,然后又轻轻放回,“以前住院的时候我也在天台种过花,陪伴了我好长一段时间。”      他说起住院的那段时光,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惆怅。   新垣看着他,突然一阵心疼,便朝他靠近了些,伸手将那些花瓣排列整齐,一言不发。      幸村别过头看她,只见她表情温柔,便问道:“在干嘛?”   “舍不得。”      记得她也是个爱花之人,种满了半个阳台的花。   “昨晚上有把花收进去吗?”   “移到客厅外面了,那儿有遮盖的地方。”说着,新垣停下手上的动作,慢慢地看向幸村,眼睛一眨不眨,“你呢?你的那些花儿。”   “也收好了。”      “总觉得养花比养儿子还操心。至少下雨的时候小孩子懂得自己避雨,可是这花想避雨都难。”   说到这儿,她想起一个有趣的事,便“咯咯”笑起来,搞得幸村莫名其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有一个朋友,常年生活在中国,寄宿在学校。她养了很多多肉,晴朗的天气里总喜欢把它们成群结队地到外面去晒太阳。她很喜欢那些多肉,一口一个儿子的叫。”   “嗯。”   “有一次她在外面,看天气好像要下雨了,就赶紧打电话给她舍友,还没开口说话,她舍友就了然于心了:‘救儿子是吗?’我朋友愣了三秒钟,‘嗯’一声后,对方就把电话挂掉了。哈,我当时真是笑岔气了!现在想想也觉得好笑呢!——哎,不好笑吗?”      “唔,好笑。”幸村乐呵呵地看着她,故意不笑,知道她会急。      果然,她气鼓鼓地凑上前去捏住他的脸,尽管力道很小,他还是装出一副吃痛的样子,嘴角“嘶”地倒吸口凉气。      “瞎说,哪儿疼了!”   “真疼。”      “真疼?”新垣迟疑了一会儿,心软地放开手,又给他揉了揉,“那也是你活该!谁让你不笑!”   “笑‘救儿子’吗?”   “对啊!”      “但是我觉得女儿比较好呢。”幸村很认真地点头,“儿子的话,确实该淋淋雨锻炼锻炼。但女儿就不行。”   “精市,你这是重女轻男。”   “那男孩就拜托和雅多疼疼。”      闻言,新垣慢慢红了脸。她把脸埋在膝上,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两人又在花坛前逗留片时,一面捡拾花瓣,一面谈天说地,笑声时不时传来。   最平淡舒心的时刻莫过于此,仿佛在白纸上小心着意却又大方挥洒着画笔,为老来积攒回忆。   殊不知,本是属于两人的欢乐却给困在隔间里的人带来泉涌般的回忆。      不久后,天边的乌云慢慢聚拢了来,很快便形成压城的气势,豆大的雨珠降落下来,猛烈迅疾,似要将行人吞没。      两人捂着脑袋钻进阁楼里,站在窄窄的门内朝外张望许久。   阵阵风挟带着雨珠洒在脸上,新垣呵呵笑着后退:“回去啦回去啦!”      “好。”幸村笑道,刚准备将门关上,却看到从天台的东面晃出来一人,无奈地朝门这边望来。   清瘦的白色衬衫、湿漉漉的蓝紫色头发,在交加的风雨中显得尤外孤单……       ☆、头条3.0: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 内容变动比较大。   随着昏暗楼道里的一道光线进来,门后的眼睛警惕张望着,在确定没有人后走了进来,拧干衬衫上的水,没有一声叹息。      然而,身后骤然响起的声音却吓了他一跳。   他回过身,脸上挂着一丝讶异,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终于见面了——”幸村从门后墙边的死角走出来,话说到一半,突然不知如何问候。      他细细地端详对方,和自己一模一样,就像在照镜子。   平时关于容貌的风声他没怎么放心上,反倒是亲眼目睹了之后才彻切感受到这种感觉有多奇妙。      这种奇妙的感觉从几分钟前就开始了。   也就在刚刚那一瞬,他觉得他好孤独,竟油然而生一股怜悯,以至于想留下来陪陪他。      “那位呢……”那人问,迟疑了一下,喃喃自语般地,“和雅呢?”   “先回去吃饭了。”   “那你用什么理由留下来的?”   “告诉她我打个电话再下去。”幸村说,“正好她也饿了。”      “为什么等我?”   “不知道。”      那人抬眸,眼底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他走到角落,从放置的包裹中抽出一条毛巾,然后擦起了头发。      “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嗯。”      “我没有窃听的意思。”   “嗯。”      “只是正好躲在那儿,忍不住听了。”   “全是回忆。”幸村脱口而出。那人一诧,瞳仁颤了颤,深吸口气坐了下来。      “嗯。”他应,如鲠在喉。      幸村坐到他身旁,双手交叉,手肘靠在膝盖上,一语不发。      “你没有想问我的吗?”沉默良久,那人问。   “好像有。但刚刚一刹那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刚刚一刹那,他怀念的模样,他的欲言又止,他的眼眶微红,好像说明了一切。   片刻后,幸村垂下脖子,拳头抵着额头问:“和雅呢?”   他几近是用气音说话,同样,答案几乎轻不可闻,却像重锤一样,深深地、不留情地敲在他心上,戳出一道深深的伤痕。      “去世了。”那人喃喃,说给自己听,说给他听,控诉给命运听。   带着气,带着恼,带着伤和绝望。      命运先拿走他的心,然后狠狠地嘲弄他,笑他不自量力,笑他拖拖拉拉,笑他懦弱无为,倾了一桶滚烫的石灰水在他身上,把他灼得遍体鳞伤。   而他心上的疮痂,在重见她的那一刻,裂开又愈合,愈合又裂开。      她终究不是他的,是属于另一个人。   他在这个世界上所应得的份已经没了,他的杯倒空、落地、碎成渣。      “因为雪崩。”他又补充,“雪崩夺走了她。”      她爱雪,捧了一手的雪花,最后被埋在雪岭之下。      她总爱把时间分成几个阶段,这样过生活,让她觉得希望满满。   22岁那年她说,“精市,痒的话我给你挠挠,七年别痒。”   25岁那年她又说,“我很生气,但想到我们还没在一起够第二个七年,我不得不原谅你。”      但他无法想象,被埋在雪里的那每一个15分钟,她是何等地煎熬。   她很冷,怕黑,会哭,心里或许还有希望。   但那份希望呢,随着手脚的冰凉、血液的冷却,最后在她心里慢慢泯灭。      “和雅,最后你呼唤过我没有。”他痛哭失声,懊悔莫及。   他疏漏万物时从指尖流逝的15分钟对她而言却是命运赤足践踏在身上的痛楚。   那份心有灵犀的不安却硬是被他的自我安慰强行驱散了。      “承诺过护她周全,承诺过不让她孤单的,可是到头来什么都没做到。”   “等她回来,等了一整天。明明阳光明媚,却觉得手脚冰凉。”   “她一直说我跟她没有默契,但我们真的有。”   “可是默契到来的那瞬间,却被我愚昧地扔掉了。”      他哭着,想知道她离开后是不是通晓万事了。天使是不是把他的愚蠢告诉她了,她是否知道她默数时间的最后希望是他掐灭。   他离她那么近,他本该去找她。   她的呼唤他感觉得到。   命运本是可以打败的。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      泪水泉涌般迸出眼眶,顺着湿湿的发丝滴落,与脚下的水渍融合。   心像被上了绞刑,被一只手使了劲儿揉捏住。   他多希望那是她的手。曾经在他心尖挠得他又恼又幸福,如今在他心坎上锤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如果他被伤害,他只想被她伤害。      但他又清楚地知道,那是命运的嘲弄,染血的手。   是那只手,在他春风得意时,狠狠扇了他一耳光,现在又掐得他喘不过气。   掐得他生不如死,痛彻心扉。      自她离开后,他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哭过。就连掉一颗眼泪也不曾。   他心上的盔甲太硬太厚,因为那颗心实在不堪一击。   黑夜却像利箭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将那层盔甲击穿,在他疮痂上伤了又伤。   如今,他将心底的一切倾吐,将长期以往的创伤揭开,不余隐藏,像在忏悔。      >>>>>      心痛无比强烈地袭来。   幸村听着,喉头一哽再哽,最终一语不发。他的手搭在那人的肩上,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      每个人在世上都被预备了一块佳美之地,一位佳偶。是他杯中的那一份。随着年岁增长,时光推移,杯中的份或增或减。   也许一不小心,就会把杯子打翻,杯碎,杯中物也落入尘埃里,归入尘埃。      他的那份还在他杯中,每天能对他笑,跟他闹,八爪鱼一样地挂在他手臂上,树袋熊似的猫在他身边。   每当她出现,他的心底满了喜乐,而如今,一股更强烈的感情占据了他。   疼惜,爱怜,挽留。   他得开始跟命运抗衡,以某种抽象的、连他都不知表现形式如何的方式,将她挽留。      他开始相信心中的直觉,相信耳畔隐约的呼唤与笑声。   他开始相信,这人的到来,是为了给自己敲响警钟。   用他哀恸的悲伤作为前车之鉴,将失去挚爱的代价用眼泪和痛悔向他陈明。   让他知道26岁是个终结点,让他花更多心思去爱她,去保护她。       ☆、头条4.0:曝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全曝光 ^_^   应了天气预报的话,直到今天凌晨都还是瓢泼大雨,但一到清晨,太阳光透过重重云层照射出来,从此拨云见日。      这一下,倒使天气有些闷热了,仿佛地面的水汽全都随着日出而蒸腾,以至于周身弥漫着蒸汽的焦灼。      新垣抹把汗,拍拍哥哥颓丧的肩膀,目送着他上了电车。      新垣探之的美好计划是,让樱井媛礼住到自己家,不但可以和妹妹有个照应,而且自己能够随时回家随时见到,这样一来,似乎回家的动力就更大了。      但这一幻想却像晨露一样,随着太阳出来,便也曦了,这颗太阳,便是因为工作结束得早而提前出差归来的樱井父母。      一想到新垣探之那副好像踩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而仰天苦叹的模样,新垣便深觉好笑,忍不住想道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想到两人每次都分别这么长时间才见到,也是够惨的,便止住话头,免得弄巧成拙,还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电车离开后,她转身往学校去了,走在树荫下,避开朝阳灼热的光,一路上悠然自得。      >>>>>      “Good morning!”英语课代表伊藤一希时不时爱用英语与人交谈,新垣怀疑这也是她英语极好的一个原因,当然“Good morning”谁也会说,她也乐呵呵地回了一句。      伊藤一希五官端庄,一头秀丽乌黑的长发乖顺地披在脑后,看起来很优雅。      国中一年级时,新垣第一次见她,当时便觉得这是书本网里走出来的大小姐,是那种走路小心翼翼、说话轻声细语、吃饭慢条斯理、笑不露齿要露只露标准八颗牙并且高不可攀的女孩。      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使她离得她远远地,觉得这种人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然而第二天,伊藤一希却主动找上门来,很热情地邀请她一起加入立海大的音乐社。      “我们一起加入这个社团吧,这样就可以一起排练,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了。”说罢,她粲然一笑。      新垣心里一咯噔,顿时发现自己猜错了:这女孩子笑起来不但露了九颗牙,其中还有一颗很可爱的小虎牙!      那调皮的小虎牙她也好想要,好拿自己的一颗小兔牙和她换!这让她一下喜欢上她,就因为一个不那么标准却异常阳光灿烂讨喜的笑容。      “好啊。”她扬起嘴角,挑挑眉,“但是,为什么是我呢?”      “因为我觉得你很合我的眼缘。”      哇喔,真是直爽的女孩子!新垣看呆了,愣了1秒后便从位置上跳起来,拉起她便冲出去,将过道的同学撞得七晕八素。      后来两人也确实在音乐社创了一番佳绩,并且培养起深厚的情谊。   但在国中二年级结束时,新垣的喉咙出了问题,不得不去做手术,以至于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正常说话。   无奈之下,只好挥泪告别这个部门,将位置让出。      对此,伊藤一希难过了很久。   在好友无法开口说话的那段日子里,她每天都去她家里陪她,用纸张和她聊天,说说笑笑,吵吵闹闹也有,那些纸张两人至今还一人保存着一半。      看起来还是一段很甜美的友谊。      两人对此都心满意足,是那种高山流水的相知之情,是很懂对方的朋友。      >>>>>      “嗨,和雅!”就在新垣发呆时,伊藤一希抱着一叠英语试卷坐到她面前,纠结地蹙蹙眉,欲言又止。      新垣看着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说罢,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张试卷,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却见到对方脸上欣喜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不是这个,昨天小林老师已经讲评过了,不需要再上交。”      “那你想说什么?”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开口找自己要作业呢。      新垣吐了吐气,将考卷翻来覆去,刚想说“那你的考卷借我对下答案”时,对方又开口了。      “和雅,现在8点都还没到,那件事就传得沸沸扬扬的。那是真的吗?”      “那件事?”新垣动动小指头就猜到她说的是哪件事了,但还是准备一本正经地装傻。      “是啊。昨天媛礼生病了,C班的同学去医院看望她时,正巧网球部的人也在,他们便听到网球部的人说‘幸村和新垣八成是出去约会了吧’这样的话。”      伊藤一希一顿,仔细瞧着新垣的脸色变化,认真问:“难道说,和雅和幸村君在一起了吗?”      新垣凝视她片刻,知道表情即将出卖自己。   她禁不住嘴角款款上扬,很轻很轻地点点头:“唔,就是一希说的这样。”      看着她这么爽快,伊藤一怔,随即惊喜地张了张嘴,难以置信地笑了。      “真想不到。虽然你们平时也经常走在一起,但我还以为只是工作上的关系或者是知己呢。没想到你们已经暗生情愫这么久了!”      “……这么久了呀。”新垣想着,很久吗?      也许吧。虽然明确自己暗恋他那才是几天前的事,但是在这之前这种感情就是隐隐存在的吧?      虽不知道发源于何时何地,但却像涓涓细流一般从石缝中流淌出来,细水长流到前不久才让人意识到。唔,好像很美好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多久了?”伊藤打断她的思绪,说,“记得你们从国一第二个学期就开始有接触,让我来算算,嗯……大概也有4年的时间了,花这么长的时间暗恋一个人?”      “这个,确实是认识这么久了,但是具体从什么开始喜欢……”新垣心虚地仰望天花板,“我也说不清楚呢。”      “……”      “哇,原来你们一大早过来这儿讨论这么有趣感人的话题!为什么不叫上我?”是笠原的声音,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一脸惊喜。      “难道我还要开个发布会吗?”新垣白她一眼。      “发布会这种东西用不着你开,吉泽自会帮你开。”笠原耸耸肩,佩服地摇摇头,“啧,这消息传得真是够快的!我刚才过来,一路上听的全是你俩的名字。”      “这很正常。”伊藤接话,“算得上大新闻。不过,怕是摔碎很多少女的心了。”      “还有可怜无知的少年们。”笠原说,突然打抱不平,“你们早该贴个专利标签宣示主权,这样走出去也不会拈花惹草祸害人间啊!”      “给你一分钟把话再说一遍。”新垣一面和颜悦色笑着,一面翻动着广播站的工作安排表。笠原立马认怂地颓下肩膀,嬉皮笑脸:“我是说,祝福你们!”      “谢谢你喔!”      “不客气!”恨恨地咬着牙,笠原翻了个白眼。      “哎,和雅,”面朝窗外的伊藤突然说,露出有趣的表情,“从刚才开始,就见到很多陌生的面孔从窗边经过,而且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该不会是……”      新垣诧异地挑眉,原本是撑着脑袋看书本的,闻言便抬起头向外面看去。      不看还好,这一看,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唔,怎么说,还真是一双可爱的眼睛,虽然带着满满的愤怒和委屈,但总是掩藏不起那一抹天真的色彩呢。      还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      “嗨,是个学妹!”笠原开口,诡异地夸赞道,“长得真是让人想揉捏一番呢。”      “变态学姐!”      走廊上的女生在和新垣对视良久之后,倏地垂下目光,缓缓侧转身体,眼看就要离去了,却又突然收回脚步,犹豫一番之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坚定地敲了下窗户。      新垣一愣,然后将窗户打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强装气势汹汹却明明很手足无措的女孩子。      “我叫三好美君。”她一本正经,自报姓名,让旁观的人感受到一股战斗就要打响的热血沸腾。      那些原本只是不厌其烦地走来走去的女生这时纷纷驻足,站到她身后,不约而同都有种“终于有人出头”的自豪感,齐心协力当起了后援团。      这场面算是很壮观了,笠原和伊藤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      新垣瞅着眼前的女生片时,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盒蛋挞,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后,连同手套递到她面前,说:“我叫新垣和雅。”      三好美君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目光流眄于那张若无其事的脸上和那盒看起来很诱人的葡式蛋挞上,竟然听到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她果断地将目光从蛋挞上移开,紧紧盯着新垣的脸庞,口中生津,心里却暗自加油:“既然来了,就得抵制诱惑!抵制!加油!抵制!加油!抵……”      “真不吃啊?”新垣一面问,一面套上手套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自然流露出的满足让三好美君心底一沉,肚子叫的声音更大了。      刚才为了能够早点到学校,又为了从初中部赶过来,就没有拐到面包店去买早餐,学校的餐厅肯定也还没有开门,估计得饿一个上午了。   她在心里默默地叹口气,眼眸倏地黯下来,甚至有些懊悔了。      这时,新垣漫不经心又略欠揍的声音传来,悠悠然道:“不吃早餐会发胖啊,虽然吃这种东西也很容易发胖,但饿过头了胃又会疼。你已经有些胖了,总不能再落下病根吧?”      “喂,这是什么话?”伊藤一希苦笑。      “我不是来吃东西的!”三好美君努力忽略掉那句“你已经有些胖了”的善意提醒,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目光却不自觉地停留在那剩下的三个蛋挞上,而后又像触电般地挪开,正气凛然说,“我是来向你挑战的。”      “我不喜欢和肚子饿得没有力气的人单挑。赢了没面子,输了更丢脸。”新垣抬眼瞅她。      三好气鼓鼓地看着她,牙关咬得紧紧。新垣拿起另外一个手套到她面前,甩手帕似的甩着。      只是,少了手帕的分量看起来有些滑稽。三好看着她笨拙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后一脸苦恼,露出抓住他人把柄后要狠狠讥诮的表情:“你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当然。我比传闻中可爱多了。”新垣毫不谦虚。      “明明是傻多了。”      “……到底吃不吃?”新垣瞪她一眼,瓮声瓮气,这小学妹,一点也不懂得尊重学姐!      三好盯着她,心底那股固执倔强的劲儿莫名消散,她犹豫片刻后硬着头皮接了过来,硬邦邦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没吃早餐?”      “我又不聋。”新垣嫌弃地嘟哝着,声音低得连坐在她身旁的伊藤都难以听清。      三好美君不好意思地绷着脸,嘴唇咬得紧紧的。她抱着那盒蛋挞走出两步后又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新垣一眼,然后昂头挺胸地走了。      走廊上准备好看戏助威的一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领头羊心满意足地抱着蛋挞离去,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一盒吃剩的蛋挞就这么打发了?      新垣看着他们,又从包里掏出一串零食,慷慨大方地大手一摊:“吃不吃?”      “……”      “不吃。”      “散了散了。”      “我以为要打架呢!”      “……”      “还好不吃。”新垣舒口气,将零食又塞回去。      “和雅,今天你做卫生啊!”伊藤突然说,指指走廊上被众人丢下的垃圾。      新垣一听急了,把身子探出窗户,怒目圆睁:“快把你们的垃圾带走啦!哎呀你们这些人,怎么这么缺德呢!”      “行了行了,等等再帮你扫得了。”笠原毫不掩饰地笑着,抽了根手指饼干咀嚼着。      “大家怎么这么没有讲究卫生美化环境的自觉!气死我了!”      “不过,和雅,你怎么知道那个女生没吃早餐?”      “刚刚经过面包店看见她了。她盯着橱窗里蛋挞看了好久,又看了眼手表后就匆匆走了。而且她的肚子叫得贼大声,你们都没听到吗?”      “那你怎么就买蛋挞了呢?你不是你不喜欢大清早吃这种东西的吗?”      “是啊。”新垣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说,“撑死我了。不过那好像是新品,买回来不尝头一个好像有点亏。”      “我赞同你!”      “是吗?那就撑死你吧。”      “哇,一希,你说这话就不厚道了。我们的友情呢,我们的过往呢,我们共同的回忆呢——别、别走!”      >>>>>      这天上午之后,立海大初中部的女生便风闻:立海高中部网球部部长的女朋友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也是会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滑稽愚拙的事情,比如甩塑料手套。      虽然大家对她的传言让人觉得她可敬可畏,仿佛藏身于深山老林中的千年老妖一般,但是,说白了就是一名普通女高中生罢了。      新垣靠在C班的窗边,头朝外侧着,一面眺望远处的风景一面听幸村玩味儿地念着那份小小报纸上面的话,心情真可谓跌宕起伏。      “只是长得比较漂亮。”幸村了然于心地笑了,朝女生看了一眼。      “赞同。”      “只不过听力比较好。”      “这没话说。”      “而且好像还挺大方。”      “我送了陌生人三个蛋挞,不但大方还很人道。”      “买的蛋挞口味不错。”      “那是新品嘛,尝尝鲜。”      “声音还是蛮好听的。”      “要不是做过手术,简直天籁之音。”      “双下巴也挺可爱的——真知灼见。”幸村开心地笑了,仿佛在报纸上找到了知音。      “我有双下巴吗?”新垣心虚地摸摸下巴。      幸村沉了沉气,盯着她用手遮住的下巴,问道:“多久没照镜子了?”      “切!都说了这叫‘可爱’!”      “银色头发很好看呢。”      “不但好看,发质也好。”      “绿眼睛有点狡猾呢。”      “这叫深邃!”新垣沉住丹田之气,不自觉摆出严母的架势,“这些孩子国文肯定不怎么样。”      “说不定城府很深。”      “这句话我爱听。”      “为什么?”      “精市看过《名侦探柯南》吗?”      “看过一点点。”      “贝尔摩德说过: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新垣故作神秘地说,脸上焕发着光彩。      幸村依旧浅浅地笑着,很自然和气地说:“这句话的前提应该是,女人吧。可是,和雅怎么看怎么不像——”      新垣冷飕飕地瞪他一眼,竖起耳朵洗耳恭听,心里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他继续说下去,她就把窗户拉上,把他夹在中间。      虽然夹不夹得住还是一大悬疑,但怎么也不能输了气势。      然而,就在她诡异笑着、手指已经跃跃欲试弹钢琴般在窗台上轻弹时,幸村明了地笑开,直接略过这个话题,接着念下一条。      “有些婴儿肥,微胖——实在话,这年头说良心话的人不多了。”      新垣蹙着眉,不开心地夺过那张小报纸,一个用劲差点没把它撕个粉碎。      她摊开报纸,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上搜寻着,看到幸村念的那句评语时脸色一沉,不自然地扯动嘴角,眸子里满是郁闷:“我很胖吗?”      她抬起头看着幸村,言辞恳切。      “都说了是微胖——不是,好像在微胖之下,算是正常。”幸村撑着下巴,以美术家鉴赏的姿态认真说,“刚刚好,不多也不少。”      在幸村说的所有话里,若要挑出几句中听的,这便算是一句了。      难得地,新垣赞许地看他一眼,那种似乎不把他捧上天宠一宠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喜悦之情的神情看得幸村心里发毛,开始后悔自己刚刚说的好话了。      好在上课铃声带走那炙热滚烫的目光,新垣被笠原拎着领子一脸哀怨地倒退离去,幸村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优雅一笑,并且很欠揍地将自己的领子整好。    ☆、头条4.0:他家   傍晚时,一阵大风刮起,吹动草木还有远处少年们的运动衫。      乌云黑压压地拢来,将天空原本的清澈湛蓝遮盖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是要风雨大作的前夕。      好在网球部的训练这时也结束了,大家紧锣密鼓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6:30,从广播站出来后,天空已经一片暗沉,道路两旁的路灯也亮了起来,新垣抓紧了朝网球场奔去。      风呼啦啦地吹着,她得一面护着裙子,一面逆风而行。      雨滴不合时宜地三三两两滴落,落了几颗在她脸上,她抬头望了眼黯淡无光的天际,在拐角处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个人。      “啊!”稳稳被对方抱在怀里,新垣正想推开这人,却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她抬头,发现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幸村。      “跑这么快,不怕走光吗?”      幸村眼底稍稍有些不满。说实话,刚才远远地他便看见她裙摆被风吹起后露出的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白色,这让别人看见了还得了。      “这学校都没人了。”新垣环顾了四周,不以为意地说,“有谁会看见啊?”      “我不是人吗?”幸村硬生生地抢白她一句,嘴角却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新垣看着他,突然从他怀里出来,一把将手里的包挡在裙子前,质问道:“你、你看到了?!”      “看到一点点白色,但没别的了呀。”      这听起来可惜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新垣瞪大眼睛,愣了三秒后红了脸,急得直跺脚:“忘了!忘掉!忘光!”      幸村笑得花枝招展,心里也暗自庆幸没有其他人在场。他有些得意地看着新垣涨红的脸,一脸恶作剧地说:“忘不了。”      “流氓!”      “这是风带来的机会,也就是俗话说的‘天意’。”      “你不但流氓,还胡说八道!”新垣伸出手要去打他,反倒被他紧紧扣在掌中。      “别生气,和雅。”他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她往前走,美滋滋地说,“我不是故意要看的。都怪视力,看得太远了。”      真是胡说八道,那还不是你的视力?新垣愤愤地想,突然扯了他一把,准备誓死扞卫公平:“既然你占了我的便宜,那你就要免费给我当模特!”      “这么说,我要是不占你便宜,是不是还有什么回报呢?”幸村隐隐带着失落,新垣得逞地耸耸肩,说:“对啊!本来还想给你点什么好处呢!”      “那我就记在账上啦!”      “可你已经占我便宜了!”新垣跟他大眼瞪小眼,“你现在做的是补偿。”      “不行!”幸村摇头,很有原则地说,“不能这样。这是两码事。”      “这叫融会贯通。”      “那要不,我也给你占便宜,好不好?”他说罢,突然笑了,笑得深不可测。      新垣盯着他,某个不太单纯的想法自然地浮上脑海,她不自觉地红了脸。      哎,居然有这种想法?她不可思议地自嘲,有些懊恼又有些窃喜。      这个想法浮现得太自然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的属性了。      幸村垂下头,看她许久不开口还有些出神,于是摸摸她的额头问:“想好了吗?”      简直是在勾|引人。新垣沉住气,不动声色地问:“你能给我什么便宜?”      “你想要什么?”幸村反问,深觉有趣地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脸蛋,笑容毫不掩饰地扬起。      温柔的脸庞带着满满的阴谋感,竟丝毫不违和。      就是这样一副“小样小样,看你要说什么”的模样让新垣郁积在胸中的一口老血喷涌而出。      她抹抹嘴角,看着送上门来的猎物,手里突然握有随心处置的特权,虽然有些得意,但更多却还是紧张。      但、但是,也许他想得很单纯呢,她又忍不住责备起自己,或许只是自己想太多。      可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不能单纯一点?      这要是说出来不得让他嘲笑个几星期?      嘲笑也就算了,要是把他吓跑了那还得了?      不行,打死都不能说!      藏着掖着!      藏着掖着!      “藏着掖着……”      “在说什么呢?”幸村慢慢靠近她,眼眸温柔,笑意暖暖,让人不禁心底一软。      只在这一瞬间,新垣差点就一吐为快了。还好理智占了上风,打败了该死的视觉美感,她深吸口气,故作气定神闲:“我还没想好,先存档吧。”      对,先存档,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说。      唔,有些害羞的想法嘛。她不自觉地拿手遮住半边脸,苦恼地笑着。      “那好吧。”看她这样子,幸村心里也就有底了。      他继续笑着,越笑越开心,用劲地捏了捏掌心里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一样。   确实是不为人知呢,看来和雅长大了。      “我们走快点,雨越下越大了!”新垣庆幸能够借着这天气转移话题,挽住幸村的胳膊加快了脚步。      >>>>>      雨越下越迅猛,像要惩罚晚归的路人,砸冰雹似的往下落。   豆大的雨珠打得伞噼里啪啦,并且无情猖狂地越过伞的庇护,直逼脚底,将鞋子打了个半湿。      两人慌忙躲进车站里,棚顶和雨伞仍是挡不住洪水般的瓢泼大雨。      幸村侧头看看新垣,发现她已经淋透了,头发上、衣服上、鞋子上都湿漉漉的。      风夹带着雨珠继续吹来,湿了的衬衫贴着她的皮肤冷得她缩起了肩膀,她抹了把脸颊上的湿发,打了个哆嗦。      “和雅……”      “嗯?”新垣颤抖了一下,刚转过头,脸庞便猝不及防地贴上他的胸膛。      风雨中他收紧了手臂,沉沉地在她耳边呼了口气,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牵过手的那只温热的手掌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臂,正试图给予一点温暖。      新垣愣住片刻,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虽然这阵寒意还没有完全过去,但却有一股暖流正在升腾而起,将她紧紧包裹。      她伸出手环住幸村的腰,将脸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开心地笑了。      这和自己刚刚想做的事情就差一步之遥了。      所以说呢,现在算是时机半生半熟了吗?果然是天意啊。      “这场雨看起来还会持续很久。”      “嗯。”新垣窃喜地点点头。      “但你身上已经湿透了。再这样下去会感冒的。”      “嗯。”      “那么,”幸村松了松怀抱,问,“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家?离这儿比较近,走一段路就到了。”      “去你家?”新垣一下愣住,“我这副湿淋淋的模样,去你家不好吧?”      “就是因为湿淋淋才要去,去换一身干爽的衣服,不然会生病。”他很温和,却不容置否。      见她迟疑地点了头,他拉起她的手臂搭上自己的肩膀。      “你干嘛?”      幸村把雨伞递给她,弯了弯背,说:“我背你过去。”      “可是你也湿透了。”新垣看着他那湿淋淋的头发和后背,急得直跺脚,“我自己走过去好不好?”      “听话,快上来。而且,这样暖和点。”他说着,偏过头来笑了笑。      为了不耽误时间,新垣只得攀上他的后背。她环住他的脖子,把下巴靠在他颈窝里,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则很绅士地托住她的双腿,将她稳稳地背在背上。      前胸贴着他的后背,新垣觉得是有那么些暖和了,虽然黏在皮肤上的衣服还是湿透的,但是两个人靠在一起却有效地阻挡了这份寒意。      她撑着伞,刻意将伞遮在他的正上方,伞柄微微前倾,任由雨珠滴落在自己后背上。      总之,淋几滴雨不会怎样,再多湿一些也无妨。      现在想想,要是不够狼狈都不好意思跟幸村家里人说“来你们家借用套衣服,打扰了”呢。      但是幸村很快发现了伞的偏移,有些着急:“这样你根本遮不到啊。”      “谁说的,”新垣嘴硬又得意,“伞在我手里,我爱怎么撑就怎么撑。”      “真是后悔把伞给你了。”他无可奈何,好在再走一段就到家了。      >>>>>      路灯照亮脚底的水洼,还有在风中斜成尖细状的雨珠,正像利刃般直逼而来,让人躲闪不及。      风不停歇地吹过,丝毫不松懈地送来寒意,侵袭着两人没有靠在一起的肌肤。      新垣突然伏在幸村耳边,轻轻呼气,“精市。”      “怎么了?”暖暖的鼻息挠得他耳根痒痒的。      “你冷不冷?”她问,“我这样跟你说话你会不会暖和些?”      “这样吗?”幸村无奈地笑笑,无力反驳。      “对啊,给你温暖。”      “好啊。那你就说,说点我爱听的。不过我们已经到家了——来,和雅来摁门铃。”      “好咧!”新垣兴冲冲地伸出食指,按了几下门铃后趴回幸村肩上等着人出来,又突然意识到这姿势不对,便连连拍他,“精市,快把我放下来。”      “为什么?”   明知故问。      “哎,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屋内急匆匆出来的男人一把将门拉开,拿着两把伞,一把遮住自己,另一把更大的遮住幸村和新垣,带着他们匆忙往屋里走。      “这雨下很久了,看你们被淋成这样!”男人皱着眉头将两人往里屋赶,“快去换衣服。”      他的语气焦急却又隐隐带着心疼,新垣觉得,这简直就是自家爸爸的翻版,只不过自己的爸爸似乎更暴躁些。      “那个……”她踌躇着,忙乱之中回头问了句,“叔叔好!打扰了!”      这是小时候没礼貌被妈妈教训遗留下来的后遗症,现在走到哪儿不问长辈好都觉得后怕。      “爸爸,这是和雅。”幸村帮她把包放下,又拿了拖鞋给她穿上,很自然地说。      幸村爸爸面露喜色,一面推着他们上楼,一面说:“我知道。你们去楼上换衣服,你妈妈已经在准备了。”      “那我们先上去了。”      “去吧。”      >>>>>      新垣一个箭步窜上楼梯,跑了几步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警惕地回头朝客厅望了一眼,见幸村爸爸已经走开了,这才松了口气。      幸村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笑,一面笑一面牵起她的手往楼上去:“快走吧!去换上。就这间房间……”      新垣跟着他往最里面的那间房走去,明亮的灯光照着墙上淡淡的紫色,给人直达心底的温暖。      她歆羡地看着,心情愉悦,迈开步子就想往里面冲。然而,快步走到门口后,她才发现里面原来有人,忙扶住门边刹住车。      “妈妈、清咲。”幸村朝着正在铺床单的女人笑道。      床边正好奇地跑来跑去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小女孩一下奔了过来,想抱住他,却被他制止了:“不可以,清咲,等哥哥换完衣服再说。”      “那好吧。”      清咲不乐意地嘟起嘴,随后又好奇地看向新垣,蓝紫色的大眼睛一闪一闪,小手指挠着下巴。片刻之后,一排可爱的小米粒牙露了出来——      嘿,她正在缓缓咧开嘴笑着呢。      幸村妈妈拿着换下的床单走过来,新垣将目光从清咲身上移开,朝她欠身问好:“阿姨好。”      “你好。”她笑语盈盈,却目光如炬,不经意似的流转到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左右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新垣僵硬地扯了把幸村,却见他兀自笑得灿烂,被他握紧的那只手则无处遁形。   她腼腆又窘迫地看着幸村妈妈,拘束道:“我来这儿换套衣服,打扰你们了。”      “没有关系。”幸村妈妈很热情,“你换吧,衣服我都给你放在浴室了,你正好洗个热水澡,别着凉了。”说着,她点了点正绕着新垣好奇瞧个没完的清咲的脑袋,说,“阿咲,跟妈妈出去,让姐姐把衣服换了,还有阿市你也是,快去自己的房间洗热水澡。你们洗完之后就下来吃晚饭。”      “好。”      “我去隔壁。”幸村松开新垣的手,揉揉她的头发,“洗完后我过来找你。”      “好。”新垣忍不住瞅了眼还在一旁的幸村妈妈,脸刷的红了。      幸村跟着妈妈走了出去,新垣借着这温暖的室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刚准备去浴室,便听到清咲那很软很舒服的声音从隔壁响起,又惊又喜。      “哥哥哥哥,那是和雅姐姐吗?”      “……”      “呀!我终于见到她啦!我可以和她玩吗?”      “……”      “为什么?”      “……”      “小气鬼哥哥!哥哥你好小气喔!”      “……”       ☆、头条4.0:拥抱   煤气灶上“咕咕”而起的团团蒸汽在米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温馨美好,一到空气中便四散缥缈,形成点点水汽附着在瓷砖壁上,只剩下诱人生津的香味扑入鼻息,让人难以抗拒。      幸村妈妈正在洗碗池边忙碌着,清咲围着她转来转去,一边帮忙拿东西,一边把碗筷摆上桌。      幸村爸爸则坐在桌前翻看晚报,一副无框眼镜架在他的鼻梁上,显得严肃沉着。      外面的大雨已经歇住了。这时,从玄关处走进来一位老妇人,将手中雨伞收起来放好后,一面拍拍头发上的水珠一面感叹。      “刚刚的雨真是猛烈啊,即使是在邻居家也不敢贸然回来——怎么?阿市还没有回家吗?”她环顾四周问道。      “哥哥在洗澡,奶奶!”清咲放下碗,奔过去抱住奶奶的手,开心地说,“跟和雅姐姐一起。”      “跟和雅姐姐……一起?”奶奶一怔,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孙女,又确认一遍,“你说‘一起’,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一起在楼上洗澡嘛!”清咲说,“很惊讶吗?”      “妈,清咲的意思是,一起在楼上呢,各自正在洗澡。”幸村妈妈笑着解释道,“这孩子说话都这样,您还理解不来吗?”      “别的事情我倒还能马马虎虎理解得来。”奶奶刮刮清咲的鼻子,嗔怪道,“但这件事情还是得说清楚的!”      “哪儿不清楚了?”      “哎哎,以后再告诉你!你现在先上去把他们叫下来吃饭。快去吧!”      “好咧!”      看着她活蹦乱跳的身影,做母亲的失笑:“看,家里来了个客人,她倒积极起来了,像是要给人瞧见她有多勤劳呢。”      “看起来清咲很喜欢和雅嘛!”幸村爸爸摘下眼镜,和报纸一起放在一旁。      “就是说啊。”      “怎么,你们都见过了?”幸村奶奶觉悟般转了个身,不满地皱着眉,“刚刚怎么就没人叫我回来呢?!”      “妈,您等等不就见到了吗?”      “真是的!总觉得心里不平衡呢!”      >>>>>      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将头发一会儿用手拢起,一会儿又披散在肩上,新垣踌躇着该不该绑起来。      已经留短发很多年了,都忘了绑头发是什么样子了。      “会不会很丑?”她担心地想,对着镜子360°无死角地观察,最后颓下肩膀,“好大的额头啊。”      但不绑又觉得热热的,特别是刚洗完热水澡吹完头发后整个人都散发着隐约可见的热气,真怕一会儿吃饭时脖子会细汗涔涔。      ——哎,这会儿已经有些汗珠了。      “搞不懂怎么这么容易流汗!”她忍不住抱怨,一面擦着脖子,一面思考,终于决定动手扎个小马尾。      >>>>>      幸村吹完头发后,又将卧室的衣服整理好才走出来。      他一面用微凉的手掌触摸着脖子上的温热,一面朝隔壁房间走去。   房门虚掩着,他在门上敲了几下。      “我进来了。”      “嗯。”      新垣从浴室走出来,正用水拍着额头,一眼便瞧见推开门进来的他,习惯性地笑起来:“嗨,我洗完了。”      “嗯。”幸村望着她,一时怔住在原地。      怎么说呢——      哎,这个马尾是怎么回事?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将头发绑起来呢。      记忆中的她一直都留着短发,即使偶尔长长了,也会直接去剪掉,简直就像强迫症一样。   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她像其他女孩子一样乖乖地将头发束起来的模样,但是现在——      见他不说话,表情还有些怪异,新垣甩了甩脑后的小辫子,担心地问:“很丑吗?我好几年没扎头发了。都生疏了……”      说着,她已经举起手准备将橡皮筋摘下来了。      “不,”幸村走上前制止她,一面打量她的脸庞,一面微笑道,“很好看。只是从没见过,有点新鲜。”      “真的?”新垣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见状,幸村牵着她走到更衣镜前,指了指镜子,说:“你自己看嘛。”      “唔。”新垣正儿八经地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幸村端详着她,本以为她会满意,没想到越看她越郁闷,最后干脆不看了。      她转过身,挑剔地拿手遮住额头,不满道,“老问题——不喜欢额头。”      “怎么不喜欢?”幸村诧异地看着她,伸手将她额边的碎发整理好,认真道,“很饱满的额头。”      “你不认为太饱满了吗?平时还有两旁的头发遮住,可是现在扎起来就根本遮不住了。”      “是吗?那你看我的呢?”   说着,他将她的手横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把两旁的头发别开。   “其实我们差不多。你看,你用手横着比,宽度都是一样的。”      “是吗?我看看……”新垣一手摸着自己的额头,一手覆上他的。认真对比几秒后像是从颓丧的深渊中一跃而起般,顿时笑得满面春风。      “嚯,还真是!”      “对啊。”      见她这一惊一乍的,瞬间将失落一扫而光并且看起来还惊喜不断,幸村得意地问;“这么开心?和雅就这么想跟我一样?”      “切,才不是!”新垣迅速狡辩,嘴角还挂着笑,“这种感觉就跟抓个人来垫背的感觉是一样的。”      “是吗?想让我给你垫背,这样好吗?”      “好——喂精市,你笑这么开心,该不是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吧?”      “能打什么主意呢?”幸村笑得无辜,单纯得差点连自己都信了,“只是垫背而已,没别的。”      话怎么越说越不对劲了。      新垣警惕地挑眉,看着硬要装出宽厚老实模样实则城府极深的某人,突然心底一沉,失声喊道:“此‘垫背’非彼‘垫背’!”      “什么叫彼‘垫背’?”      “流氓!”      幸村好笑地摸摸鼻子,蹙眉思考着:“和雅,以前你从来不会说我‘流氓’的。”      “谁叫你以前‘假正经’了?”新垣吹胡子瞪眼地看着他。      “那不叫‘假正经’。毕竟那时候还不能牵你,也不能像刚刚那样……”      说到这儿,幸村深吸口气,突然闭口不谈了。      新垣好奇地看着他,左看看右瞧瞧,老半天才问:“像刚刚那样?怎样?”      “和雅这就忘记了吗?”他有些失落地看着她,“那是我第一次抱女孩子啊,当然,除了清咲之外。”      “原来是说这个呀。”新垣侧着头,点点绯红悄然爬上她的面颊,她有些窃喜地看着他,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      她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可是除了我哥哥之外,精市也不是我抱的第一个男孩子哦。”      就像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老半天咳不出来,幸村风轻云淡地憋红了脸,半晌才沉沉地吐出口气,带着难过、别扭与不爽,瓮声瓮气。      “谁啊?!”      “这个说来话长。而且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新垣一面注意着他的神色一面说,“精市,你在吃醋吗?——哎,那是国小一年级时候发生的,已经年代久远了。”      “明明才过了10年。那男生怎么能这样?”      “那个……其实是,我抱人家的。”新垣嘟哝着,看着幸村越逼越近的脸庞,连忙举起双手打住,“我当时是开玩笑的,为了庆祝他和我一起从幼儿园升上小学……”      ……越说越没道理,当初自己怎么会做这种么白痴的事情?   新垣识趣地止住话头——事情好像有点超出掌控了。      “和雅。”幸村双手插兜,像在一本正经地闹别扭,“我不开心。”      “不开心啊?那……我哄哄?”新垣红着脸看他,左手抚摸他的肩膀,像在给狗狗顺毛。      “就这样?”幸村不满地拿眼觑她的手。      “那你说怎么哄?”      “得把那个拥抱补偿回来。”      “好耶!”新垣凯旋般地笑了,立即给了幸村一个熊抱然后又放开,在他一脸的错愕下,乐得原地转圈,。      “你是骗我的?”      “不,是真的。”      “那你?”      “哎,谁让你平时老坑我,我也得坑回来嘛。”新垣轩轩甚得,侧头看着他好一会儿,在他笑意渐满的目光之下又走上前抱住他。      她把脸贴上他的胸膛,敏锐的嗅觉搜寻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香。      他手臂一紧,在她耳边笑起来,于是她圈住他腰肢的双手也更用力了。      “真是狡猾。”幸村伏在她耳边呢喃,一手扣住她的肩膀,一手搂住她的腰。      “唔,虽然被你坑得还挺舒服的,”他又说,把她牢牢地束在胸前,鼻尖在她盘起来的发丝和耳边徘徊摩挲,眉眼里满是幸福喜悦的笑,“但我会记在账上的。”      “不可以!”      “那和免费当模特这件事抵消。”      “更不可以!”新垣猛地从他胸前把头扬起,委屈地看着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好亏。”      “那要不,把‘免费’去掉吧,我给你点费用?”新垣咬着牙,试探性地问。      “不要费用,要奖励。”      “……切,奖励就奖励!”      “成交。奖励我来定!”      “谁说的成交!我来决定,我要给的奖励,当然是我来决定了!”      “那得先告诉我是什么奖励,我满意了再给你当模特。”      “不公平。”      “那我不干了。”幸村突然耍大牌,新垣只得认怂,却又不甘愿。      “我要回家!”她故意说,作为被压迫的抗议。      “回家?”      “对!”      “行啊。”幸村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黑漆漆的一片,“想回家的话,和雅只好自己回去了。反正我是不会送你回去的。”      “你!”      “别闹,挺会威胁人的。”幸村笑着把她搂得更紧,“要不,我们到楼下去做个投票,看看是赞成你回家的人多还是赞成你留下的人多,好不好?”      “哪边人少,就照那边说了算。”      “不行,少数服从多数。而且如果和雅一直嚷嚷着要回家的话,清咲会很伤心。”      “真的?”新垣怀疑地看着他。      “真的。”      “是呀,是真的呢。”      一个甜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吓得两人一回头。      清咲趴在床上,自在地晃着小腿看着他们,还不忘帮哥哥强调:“我想和姐姐玩儿。如果姐姐不想和哥哥一起,那你就和我一起吧。”      “是吗?”新垣忙离开幸村的怀抱,竟一时手足无措。      “清咲,你在这儿呆多久了?”幸村坐到床上,伸手将妹妹捞了过来。      清咲坐到他怀里,又从他怀里跃到新垣身上,小小的胳膊抱住她的脖子,说:“哥哥说如果姐姐硬要回家,那么‘清咲会很伤心’的时候我就进来了。”      “哦——”      幸村看向新垣,两人默默松了口气,莫名地做贼心虚。      “哥哥,奶奶让我来叫你们下去吃饭。”      “好。”幸村站起身来,将清咲从新垣怀里抱过来,说,“你这么黏着姐姐,姐姐会很累的。”      “那好吧。那我牵着姐姐。”      清咲说罢,便伸出小手,将手掌摊开,就像绅士邀请女士共舞。      新垣看她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乐了:“清咲真是有模有样。”      “那可不!我是不是很乖?”      “是!比你哥哥乖多了呢。”      “就是就是。哥哥一点也不乖!哥哥上次还说谎了呢!”      “是吗?”新垣夸张地说着,戏谑地回过头去看了幸村一眼,每个音节都重重强调了一遍,“你哥哥还说谎呀?”      “清咲,”幸村忙走上前去,牵住妹妹的另一只手,认真说,“走路就不要讲话,要认真看路。”      “我在看呀,我又不用嘴巴看路!哥哥好奇怪哦!”      “哎,谁教你这样的啊!”幸村被针对后有苦说不出,无奈地看着新垣,却见她也一脸嫌弃,忍不住道,“怎么连你也这样……”       ☆、头条4.0:初吻   晚餐过后,幸村帮清咲检查完作业,见她把书包收拾好了,便起身走到床边。      新垣蜷缩成一团卧在床上,睡得香甜,只是手里的书还装模作样地握得生紧。      他在她身旁坐下,垂着脑袋看她,想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开,奈何妹妹在场,只好作罢。      塞了几包零食进书包后将拉链拉上,清咲蹭到哥哥身边,好奇地问:“哥哥,你在看什么?”      幸村起身,揽住她的肩膀往外面走去,将腕上的表亮给她看,说:“喏,该去睡觉了。”      “能不能再晚点?”她不太乐意,抱着哥哥的胳膊不放,“我还没跟和雅姐姐玩呢。”      “可是姐姐已经在睡觉了。”幸村哭笑不得,“姐姐早睡早起,所以很聪明,你也要早睡早起,懂吗?”      “那我也会很聪明吗?”   “会。”      “那哥哥每天晚上都很晚睡,是不是就很笨?”   “是吗?你觉得哥哥笨吗?”      “笨!”清咲脱口而出,随后“嘿嘿”一笑,挣脱幸村的手直钻进被窝。   幸村一时语塞,看她火急火燎,不禁失笑。      “哥哥,”清咲将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眼睛眨也不眨,认真问道,“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和雅姐姐?”      “怎么问这个问题?”幸村坐到她身旁,将被角掖好。      “因为看起来就是这样嘛!不然你为什么会抱她,而且抱得好紧哦!”      说着,小姑娘缩起肩膀,戏谑地看着哥哥。见他耳根不自觉红了,她笑得更开心了。      猝不及防地,幸村被她呛住。      方才拥抱的画面也浮上脑海,他不自在地动了动,嘴角款款上扬:“是很喜欢。”      “那么,”得到满意答案,清咲一下坐起身,贼兮兮笑着,继续问,“你们是不是已经……”      留下让人遐想的话尾,她举起左右手的大拇指相对着碰几下,比了个“亲亲”的动作,期待的双眸亮闪闪地发着光。      幸村眼角一抽,微不可察地蹙起眉。   他深吸口气,盯着她大胆而单纯的眼睛,镇定摇头:“没有!”      “哥哥,”清咲放下手,肃起脸来,义正辞严,“你真是弱爆了!”   “……”      “哥哥没听清。”幸村微怔后笑得如沐春风,“你再说一遍。”      意识到事态开始超乎控制了,清咲立马倒回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颤悠悠地开口:“水无同学每天看的那些小说里,三页纸不到男女主角就亲亲,我就是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眼睛一眨一眨委屈巴巴。   然而幸村一语不发,笑意盈盈。      “我错了。我不该说哥哥弱爆了!”她觑他一眼,又说,可幸村依旧不为所动。      “哥哥!能不能别这样笑,我瘆得慌啊!”      “哦?”幸村敛起笑,装作毫不自知的样子问,“我怎样笑了?”      “你就笑得很……呃——算了算了,哥哥,您笑得真美!不过我要睡觉啦,就不欣赏您的美丽了!”      “嗯,这才乖!”幸村点点头,将她被子盖好,然后起身朝门口走去,“晚安,清咲。”   “晚安,哥哥。”      “还有,”关掉灯后,黑暗中又传来他幽幽的声音,把正准备舒口气的清咲吓了一跳,“以后不许跟水无同学一起看那些小说了。”      “好、好的。”      >>>>>      虽然清咲解释了一番,但幸村的心情还是难以平静。   原来被亲生妹妹比着个倒立大拇指嫌弃“弱爆了”是这种感觉,真是难受。   况且,嫌弃什么不好,偏偏嫌弃这件事。      既然这样,要不……   呃,缓缓吧,不然又该被骂流氓了。      “不,我绝对不是怕被骂流氓!”他突然正色,自嘲地摇了摇头,然后朝隔壁房间走去。      >>>>>      “晚上好,精市。”就在他推门而入的瞬间,新垣抱着枕头坐起身来,跟他打招呼。      她抹了把脸上的头发,然后伸脚去勾地板上的拖鞋,迷糊糊地问:“你去哪儿了?”      “我带清咲去睡觉了。”幸村说,将门阖上,坐到她身边,伸手理理她一头乱乱的头发,问,“不继续睡吗?”      “我要是睡这儿,你睡哪儿?”新垣还捂嘴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说。      “你要是睡这儿,我就去睡隔壁。”      “那我不是反客为主了吗?”她继续说。想起上次他住宿在自己家里时自己睡大床而他委曲求全地睡地板,她便觉不好意思。      不过顺带一想,她又想起他趁自己睡着时做的那事……      “想什么呢?”幸村不识趣地问,正撞上枪口,便猝不及防地收获一个白眼,唬得他笑容一僵,“怎么了?”      “我在想,上次某个大热天的晚上,您把我用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您记得吗?”      “和雅别用敬语称呼我。”      “你记得吗?!”      “记得呀!”幸村毫不掩饰,脸上带着等待夸奖时的喜悦和自豪,好像自己做的是件功德无量的事。      果然,他又开口:“因为我怕和雅半夜会着凉——但我没有把你捂得严严实实喔,因为脚丫子当时还是湿的,所以没盖被子。”      “要不是我懒得动,我肯定早把被子踢给你了!”      “那你还不是一大早就把被子踢给我了?”云淡风轻中带着点点落寞,幸村眼神淡了淡。      这一提起,新垣又想起那“一大早”韵味十足的闹铃——      “你还一大早吵我……”      “不是我,是手机定好的闹铃!”幸村迅速接过话。      “那也算!”      “可和雅是怎么对我的?”幸村理直气壮,还不忘摸摸那天清晨被枕头狠狠砸过的鼻梁。      “还不是因为你吵我在先!”   “……”      “你要是不吵我,我怎么会砸你呢……”   “……”      “喂!说话!”   “……”      “你!”   “……”      他不回答一次,她便心虚地看他一眼,一来二回,只见他维持着忧伤的表情纹丝不动。      再看他一眼,还保持着,她只得妥协,慢慢坐近他,拿开他停留在鼻梁上的手,认真哄着:“这不是没事吗?鼻子的功能肯定没受影响嘛!来,吸气、呼气——还是很漂亮的!你说是不是呀?小……”      作出圆圆的口型,新垣一下失了把话说完的勇气。   见状,幸村戏谑地看着戛然而止的她,嘴角的笑越发狡黠:“小……什么?”      僵硬地扯扯嘴角,又借着某人的怂恿,新垣把到嘴边的话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呼出来:“小宝贝!”   “……”      “精市啊。”她眼巴巴地望着眉梢越挑越高的某人。   “……”      “说话啊!”   “……”      “嚯,你这样让我很丢脸啊!”   “很丢脸吗?”      幸村顿时笑开了,蓝紫色的眼睛里盛满了快要溢出的笑意,像极了全宇宙最灿烂耀眼的两颗璀璨星辰。      新垣上当般地赌气看着他,嘴角的弧度却以极缓极慢的速度勾起,仿佛蜗牛收录了沿途最美的风景后呕心沥血画出的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分明是甜美到难以言喻的感觉嘛!      “你不回答我我就很丢脸咯。”她居然像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般边缠弄着衣服边害羞嘟哝。      幸村深觉有趣地靠近她:“那和雅再叫一遍,我应你。”      这句话让新垣玩心大发,于是,她笑眯眯地凑近幸村,笑得慈祥,却让他骨子里感到一阵阴冷。      “精市,我叫你一声你敢应?”      “敢。”幸村巧妙地掩去脸上的忐忑。      新垣依旧笑着,慢慢开始深呼吸,手放在胸前一上一下,像在汇聚天地之灵气,看得幸村一阵发毛。   刚想问“小姐,你是哪个道士派来的”,却听到她一本正经地喊道:“嘿,绿毛龟!”      “……”      空气尴尬地凝滞成薄薄的一层玻璃,就像他嘴角僵硬的笑容。   在几秒钟沉寂和对望中,玻璃碎了,笑容没了,幸村的眼神开始飘忽。      但很快,他找回焦点,然后透出一股杀气。   新垣眨眨眼,开始节节后退,却被他一只大手稳稳地捞了过去,禁锢在臂弯之中。      抬头见他笑得阴森诡异,撞入眼底的却是另一番严肃沉思。   她手动将他唇边的弧度合拢起来,然后面不改色:“精市,你不但是绿毛龟,而且还是长臂猿。”      “怎么说?”   “手臂太长。”新垣竖起大拇指,“这么远都能把我抓到。”      “因为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哇喔,精市,”新垣仿佛看到新年新气象,浮夸地感叹,“你什么时候化身为霸道总裁了?”      “我是绿毛龟,嗯?”幸村直接忽略她拙劣的演技,把手臂收得更紧了。   新垣下巴抵着膝盖,无所畏惧地拿眼觑他,无所畏惧地说:“嗯!”      “为什么是绿的?”   “很在意这个问题吗?”   “嗯。”      “原来你介意这个颜色。”新垣挠着下巴,挑起一边的眉梢,突然恍然大悟。      “放心啦,”她很仗义地拍拍他的肩,信誓旦旦,“我决不会给你戴绿帽子。”   “……”      幸村的脸僵成灰,在碎掉之前迅速整合,这才恢复嘴角自然的笑意。   并且,这笑意随着他眼眸流转越发地灿烂耀眼。      新垣怔忡地看着他,突然心有不安。      “我当然不怕,但是,”只听他语调悠扬,老神在在,“还是要留下印记才安心,和雅说是不是?”      “什、什么印记?”新垣本能地抱住胸,想到身上还穿着他的衣服,又本能地将肩膀挪开一位。      幸村垂眸,将她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      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挪远,足足挪了十次后,才起身慢悠悠地坐到她身边。   似居高临下的逼视,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新垣挑眉,嘴角故意挑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正准备往后移,却感到背上一阵冰凉。   她龇牙咧嘴,喉头却发出苦涩的“呵呵”一笑:“无退路了。”      “是啊,无退路了。”   “没事呀。”新垣眼珠子一转溜,舔舔唇道,“那就往前。”      幸村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按住她的手在床上,炙热的鼻息绕在她耳边,懒懒软软:“怎么往前?”   “就这样……”      >>>>>      羽毛般的吻落在唇上,一瞬间,他的鼻息似停止了。      温热的气息在她靠近并且贴上的过程由缓变强再到无。   嘴唇分享清凉的薄荷香气和青苹果香,软软的,甜甜的,让人恍神,四肢不自觉地僵直。      怕自己就这样没出息地晕过去,新垣只在上面短暂地停留2秒钟后便移开了。      她睁开眼,看着眼底惊讶、笑意与满足三足鼎立的某人,耳根烫得厉害。   趁幸村还没缓过来,她将自己被按住的双手抽出来,卯足力气死死压住他的,翻身农奴把歌唱。      “精市,”她深呼吸,脸烫烫的,“你挖这么大的坑很容易殃及池鱼的——想亲亲就直说!”   “我是想把坑再挖大点,但没挖完你就掉进来了。”      幸村笑道,不反抗手掌上的揉捏与重量,反觉得享受。   他双眸温柔,凝视脸颊微红的某人,心底乐开了花儿。      “这次我主动,下次我不会了。”新垣咬着唇,迎上那深邃的目光,却怎么也掩不住嘴角溢出的笑。      “下次我来。”幸村靠得更近了些,声音柔得像四月春风吹在耳边,让人心河的涟漪慢慢变成波澜。      然而,之后语气里又那不可名状的自信却又让人牙痒痒。   “但我不能保证下次和雅不会主动呢。”他翩翩然道。      “精市,你是我见过最没脸没皮的人。”新垣直言不讳,“刚才,你还没应我呢——嘿,绿毛龟!”      “不可以这么叫,和雅。”幸村说着,看着她那笑吟吟的脸颊,恨不得再吻上去。      “那就换一个,”新垣认真思考,随即眼睛突然发亮,“忍者神龟!叫你一声……”      “和雅!”      “你敢应吗?”   “……”      “忍者神龟!”   “……”      “精市,你去哪儿?”   “给你拿块热毛巾敷着。”      “为什么?喂,忍者神龟!回来!”      >>>>>      把门轻轻阖上,手指忍不住覆在唇上。   刚刚那股淡淡的青苹果香似乎还隐隐徘徊不散去,让人青涩又觉新奇幸福的味道。      她吻上来的那一瞬间,他屏住呼吸,眼前的光线被她遮挡住,只剩下阴影处她轻轻闭上的双眸和微微鼓起的鼻翼。      他本想伸手抱住她加深这个吻,却不自觉地闭上眼,细致地感受她唇上的柔软、指尖的紧张。   待要伸手时她的唇已经离开了。      但他并不失望,甚至可以说是喜出望外。   心里有股引吭高歌的冲动,真想把清咲吵醒跟她分享一下——      “不,想想而已。”他摇头,面上还是一贯的浅笑,踏着轻快的步子下楼,端起盘子上两杯牛奶又上楼了。       ☆、头条4.0:对戏   “为了庆祝建校135周年,学校准备在下周举办庆典。每个班级都要负责出一个节目,经过班级委员会的一致决定,我们班的节目定为故事表演,表演的故事就是欧·亨利的短篇小说的改编版《麦琪的礼物改编版》。”      班长藤原阳子手挠下巴,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纸张上,然后惶惑地看向一旁的文体委员绪方雅美,对方则优雅地侧头一笑,意思是——      “你加油”。      “咳咳,”藤原阳子清咳两声,将怜悯的视线落到了台下的某些人身上,慢悠悠道,“又是班级委员会的意见,为了使表演出彩生动不拘泥于传统并且不单调乏味,决定由仁王同学担任该故事的女主角……”      “噗嗤——”      “Are you sure?!”      “第十次了!这是在凑整吗?!”      “……”      “仁王!?”丸井高兴地朝一脸漠然的仁王看去,压抑不住一阵“咯咯”笑声。      “安静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藤原拿手捂了捂嘴,很快就恢复了班长大人应有的雄风,敛起与民同乐的慈祥笑容,继续说,“男主角就由丸井同学来担任!”      “啊?!”丸井笑疼的脸颊一下子僵掉,不可置信地看着藤原,“和仁王?!”      “又不是没有过,这么惊讶干嘛?”   ——这是来自已经被舞台剧和文体委员折磨得毫无知觉的仁王雅治对看似民主实则毫无人道主义精神的班级委员会的讽刺与抨击。      吉泽说的没错,这是第十次了。      而且每次好巧不巧地总要和丸井演对手戏,演对手戏也就算了,每次都要演情侣,就不能演个正常的男人之间的关系吗?!      “如果两位都没什么意见的话……”      “我有意见!”      “那么我来分配一下接下来的任务——”      “班长大人,装傻装聋我就服你。”   ——这是来自抗议与自由被湮没在霸道强权之下的丸井文太的鄙视。      他身心疲倦地叹了口气,回头望了眼自己多年来的“舞台情人”,心知又要开启漫长的“非人哉”的道路了。      >>>>>      “喂,演女主角的明明是我,你能不能振作点!”仁王揪揪身上的妇女服装,不满地看向丸井。      “我就不明白了,既然女主角由男生演,那男主角为什么不由女生演?这样的反串不是更有看头?”      “哎——这个主意不错!”一旁的绪方雅美凑过来,随即又“啧”一声露出可惜的表情,“本来要让一希来演的,但是一希要负责音乐部那边的事情,所以,计划泡汤。”      “这就泡汤了?我们班不是最不缺女生吗?”      “但是要找外形穿得上男士衣服的女生不容易啊!如果穿上去松松垮垮裤子还拖到地板上,那就会很影响感官,一下子就会给观众留下不好的印象。”绪方雅美说,然后贼兮兮地笑开了,“除了一希之外,和雅也不错。反正一希用不了了,我就考虑让和雅上,但是我想请问仁王君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仁王瞅了眼她诡魅的笑,不安地挑起眉。      “请问,你敢跟你们部长大人的女朋友演对手戏吗?特别是在剧本还有吻戏的情况下。”      唔……这个嘛!      呵呵,和部长大人的女朋友、吻戏?仁王苦笑一下,不自主地勾勒出这事成真后的“蓝图”。      “呃,有点可怕。”他不动声色地颤抖一下,随即又摇摇头,改变措辞,“是很恐怖。”      “就是说啊!”      “喂等等!”丸井从事后仁王被幸村折磨得哭天抢地的幻想中醒悟过来,失声大喊,“吻戏!?”      “又不是没有过,你激动什么?!”绪方雅美见惯不怪,“果然你们的注意力都没在这上面。”      “当然注意到了,不过是借位吧?”仁王翻动着剧本,漫不经心。      “仁王,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平淡?      “因为习惯了。”      “听起来真可悲。算了,为了庆典就再豁出去一次。”丸井说,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他叹口气,拿起桌上的蛋糕咬了一口,平复一下复杂的心情。      “好啦,别埋怨了,谁让你们两个是我们班最帅的男生呢!知足吧!这是对你们的肯定!”      绪方雅美拣着词儿安慰他们,一面拿着道具一面推搡着两人往舞台中央走去,“而且好不容易把场地借过来,我们好好珍惜呀!”      “是是是!”      “那就开始吧,老公!噗哩。”      “喂喂,别这样叫我行不行!?”      “喂喂,你们两个,恩爱一点行不行?特别是你,丸井!”      “是是是!”      >>>>>      藤原阳子呕心沥血地在一旁给笠原真昭演绎着什么叫做“菜贩子”,演到最后她决定自己上场。      “真昭,你是不是故意的?!”      “阳子,讨价还价这种事得让和雅做,她跟仁王天生气场就不合,争得面红耳赤肯定是本色出演!”      “说得对!”藤原一握拳,激动地扯开嗓门,“和雅!和雅!”      “和雅出去了!”门旁的爱知樱子说,指了指大礼堂外的亭子,“刚刚有个女生过来找她。”      “女生?”笠原好奇地走到门边,朝外看去。      远处的凉亭下有两个人,一个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直直的,另一个则一脸漠然地靠在柱子上,中间隔开了整整一个亭子的宽度,让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看起来很不和谐呢!”爱知樱子嘀咕,“那女生似乎是C班今天来的转学生呢。”      “转学生吗?叫什么名字?”      “不清楚。这件事你得去问吉泽。”      >>>>>      “那女生叫音无千夏,是从国外的名校转来的,至于是什么名校,我就不清楚了。”      吉泽朝外看一眼,手搭上前不久刚做好的发型,继续说:“据说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女生,获得过什么国际象棋大奖、全国电玩大奖、音乐盛典个人独唱独奏一等奖等等等等,具体的我还真不清楚。”      “这么牛的一个人,你们八卦团不报道?”笠原问。      “我们八卦团不是什么都报道!”吉泽义正辞严,看起来很有原则,结果又一鸣惊人,“一般只报道我感兴趣的!”      两个女生哑口无言,心想着他要说出多么感人的职业道德水准,原来只是——“看心情?!”      “这么说,你先前那么大肆报道幸村君的事是因为你对他感兴趣吗?”爱知樱子说罢,跟笠原默契地交换了眼色,意味深长。      吉泽登时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拿手里的本子敲她的脑袋。      “爱知啊爱知,能不能改改你的这些思想?!我怎么可能对幸村感兴趣!?我的性向一直都是女的好吗?!”      “好好好,别激动。”笠原退了几步,躲开他的唾液袭击,“太激动了反而欲盖弥彰。”      “你!”吉泽语塞,瞪圆了小眼睛,老半天才撂下一句“去去去”,然后先人一步气呼呼地走了。      抿嘴笑够了,笠原发现新垣已经从柱子边上离开了,正站在阶梯的半中央,一脚在前一脚在后,目光凌厉地落在长椅上女生的身上。      这种前所未有的目光,即使是旁观者看了都不寒而栗。      “她是怎么了?”笠原瞧着她,忍不住想。      >>>>>      等到新垣回来时,已经日薄西山了。      虽然不知道她离开亭子后又去了哪儿,但笠原能隐隐看见她那被碎发遮掩的额前有淡淡的淤青。   只是她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进入大礼堂之前便把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微微上扬,露出淡淡的梨涡,到处呵唱帮忙,为主演们端茶递水。      “和雅和雅,你终于回来了!”藤原阳子兴高采烈地拉过她,指着剧本给她看,“你来演这个菜贩子好不好?就是和仁王君讨价还价的菜贩子。”      “谁赢了?”      “当然仁王君扮演的德拉赢了。”      新垣不悦地撇下嘴,有些不乐意,但还是点头道:“反正演戏而已,换在平时我绝对不会输。”      “那要不你们先按着感觉来一遍?仁王,过来!”      仁王摆弄着腰上的裙带,抹了把额上的汗珠,满脸劳苦地走过来,挑衅地看了新垣一眼,于是就有了下面让观众欲罢不能却让导演分分钟想喊停的即兴表演——      “夫人,我这些都是今天刚摘下来的蔬菜,你看这上面还带着点点水珠呢,绝对保证是新鲜的!”      新垣把斗篷一掀,亮出一桌子翠绿生动的蔬菜道具,自信满满。      “我知道,但是能不能再算便宜点?”仁王饰演的德拉这么说,蹙眉思考,“你看,这颗白菜,这叶子都被虫子咬了,还有这根茄子,皮有点厚……”      “白菜叶子被虫子咬一片那叫真实!说明我们没撒农药,这都是纯天然的!”      “那咬两片呢?”      “那叫更真实!”      “那要全咬呢?”      “那叫最真实!再说了,要是全都被虫子咬了我也不会拿到市面上来卖!我这人做的一向都是良心活儿!”      “话是这么说没错,”仁王赞许地点点头,但又想到自己现在是一位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的家庭主妇,于是板起脸孔来,“但是你看其他的摊位都比你这便宜,你就把价格降低点,再加上菜质量这么好,肯定不多久就一抢而空!要不,你先给我个便宜点的,我去帮你宣传宣传?”说着,他狡猾一笑。      “跳戏了!”一旁的绪方雅美看到他刚露出来的那点狐狸尾巴,便毫不客气地踩了回去。      “你也知道我比别人家的好,所以价钱高一点是正常的!”新垣一本正经,开始“引经据典”,根据九牛一毛的知识瞎掰了,“根据市场交易的准则,商品的价格由商品的价值决定,既然你说我的菜质量更好,那么价值就应该更高,那么价钱更高也是无可厚非的!”      仁王眼眸一沉,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新垣,嘴角一僵,说:“请您再说一遍!”      “夫人,你……”刚想说什么,新垣突然注意到绪方投来的求饶的眼神,只好将原本要咄咄逼人的话吞下去,软软了口气,“你出个价钱我来看看公不公道得了!”      “那就15美分吧!一棵白菜!”      “夫人您找削了呢吧!”新垣脱口而出,激动地将一旁的菜刀道具拍在案上,唬得仁王一阵心惊肉跳。      “和雅和雅,好好说话,好好说话!”藤原阳子无良地笑出声,但还是不忘在一旁耐心宽慰。      “……话是这么说,”仁王缓过神,“但是我身上带不够钱……”      “那就花光光,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我等等还有去买别的东西呢!”      “哎,可是夫人,不能这么便宜!我也是做生意的,这样的话我赚不到钱啊!”      “但是,我最近手头很紧,还要给我老公买礼物,看,那就是我老公,红头发那个……”      “喂,跟你说别这样叫!”被仁王雅治认亲般温柔指认的丸井文太感到胸口一闷。      “唔,看来你老公长得还挺可爱!”新垣色眯眯地挑眉,“好吧,看在你老公这么可爱的份上,这棵白菜就送你了!”      “送我了?!”      “对,这是你老公出卖色相拱来的白菜!”新垣调戏笑道。      于是,热身戏就这样紧张地结束了。      仁王捊了把汗,发誓自此再不与新垣和雅这女人搭戏了,费神费脑还费力就不说了,还能亲身体会到满满的火药味。      讲真,这换成别人早就吐口老血躺担架上扬长而去了,噗哩。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今天脾气爆得可以啊,难不成受刺激了?还有,那额头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怎么看怎么像是新鲜出炉的啊……       ☆、头条4.0:生活   应了绪方雅美的恳求,新垣拿着菜贩子那份枯燥无味的台词在一旁念着,手撑着脑袋,又差点睡着了。      一如既往温柔的笑音在头上响起,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揉揉她的头发,她睁开半眯着的眼睛,不乐意地撅起嘴。      “怎么了,精市?”      幸村坐下,带着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新垣又想起昨晚上的那个吻,不自知地红了耳根。   她朝他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他坐近点,好闻闻他身上的味道。      “真是的,一个男人,这么香。”      “一个男人,”幸村学着她的语气,“怎么不能这么香?”      “但比女朋友还香就很不给女朋友面子了。”      “原来如此,那女朋友来蹭蹭。”幸村笑得愉悦,让新垣想给他一个爆栗。      她手撑着椅子,身子微微前倾,向他靠近了些。幸村双眸含笑,仿佛有剪碎的日光缀在眼底,目光流眄在她的眉眼之间,缓缓下移、上移、再上移,停住。      新垣一怔,瞅准他的视线,然后自视很从容地侧过身子,把脸别开。      幸村将她连人带椅拉近,目光定格在她被碎发遮挡的额前,问:“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新垣眨眨眼,装傻。      “淤青怎么回事?”      “撞电线杆上了,没好意思说……”      “撒谎。”幸村不客气地打断,蹙眉看着她,不准备接受这个解释。      新垣觑他一眼,随即手抚上他眉心的褶皱,郑重说:“别经常皱眉,精市,会变老的。”      “和雅要是不说实话,我很快就老了。”幸村沉着嗓子,握下她的手,又一次问,“怎么了,嗯?”      >>>>>      模糊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宽厚的手掌领着她穿过人群,从容不迫。      风从九陲之下吹来,那和着薄荷香气的独特香味萦绕在鼻尖,越来越近,越来越浓。   脸颊贴上柔软的衣服,衣上还带着洗衣液的薰衣草味——是他温热的怀抱。      “精市。”新垣抬起头,凝视幸村眼里藏不住的担忧,在他怀里缩得更紧了,“你觉得我声音好不好听?”      “好听。”幸村点头,手掌摩挲着她的头发。      “真的?”      “你不是说你是天籁之音吗?”幸村笑,手动将她的唇角扬起来,“很独特的天籁之音。”      “后面这句话我可没说。”新垣忙撇清关系,心知把自己的声音捧成“天籁之音”已经够没脸没皮了,“独特”这俩字似乎罪加一等。      “那就是我说的。”幸村很认真。      新垣的目光流转在他眉眼之间,仿佛在鉴定此话的真假,鉴定了老半天后她才嫌弃地砸吧砸吧嘴,说:“精市,拍马屁是没有报酬的。”      “我在和雅心中就是这种人吗?”      “少装委屈。”新垣无可奈何地看了一眼4年来演技突飞猛进的某人,敲他脑袋,“精市,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去了戏剧学院?”      “没有,不过是在合宿时耳濡目染了一些。”      “跟男生学的吧?”      “嗯。合宿里的都是男生——打住,和雅,”幸村及时压抑住某人嘴角不怀好意的笑,说,“不许乱想。”      “乱想什么?”      好吧,以为自己是抢占先机了,结果还是被她呛了一下。      “没想什么。”他瓮声应了一句。      新垣撇撇嘴,也不深究,事实上她有些心不在焉。      和哥哥新垣探之一样,她也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一点幸村已经有所了解。   他一语不发地搂着她,等她自己开口。      周围宁谧寂静,视线远端是一片单纯澄净的夜空,苍穹之下是万家灯火。   晚风和缓地吹拂着,不疾不徐,是恰到好处地清凉与温柔。女生没有束起的头发被风吹散在空中,搅扰着男生的脖颈与脸颊。      他忍不住扬起嘴角,伸手顺顺她的头发,手掌即将触上的瞬间她将头仰起,于是正巧轻轻抚上她额头。      “精市?”新垣眯起眼睛看着他,不留情面地拍掉他的手,问,“你觉得我和媛礼关系如何?”      “嗯?”幸村规矩地收回手,对这个问题感到些微讶异,但还是回答道,“很好。”      “你说的‘很好’是指什么?是指媛礼对我很好吗?”      “和雅对樱井桑也很好。”      “不,我对她一点都不好。”新垣说着,垂下头,有些颓丧,“我要是对她好,就会在她准备和我一起退出音乐部的时候阻止她了。”      “怎么了?”幸村问,抬起她的头。      新垣盯着他的眼睛,支取力量般地,开口说:“你们班的转学生音无千夏说的,她说我很自私。当时我气不过,还骂了她一顿,但我觉得她说得有理。”      “你之前认识她?”      “不认识。但她说,她认识我。”      “认识并不代表了解。一个不了解你的人对你的评价,放在平时你不都喜欢拿来调侃吗?”      “你可真了解我!”新垣嗔他,嘴角缀上淡淡笑意。      幸村很仗义地打包票:“当然。”      “不过,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这个同班同学厉害。听说她蝉联了全国中学界音乐盛典独唱独奏冠军好几年,4年前输给媛礼后,一直没有释怀。她坦白,她这次是冲媛礼来的。”      “不过,樱井桑早就不参加赛事了。      “对。”新垣点头,整个人顺势倒在幸村怀里,“不过,我想看媛礼把她虐哭。”      “但我还是没明白……”      “没明白什么?”      “淤青怎么回事?”幸村说,拨开她额前的碎发。      “都说是我撞到电线杆了……呃,好吧,不是电线杆,是柱子。”      “实话。”幸村一字一顿,淡然严肃。      新垣跟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终于败下阵,挠挠腮帮子,温温吞吞:“那个,我给音无千夏当了个垫背的。她下阶梯的时候摔倒了,我好巧不巧给她垫了一下。”      “……”      “是真的,然后我磕到柱子上了。”      “……”      “很见义勇为是不是?”      “……”      “很侠肝义胆是不是?”      “……”      “是真的,精市!”      新垣突然搂紧他,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她不知道。不过心虚的时候都喜欢找个用力点。      他的腰搂着还蛮舒服的,硬硬的,支撑点很稳,而且,好像手感很好的样子……      “和雅……”幸村打断她跳戏的遐想,带着责备,轻叹道,“以后注意点,懂吗?”      “懂。”温热气息让她不自觉紧张,她咽了咽唾沫,道,“我知道了,忍者神龟。嗤嗤——”      “第三笔账。”幸村不疾不徐,“事不过三,接下来我算利息了。”      “Oh no!Please!Sorry啊!”      “你说法语都没用。”      “……记就记,小心眼的男人,你也有一笔账在我这儿,你记得吗?”      “……”      “记得的吧!”      “……”      “装傻没用!”      “……”      “喂,忍者神龟!”      “四笔!”      “绿毛龟!”      “五笔!”      “小心眼!”      “六笔!和雅不要自取灭亡。”幸村看着还愈战愈勇的女生,笑得有些狡猾。      新垣张了张嘴,突然噎住。听着他分明是威胁的话语却满是怂恿的气息,心里一沉,顿时有苦说不出。      >>>>>      “和雅额上的淤青怎么回事?”幸村给冰帝那位发了短信,“她说给人当垫背,我不信。”      “给音无千夏当垫背?”对方很快回过来。      “嗯。”      “她也是这么骗我的。”      “怎么回事?”      “音无千夏绊了她一脚,她摔倒了,后来媛礼告诉我的。她不想让你知道这事。”      幸村沉默,看着手机良久,直到新垣打电话催他上厕所怎么上那么久时他才走出去。      >>>>>      医院的走廊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道,新垣别过头看了幸村一眼,挽住他胳膊的手更用力了。      病房里,樱井眉头紧锁,正对着课本冥思苦想。   听见敲门声后她抬起头,顿时神采奕奕:“嗨,和雅,幸村君,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你。”新垣乐呵呵地把水果篮子放下,拉过椅子坐到她身边。      “我去附近的美术店买点东西,你们慢慢聊。”幸村说。      “快去快去。”语气里满是驱逐,幸村意味深长地看了新垣一眼,颇有秋后算账之意。      看着男生的身影消失在门边,樱井笑道:“你俩怎么看都像在‘窝里斗’。”      “什么‘窝里斗’。”新垣瞪大眼睛,这叫培养感情!      “反正你们以后也要住一个窝的,这不就是‘窝里斗’吗?”      “一个……窝?”新垣怔怔地,就觉着耳根热热的。      “对啊,可是你们摆明了就是在秀恩爱。”看着某人有些不自在,樱井笑得更开心了。      但新垣很快将面上的神色掩去,谴责道:“你和我哥才是,还好意思说别人。”      “我很久没见到阿探了,总觉得度日如年。”      “我哥哥这周末就回来了,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到处放荡不羁了。”      “什么放荡不羁!真不会说话!”      新垣“嘿嘿”一笑,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削苹果。      苹果削好后,她递给樱井,然后摘掉手套,说:“媛礼,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樱井直了直身板,将苹果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你重新加入音乐部吧。”新垣搓搓手说,“我想,你一定还喜欢唱歌。当初和我一起退出音乐部你也舍不得,对不对?”      “说这个干嘛?”樱井咀嚼的动作慢下来,“加入的初衷就是想和你一起呀,退出的话……”      “也是因为我?”新垣停下手上的动作。      “因为,想和你一起。”樱井回得很简单。      “但你不认为你的退出很可惜吗?”      “不可惜。况且,不一定要加入音乐部才可以接触音乐。”      “可音乐部能为你提供更多的机会。而且,我不想成为扼杀你爱好的罪魁祸首。”新垣说着,难过地撇下嘴。      樱井瞅她,忍不住笑了:“什么‘扼杀’、什么‘罪魁祸首’,说这么严重干嘛?还有,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你这根筋可从来不会去考虑这些陈年往事的呀!”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伙伴,习惯和脾性全了解。新垣脑海里绷紧的弦突然松了松,将今天下午和音无千夏之间发生的事情完整讲了一遍。      樱井诧异地眨眨眼,老半天才问:“她转到我们班?”      “她是来向你挑战的。”      “横跨大西洋?”      “媛礼不要太感动。”      “那我要是不参加赛事,她转学不就变得没意义了?”      “我也这么卑鄙地想过,”新垣坦言,“但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音乐,我还是希望你参加。媛礼,你希不想不想参加?”      “和雅……”      “你好狠心,我都这么着急了,你还不告诉我!”新垣突然学着哥哥没正经地喊起来,“音乐部的纳新下周还有最后一场,就剩最后一场了!”      “我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樱井侧着头,右眼微微眯起像在考虑,“但如果问想不想参加、如果只凭现在的感觉的话——我想欸。”       ☆、头条4.0:纯洁   伊藤一希面色惨淡,笔拽在手中,对着桌上那张表格,签也不是,不签也不是,指甲深深抠进肉里,只能靠拖延时间来平息怒气。      仁王雅治从外面进来,将桌上的课本收拾好后便准备回家了。他抬眼看向腰杆挺得直直的女生,看了许久,忍不住走上前敲敲她的桌子。      “怎么了,伊藤?”      “是你啊。”伊藤扶额,苦恼地点点桌上的表格,说,“空降了一个副部长,将浅井刷下去了。”      “空降?”   仁王诧异地挑起眉,随后又觉得这反应有些井底之蛙了。      “嗯。一直以来都是不允许的,但是,‘这次是个例外’。指导老师如是说。”伊藤一板一眼地学,语调里满满的讽刺。      “空降的人是谁?”仁王问,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C班转学生,音无千夏。虽说她蝉联了全国独唱冠军好几年,可总让人难以接受。”      “就等你签字了。”   “要不你替我签了吧?”伊藤将笔一递,“反正你不是谁都能模仿吗?”      “签字这种事情……”   “仁王!”伊藤突然桌子一拍。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男生笑得有些无奈,接过笔后在纸上一挥,字迹几乎一模一样。      伊藤看着完成的手续,如释重负。   她端详着那潇洒的签名好一会儿,突然说:“欺诈师,您的技术退步了。”      “哪儿退步了?”   “签得太好看了。”      “这话蛮中听的,噗哩。”仁王不谦虚地笑笑,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插在裤兜里,问,“一起回去吗?”   “行。”      >>>>>      余晖透过枝叶照在地面上,像是剪碎的光影。   男生银色的头发和女生乌黑的长发在阳光下都覆上一层柔软的色泽。      春末的风缓缓拂过,扬起校服裙摆和衬衫上的领带。两人时不时交谈着,眸光里泛着笑意。      伊藤一希听着某人精心准备的笑话,将先前的烦恼抛得一干二净。      “不能再讲了。”仁王雅治在最精彩的地方戛然而止,然后很郑重地宣告“预知后事如何,请先付费”。      “付什么费?”伊藤眉梢一挑,诡计多端地问,“书包里有和雅做的糕点,要不要?”      “不要。”仁王果断拒绝,不悦地看了女生一眼,“我能感受到你深深的恶意。”      “那算了。”伊藤潇洒地将手一摊,“笑话我就不听了,就等着你和丸井君的对手好戏。”      “好戏?”      “麦琪的礼物,妻子和丈夫的美好故事。”她笑得灿烂,眉梢弯弯。      仁王无力地叹口气,若不是看在她看着真的感兴趣的份上,他真想采取点什么措施。      包里的道具已经蠢蠢欲动了。      “嗨!”突如其来的招呼声吓了两人一跳。   新垣双手背在身后,面带微笑,身后站着幸村,同样笑得高深莫测。      “为什么有这种表情?”伊藤警惕地紧了紧领子。      “还有幸村也是。”仁王眯起眼睛。      “是和雅说要这么笑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幸村解释,很顺从。      “这样很真情流露不觉得吗?”新垣故弄玄虚,说话云里雾里的。      但仁王很快琢磨透她的表情,然后瞪她了一眼。      坦然无惧地接受白眼,在她的意料之中,证明她的猜测准没错——这逻辑好像有点不大对,但是直觉就是这样的,况且还有某人神奇的第六感在做基础——      “和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的第六感还能这么用了?”这是幸村几秒前的无奈。      “给我用一用嘛。”新垣难得地撒娇,以至于幸村不得不曲解自己的第六感,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      同样也装模作样地点点头、算是满足自己的八卦心后,新垣乐呵呵地拉着幸村出现在仁王和伊藤身后,笑得狡黠,心思全写在了脸上。      “新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说看我在想什么?”      仁王一时语塞,面对三人询问探索的目光,有些骑虎难下。      也罢,新垣和幸村那副看好戏的表情倒还解释得来,摆明了是嗅到什么有趣的气息然后冒出来。但伊藤这家伙也这样就说不过去了。      仁王扭着眉,不满地看向本该成为自己盟友此时却也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女生,有些无力。      明明她也是当事人,为什么没有一点当事人的觉悟?全然是置之度外的身份,莫非自己一开始会错新垣的意了……      “仁王,你在想什么?”伊藤打破沉默,像在研究小虫子一样靠近他,仔细瞅着。      “没什么。”仁王很快恢复平日里的优哉游哉,转向幸村和新垣说,“呐,你们两个是要去约会吧,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就是就是啊。”伊藤接过话,“既然是约会,我们就不干涉了。免得你们不自在。”      “不自在?”      “对啊!想做什么就做吧。”      “哈?!”新垣瞪大眼,而幸村只觉得眼角一抽。      >>>>>      “真是的!”喝下一口雪碧后,新垣郁闷地把瓶子往边上一放,“一希干嘛说得那么不纯洁!”   “不纯洁?”幸村笑,开始千回百转地思考问题。      “对啊!听着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这样,”幸村摸摸鼻子,轻笑道,“如果不做点什么特别事情好像就对不起伊藤桑的美意了,和雅觉得呢?”      闻言,新垣眨眨眼,慢腾腾地挪了挪,警惕问:“做、做什么事?”      “靠近点。”幸村说。   “拒绝。”新垣摇头。      暖色的灯光落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却见她一脸坚定,纹丝不动,看着像要誓死扞卫什么东西。      幸村不急不缓,心知自己还握着王牌。      于是,他落落大方地笑开,唇角轻快上扬,眼角则稍稍朝下。   紫色的眸光流转,盛着橘黄色的光彩,温柔得一下正中心尖。      夜风吹拂,有意无意中,轻轻撩拨着心尖上的弦,一颤、一动、一颤、一动……      新垣深吸口气,故意作出鄙夷的神色凝望他,咬牙切齿:“明明是个男生,却比女生还好看。人神共愤!”      “是吗?”幸村笑得更开心了,眼眸里、唇角上处处淬满了笑意,像极了春天里百花丛中最迷人又最让人放不下的一簇。      人面桃花,说的或许就是他吧!想着,新垣苦恼地将头发朝两边拨开,似笑非笑地望着将美丽进行到底的某人,胸中一声沉闷的叹息:“精市,出卖色相是不道德的。”      “我没有喔。”      “还狡辩!”新垣盯着他几秒,最后无可奈何地抹把脸,摆出浴血奋战的架势,缓缓向前线挺近。      虽然越接近某人她便越觉得自己没出息,但还是忍不住坐回到他身边,甚至比之前更靠近了。      手撑在清凉的板砖上,侧着身子看着仿佛有光芒笼罩的他,新垣咬了咬唇,明眸里荡漾着喜悦,也藏匿着慌张。   她用很官方很庄重的语调说:“精市,为了世界安宁种族和睦少女死心,还是让我把你收了吧。”      “好。”      简单的应答,甚至没等他多说什么,新垣又一次轻吻上去。      唇瓣触碰的瞬间心脏仿佛漏了一拍。      她撑在地上的手不知何时已被男生握住,此时正紧张地回握着,掌心里渗出了汗珠,整个人则被他温柔环抱着。      四目相对,从眉眼看到鼻尖在到眼睛,新垣逞强地露出痞痞的笑,随后眼睛便被带着薄茧的手轻轻阖上了……      >>>>>      明明风还在很卖力地吹着,但还是渗出一后背的细汗,此时一阵风吹来,倒是觉得脊背凉飕飕的。但不管怎样,脸颊的滚烫却仍是褪不去。      “我就说,不能保证和雅不再主动。”幸村笑着,满满的得意与喜悦。      新垣羞赧地别过头,又朝他看了眼。      柔和的灯光下,她见他的颊边和耳根微微发红,突然窃喜,手不老实去捏捏他的耳垂和脸蛋,调笑道:“精市,你脸红了。”      “这不是很正常吗?”幸村抢白她一句,自然得让新垣登时噎住了.      就在她遣词造句受阻的当儿,他又欠揍道,“和雅脸红成这样,我要是不脸红一下,岂不是很不给面子?”      “流氓!”新垣将脸藏到灯光找不到的阴影处,企图遮掩脸上的红晕。      幸村心知肚明,特别是最近她无话可说时都爱说句“流氓”来壮气势,他已经习惯了。      “不过,下次我一定不再主动!”新垣理直气壮,身后似有波澜壮阔与悬崖峭壁做布景。      幸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很配合地点点头:“好的,我听到了。”      “我说真的,”新垣很有骨气地加了一句,“只要你不要再出卖自己的色相!”      “是和雅定力不够。”      “早晚我要给你做个面具戴上,免得你在外面拈花惹草祸害人间!”新垣煞有介事地说,幸村忍不住嘴角眼角齐抽搐,实在搞不懂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哪儿来的。       ☆、头条4.0:情敌   伊藤一希看到樱井媛礼的时候仿若见到天仙,瞠目结舌。   对方平静地走上前,合上她的下巴,弹弹表格说:“我是来参加音乐部入选考核的。”      身后一群人围上来,对这位阔别已久的老部员表示欢迎,心心雀跃。   樱井有些不好意思,大家一如既往的友善让她心底一暖。      “既然是来参加考核的,那就进来吧。”      热闹中不太和谐的声音传来,众人噤声,紧接着便是擦肩而过的一个身影。   “很快就是学校庆典了,我想你们应该也不希望音乐部的表演给学校蒙羞吧。”      话竟,来人雷厉风行,推开门走进音乐部活动室,只留下一阵浓郁的香气萦绕在鼻尖。      樱井看向伊藤,对方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清唱的时候,樱井专注地和伊藤对视,撇开一旁虎视眈眈的音无千夏。      那目光让人瘆得慌,直勾勾的像尖锐的器物,能把人给戳穿。即便不去注意,余光也总能瞄到,让人心底莫名地火大。      一曲终,伊藤一希公事公办地在表格上写着,音无千夏则撑着脑袋思忖,表情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儿,伊藤从她手上接过表格,扫了一眼后对樱井说:“那么,从今天开始媛礼就是音乐部的成员了。欢迎你回来!”      “谢谢!”樱井开心地笑了。      音无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你好,我是音乐部现任副部长,音无千夏。”      “你好。”樱井礼节性地碰了一下她的手,颔首道。      “那我们准备开始排练吧!”伊藤起身,打断两人尴尬的对视,招呼身边的人各就各位。      音无讪讪地笑了下,看着漠然转身的女生,突然觉得很郁闷。      >>>>>      “其实,和雅是你绊倒的对吗?”樱井等在文艺部大楼前,冷然地看着有些错愕的音无千夏。      “她这么说?”      “她怎么说,是她和我之间的事。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敢作敢当,音无有些轻蔑地笑起来,“就算你知道是我绊倒她的,你能怎么样?”      “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告诉某个人——我知道你到立海来还有什么目的。”      “你怎么知道?”音无沉下脸。      “不好意思,收集渠道,无可奉告。”撂下吉泽一贯的口头禅,樱井放开抱在胸前的双臂,大步流星地走了。      说来还要感谢吉泽,她一面走一面想。      记忆中他都是一副唾沫横飞口若悬河的样子,乍一看很不靠谱。但其实,除了幸村的那次报道之外,他几乎没有出过错。      不得不提一句,这小子很有做狗仔的潜质。      但这种平日里大咧咧嬉皮笑脸的人严肃起来却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樱井还能清晰地忆起他当时的模样。      “我觉得,这个音无千夏不但是冲你来的,还是冲幸村来的。”吉泽说。      具体是什么,他不透露,又搬出“收集渠道,无可奉告”这句让人泄气的话,虽然这句话在应付别人的时候确实得心应手。      尽管没有得到确切的一手资料,但是樱井却打心底里相信他——      “吉泽,你是不是……”她顿了顿,察言观色。      吉泽眉心一抬,看着她高深莫测的眼神,心里猜着七八分了:“是不是什么?”      “是不是喜欢和雅?”      “……”      这件事,樱井看得比新垣明白。      对喜欢的人,不敢表白却又舍不得远离,只能在生活中寻找和她有关的交集,渴望被知觉。      但这份良苦用心却很容易被当事人当做简单的情谊来对待。新垣便全然是以可靠的同班同学的眼光来看待吉泽,心思也从未往拐远。这对于吉泽就很痛苦了。      这也是为什么幸村和新垣交往的消息轰轰烈烈传出后他不像平时那样大张旗鼓地大肆宣扬以博眼球。      说到底,他只想博取一个人的眼球。      樱井不自觉流露出同情的目光让吉泽突觉委屈。      “我记得,印度诗人泰戈尔说过,‘暗恋对于爱情,是一朵戴错地方的山茶花’,”他闷声,抹了把辛酸泪,“‘虽然美好,却不合时宜。’”      “‘无论多么漫长的分离,至少我们仍经历相同的风雨’。”樱井接下去说,“吉泽你忘了这句。”      “樱井,你是来做我的情感导师的吗?”      “阴差阳错地,你觉得是,那就是吧,如果能让你好受一些。”      “好像是好受了一点点,因为你是第一个明白我心意的人。”难得的煽情,吉泽的表情有些柔和。      “那么,”樱井问,“你要就此遣散你的八卦团了吗?”      “当然不!”吉泽眼睛一亮,拳头紧握,“我要继续关于幸村的跟踪报道,说不定我能搜集到他某些不为人知的坏事,到时候我可能还有机会。”      “是这样吗?”樱井有趣地笑笑,心知幸村基本上不会有见不得人的坏事。      “我觉得就算你搜集到了,你也不会报道出来。”她继续说。      “为什么?”      “你舍不得。”      “舍不得?”吉泽小眼睛一瞪,“喂,你怎么和爱知那家伙一样?我和幸村是清白的!”   .   “你在说什么?”樱井鄙夷地眯起眼睛,“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说的是什么?”      “我想说你很善良。”      “这我知道。”      “你的感情很有包容度。”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吉泽失落地颓下肩膀,“新垣看起来真的很喜欢那家伙,所以我还是不想看到她伤心。”      “好人!”      “樱井你快走吧,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的伤口又要裂开了!”      “OK,OK!”      “真是的!话不投机半句多!”      >>>>>      樱井回到教室,音无千夏站在讲台上,正在发号施令。      “新官上任三把火”,她正在烧第一把。      无视她不怀好意的目光,樱井回到位置上坐下,把头埋得低低的,准备与世隔绝。      然而,音无千夏却很针对性地点她名字,官腔官调说:“队伍最后的位置就由樱井同学来担任。”      “我不会跳舞。”樱井果断摇头。      C班的节目是热烈的舞蹈PK,被点名的人分成两队,算是自导自演的一场舞台较量,但对四肢不协调的人来说,绝对惨绝人寰。      “不会?”音无千夏很好心地皱下眉,沉吟片刻后放了行。她只想彰显一下优越感罢了。      无力地看了眼前后辩若两人的人,樱井侧过头,余光朝后扫了一眼,嘴角禁不住扬起:幸村君似乎什么没在听嘛。      “幸村君。”      “什么事?”      音无软和了语气,朝着抬起头的幸村很礼貌地笑道:“男生队的领舞由你来担任可以吗?”      “不可以。”幸村直接拒绝,樱井鼓起腮帮子,憋着口笑,假装很认真地看课本。      “可这是班级活动,原则上应该全班一起参加……”      “那我做后勤就好了,我也不会跳舞。”幸村淡淡地说,没有一丝情绪起伏。      见他拒绝得毫无回旋之地,音无也不好强硬,收了收口吻,继续分派任务。      班会又进行了大概半小时,结束时大家疲倦地发出嗟叹,甩胳膊捶腿,提起书包出去了。      >>>>>      “和雅能想象出我跳舞的样子吗?”这是部活结束后幸村的自我调侃.   新垣从樱井那儿听说了这事,正饶有兴致地围着他瞎转。      听了幸村的话后,她若有所思:“如果是很劲爆的舞,确实不忍直视。”   说着,她有模有样地捂住眼睛,无视某人开始阴冷的目光,又继续说:“但是,如果是很温柔的舞,精市还是可以胜任的,一定很妖娆多姿。”      “妖、娆、多、姿!”幸村显然对这个词汇有些兴趣。      “对啊!”新垣不怕死地强调。      “那……如果跟女生搭舞呢?”幸村问,挑起眉梢,细细地观察新垣变化多姿的神色,嘴角的笑意一点点加深。      “不可以!”新垣撇下嘴,声色俱厉,“精市,你和其他女生气场不和,会把节目搞砸。不可以!”      “还有呢?”      “还有……”新垣眼珠子一转溜,气定神闲,“你会祸害人间,所以我还是把你收进我的金葫芦里吧。”      又来……      幸村感到危机来临,威胁地捏了捏她的手:“和雅!”      然而,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对他免疫的某人老神在在地喝一声:“我喊你一句你敢应吗?”      “……”      “忍者神龟!”      “好,第七笔账了。”幸村秉公职守,“我说过的,和雅不要得寸进尺。”      “我不怕你。”      “那你等着吧。”幸村眼眸一沉,原本威胁的话在新垣耳边却是怎么听怎么暧昧。      她心惊地缩起肩膀吸了口气,认怂:“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怕的。”      “晚了。”      “……怎么听着有种‘我为鱼肉,你为刀俎’的感觉?”      “和雅也这么想吗?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幸村很开心地笑了,看着女生气鼓鼓的样子,眸子里沉淀下满满的爱意与温柔。    ☆、头条4.0:关系   春末夏初,天气变得炎热,尤其是中午当头的烈日,更让昏昏欲睡的人无精打采心神皆疲。      换上体育课专用的短袖短裤,笠原拉着新垣往田径场跑。      今天要测试800米,如果这次又迟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就在两人快马加鞭横冲直撞的当儿,新垣只觉得肩膀一阵猛烈撞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左手边一个人缓缓倾倒,在旋转了1/4个圈后便直挺挺地平躺在地,躺得安分平整,让人不禁怀疑是故意摆好姿势躺下的。      “这是干嘛?”她茫然,“碰瓷吗?”      又忍不住想踢踢地上躺得优雅的人。      “喂,和雅,”笠原喘口气,伸手将盖在这人脸上的头发拨开,然后和一脸茫然的新垣面面相觑,“这是隔壁班的音无千夏吧。”      “哦,好像是她。”      “不过,她好像是真的晕倒了,脸色很苍白……”      “那我们快送医务室吧!”      新垣看了眼表,三下五除二便将瘫在地上的音无千夏公主抱起来,二话没说往医务室冲去。      笠原嘴边的话随风而去,她呆愣一秒后瞪大眼睛,然后快步了追上去,仿佛意识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等、等等,和雅!”      “怎么了?”这是百忙中抽出口气回答她的新垣,手臂上正承受着意料之外的沉重。      “你这样抱,她会走光的!”      笠原手忙脚乱地帮不省人事的音无千夏遮遮掩掩,对新垣这大手大脚也是很服气了。      “那怎么办?”新垣一下将人放下,蹲在地上大口喘气,“要不我背着她,你在后面给她拉拉裙摆?”      “好主意!”      “哇,真是的!”新垣不乐意地站起来,将音无千夏背到肩上后,还不忘抱怨一句,“不让人省心!”      >>>>>      从医务室到田径场,新垣坚信,这中间绝对不止800米。   忍着想要自暴自弃的心情与呜呼哀哉的悲痛,两人还是一路坚持着在上课后20分钟时赶到了田径场。      然而,当平复好复杂的心情和紊乱的气息后正准备考试时,却意外地发现体育老师已经转移阵地,到隔壁班去了。      班长藤原阳子指了指今天穿得有些年轻态,笑容让人望而生畏的老师,无不怜悯地说:“今天C班老师没来,所以由小林老师代课。你们放心地去吧!”      “是的。祝你们好运。”   伊藤一希在一旁添油加醋,耸人听闻,把原本就紧张兮兮的两人搞得更是寸步难行了。      >>>>>      鼓足勇气窜到正在给C班点名的老师身后,笠原和新垣你看我我看你,都端端正正地把手背在身后,一脸乖巧。      本想等老师点名结束了再上前好好解释,没想到,C班队伍里很不给面子地发出几声“嗤嗤”笑声。      一开始,老师只是看他们一眼,但随着那笑声越发地按耐不住,他忍不住抬起头来,目光凛冽地直视着那几个笑个不完的男生好一会儿。      终于,他发现他们的目光都流眄于自己身后,并且以自己为圆形绕着圈。      “什么情况!”他狐疑地转过身去,随后嘴角一撇,到底还是看见了两个像门卫一样站得一丝不苟一脸郁闷的女生。      “老师辛苦了。”新垣和笠原鞠躬,像极了好学生的模范。      “你们两个,给我等着。”小林老师放完狠话,又继续点名。      新垣无可奈何地颓下肩膀,直勾勾地盯着队伍里正笑得没心没肺的幸村,内心顿时挫败感满满。      早知道就不送那家伙去医务室了,她开始无良地想,这样就不会迟到了。      不过,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又有些不安。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良心会受到谴责的吧?      ——嗯,会的。      这年头,好人难当。   新垣默默吐了口怨气。      之后,这番内心独白被幸村知道了,他竟笑得异常开心,眼底眉梢满满的喜悦。      “好笑吗?”新垣瞪他。      “好笑。终于让和雅体会到那天晚上送你回家后我的纠结心情了。”      “你摆明了是借着他人在报复我。”      “冤枉,我事先不知道这事的。”男生依旧笑吟吟,看不出一丝愠怒。      ——但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经过无力的感慨与挣扎后,新垣收了收脸上的颓丧,直勾勾地盯着小林老师今天异常粉嫩的背影,开始猜测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生日?      结婚纪念日?      初恋纪念日?      初吻纪念日?      喔……等等,初吻纪念日。      新垣脑子里的弦被轻然拨响,她有些开心地抬眼眺望远处的天空,心里默默掐指一算:      初吻似乎是在4月25日,离现在也就两天时间。   那么初恋的话是4月23日。      嚯,在一起不过三天就把人家初吻给拿走了,这家伙真是过分耶!      真是的!      真是……      过分——呃,那个,好像是我主动的。      不过,怪不得我,都是他勾引我!      嗯……      心神还在恣意荡漾,一个低沉浑厚而断句分明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新垣喜滋滋的回忆,接着撞入眼底的便是体育老师那关爱问题儿童的眼神,从左扫到右。      “你们、两个、过来。”      “哦。”新垣收回目光,笑眯眯地看了幸村一眼,而后朝前走了两步,对着老师“嘿嘿”一笑:“是要考试了吗,老师?”      “话说,你们两个人都在想什么?”      “我们两个?”   新垣看向一边的笠原,见她也是刚缓过神来,正以嬉皮笑脸的模样掩盖面色忽悠老师。      “算了,你们两个人先测试,测完后别走,来跟我说说为什么会迟到。”      “哦。”      “好吧。”      >>>>>      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正想一屁股坐到草坪上休息,却被身后的人结结实实地搀住了,强硬地支撑着站住。      新垣不悦地回头。      幸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说道:“刚跑完步要走走放松一下。”      “那我坐着放松不行吗?”      “不行。”      果断否决,毫无回旋之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新垣无奈地颓下肩膀,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像在走沼泽泥潭。      “腿好酸,我今天可是跑了1000多米了。”      “才1000多米。”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觉悟。      新垣狠狠地攥了把他的胳膊,气不打一处来:“真不明白你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我的女朋友不是你吗?”幸村毫不含糊,笑得花枝乱颤。      又拍了一掌在他手臂上,再顺便握住他的手,新垣踢了踢腿,面部表情却猛地一扭曲。      “怎么了?”幸村问。      “好像,抽筋了。”      “……”      >>>>>      热毛巾敷在小腿上,带茧的手指有节奏地按压着僵直的肌肉,力道适中,正中穴位。      短短一分钟不到,抽筋时的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酸麻感,并且意外地让人觉得有些舒服。      “我是变态吗?”新垣扪心自问,“虽然给人的感觉是很正宗的按摩,但这阵酸爽是不是有些诡异?更何况……”      她抬起眼,看向正在专注给自己拍腿的人,突然失落地颓下肩膀。      “是不是觉得好很多了?”      “是的。”      “很好,这样就可以了!”说着,小林老师得意地站起身,显然对自己的按摩手法很自信,“让腿放松放松就没事了!”      “哦,好的,谢谢老师。”新垣道谢,晃了晃小腿,不悦地看向身边笑吟吟的某人,气得有些牙痒痒。      “那么,大家就自由活动吧!”小林老师豪爽地大手一拍,“下课时再过来点个名。”      “好!”学生们一呼百应,听在他耳里十分愉悦。   他神清气爽,抬起手臂做了几个侧转运动后便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几步。      一直在观察他动作的笠原有些欣喜,她抓住新垣的手,美好的表情似乎在说“老师好像忘记我们这茬了”。      然而,就在新垣表示赞同的瞬间,原本已经抬脚走人的老师又遁了回来,恍然大悟的目光从女生脸上扫到男生脸上,又从男生脸上扫到众人脸上,最后定格在某个遥远的地方。      突如其来一气呵成的动作让人猝不及防,而这副飘飘然遗世独立的样子又让学生们心里一颤。      “我刚刚想问的是什么来着呢?”他自言自语地打破沉默,却又再次陷入沉默。      “谁知道您要问什么呢。”学生集体沉默。      “想起来!”      自导自演般地觉醒,小林老师目光深邃,像在演侦探片。他摸了摸下巴,说:“我想问的是,幸村和新垣是什么关系呢?”      “嗯?”一个上扬的疑问尾音,使得问话更加循循善诱。      然而——      一言不发。众人都发挥着“沉默是金”的美德,导致空气再一次尴尬地凝滞。      新垣冲幸村眨眨眼,不笑也不撇嘴。      幸村嘴角照旧挂着浅浅的笑,不为所动,不管是老师的问话,还是周围人八卦的眼光,都不能使他嘴边的弧度改变一分毫。      只是记忆中“关于小林老师对待学生恋爱的态度”这个说法很适时地浮上脑海,让他不由得多留了点心。      没记错的话,那篇报道说的是“对待学生恋爱,体育部小林敏雄老师会……”      嗯,是这样没错,基本上已经是言之凿凿的说法了,再加上他今天穿得如此有纪念意义,让人不谨慎不行,而且谨慎总是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为什么你们都不说话呢?”      连续两次打破沉默却又使场面再度冷化的感觉不是很好受,小林老师的眼光锐利地射向当事人。      就在新垣转溜着眼珠子准备说些什么拙劣谎言时,幸村不急不缓地开口道:“如果老师问的是‘什么关系’,那还真是有些复杂。”      话一出,周遭人面色一亮,滋滋有味地笑开了。      新垣觑着幸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准备洗耳恭听,想听听他有什么“高明之言”。      老师微笑、点头、自信:“不管多复杂的关系,我都理得清。”      “好。其实,新垣是我的……”幸村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期待却又紧张的女生,然后深吸口气气沉丹田。      “她是我,祖父的哥哥的儿子的表妹的伯伯的弟弟的儿子的表哥的女儿的叔叔的女儿。”      “……”      “……”      “……”      “……”      “切——”      一阵沉寂后,拖长尾音的唏嘘声四起。大家白眼红眼相向投来,似四面八方的利箭,只是某方当事人还是无动于衷地浅笑着。      小林老师像是被什么刺眼的东西闪瞎眼睛一般,随着幸村翕动的嘴唇一闭,他的脑袋猛地一抖,情不自禁点头。      “还、还真是够复杂的哈。”      “就是说啊。”幸村应和,认真的表情让人颇为信服。      这一次,轮到新垣用关爱问题儿童的眼光来看他了,她毫不掩饰地将怜惜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好气又好笑:精市,你被柯南他老妈荼毒了吗?      等老师一走,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樱井媛礼便上来给了新垣一个爆栗,打得她晕头转向。      “干嘛?!”新垣撇紧嘴,迅速捂住脑袋,以赶在下一个袭击来临前保护好自己。      樱井看看她,又看看幸村,贼兮兮地笑着:“你们两个,是在专场秀恩爱吗?”      这话很成功地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原本已经挪开的目光又聚焦了过来。      “什么意思?”新垣疑惑挑眉。   方才那个看似瞎编乱造的亲属关系又倏然浮上脑海,她不由得怔忡地瞪大眼睛,严肃深沉。      “难道我和精市真是近亲?”      “……”      幸村无力地看着她,心情一言难尽。      “看来幸村君的良苦用心没有被读懂呢。”樱井遗憾地朝他摊手。      “这个……”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是这样没错。      “……‘祖父的哥哥的儿子’是哥哥,”      认真嘟哝的声音传来,手指在椅子比划着。      “‘的表妹的伯伯的、的……’,接下去是什么,精市?”新垣抬头,拿手遮住刺眼的阳光,问。      她认真时候的记性,幸村还是挺佩服,他坐到她身边,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身旁的群众见状也都很识趣地走了,就连樱井也拉着一脸茫然的笠原悄悄躲开。      大家带着对八卦的关心、对当众秀恩爱的鄙视以及对那个亲属关系的好奇不甘愿地离去。虽说是不甘愿,但又实在不想待在这个格格不入的地方自讨没趣。      “媛礼,”笠原看着脑袋凑在一起的两人,问道,“幸村君说的那个亲属关系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我其实不知道呀!”      “什么?那你还说得头头是道。”      “猜的嘛!他说的那么快,谁记得下来。”樱井狡猾地笑着,“不过,总觉得是幸村君说的话,那么应该是有什么特别含义的。”      “这猜测也太随便了吧!”      “好像是这样没错。”樱井说着,眯起眼睛朝着正在认真推算的两人望去,满意地说,“但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做的猜测还是很准确的!”       ☆、头条4.0:泳池   幸村还记得在医院天台上那人说的那番话。   因此,当新垣嘚瑟地将一张接近满分的历史试卷晃到他面前时,他一点也不惊讶。      “有进步。”      “就这样?”女生对这个反应不是很满意,“明明进步很大的嘛!”      “留下夸奖的空间,才能有更大的进步。”      “我觉得已经够好了。”新垣撇嘴,“而且我对这个成绩的满意转瞬即逝。”      “最近还挺谦虚。”幸村忍不住夸她一句。   但新垣很快就让他意识到是自己异想天开了。      “不,你想多了,”她说,“我领悟到的不是这点。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把这份成绩挂在嘴边。”      “不然是什么?”      “林老师说了,年段历史成绩排名一二的两人去参加东京的趣味比赛。”      “……”      “谁知道是什么比赛,搞不定还是很重口的事项。”      说着,新垣翻了个白眼,实打实地用左手背打右手心:“最可气的是,年段第一居然是音无千夏。这就意味着我要和她搭档,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为什么是自寻死路?”      “既然是搭档,搭档之间就必须要有默契。总之我认为,我和她没有半点默契。”      “说不定喔。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比赛,不然宫野老师也不会这么随便就指定你们两个去。既然是趣味比赛,就当放松一下好了。”      “你说得轻松。”新垣瞪了坐着说话不腰疼的某人一眼, “万一是什么很变态的比赛呢……”      “总之我认为,”幸村沉了沉气,认真说,“和雅除了会在考验反应能力的比赛中排倒数之外,其他方面都算中上水平。”      “我的反应能力怎么了!”   招你惹你啦!      新垣扔了把碎草到幸村衣服上,气鼓鼓地看着他口无遮拦后还无半点歉意。      “我说的是事实。”      “以前你都不会这样说的。”她突然委屈起来,撇下嘴角。      “以前……以前不能啊,万一把你惹着了呢。和雅的短板不少,我也知道哪个是雷区。”      男生继续调侃,而后优哉地侧了侧身,给迎面而来的糖果纸让了道。      >>>>>      “这件,就这件了。”      “精市,那是连衣裙……”      “是吗?可这明明是泳衣专卖店,说明这也是在泳衣范围内。”幸村故作天真,“而且这裙摆也很特别,不是吗?”      “废话,长得跟波西米亚裙似的,能不特别吗!”新垣差点没被胸中一口气憋死,气得翻白眼。      “没那么夸张啦。”幸村笑眯眯,掂着泳衣道,“去换上吧。”      “……”      没带泳衣出门是今天的最大的失策。      新垣无可奈何地接过衣服,不忘甩几个眼色给他。      刚刚的轮番辩驳已经消耗了她大量的体力了,如果再继续跟他磨嘴皮子,恐怕等会儿游个三米就得累趴。      此时馆内正好没什么人,店里的老板悠闲地躺在竹椅上,手里拿着蒲扇,看到女生愤愤不平地拿着泳衣进了更衣室后,便和男生有一没一搭地聊起来。      “天气真热啊,已经到夏天了吧。”      “还要再过一阵子,不过这两天确实比较热。”      “是吗?不过,这种天气一起外出游泳也是很惬意的一件事呐。”      “嗯,说得是。”      幸村点头,看了眼大叔,忽地觉得他的笑容莫名阴森。      ……八成是错觉,权当是错觉吧。      好在更衣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   新垣穿着那件一秒钟被嫌弃千万遍的泳衣赌气地站到镜子前,幸村跟着走过去。      “咦,”她发出一个音节打破沉默,“好像还不赖。”      “就是说啊,我有很仔细考量过的。”      “马后炮,你刚刚还说这是波西米亚长裙呢。”      “……”   这话不是你说的吗?      幸村摁摁眉心,哭笑不得,什么记性呢这是,哎算了。      “那等我换一下衣服。”      “快去快去。”      >>>>>      自打他从更衣室出来的那一刻起,新垣就以30次/分钟的频率给他递白眼球,内心挫败感满满。      幸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调侃道:“难不成和雅也要光膀子?不行喔。”      “我才不会。”新垣瞪大眼睛,像听见什么耸人听闻的怪事,“不过总觉得不公平,你选泳裤的时候我就应该上去掺一脚的。”      “你掺两脚都没用,选来选去就只有带印花的和不带印花的两种。”      “哦!谁知道你会不会选那种放荡不羁拈花惹草的三角泳裤呢。”      幸村无言,老半天才贼兮兮地开口:   “下次可以尝试一下。”      “不可以。”   算是警告了,新垣将他嘴角没正经的笑手动合拢起来,拉着他往泳池走去。      一走进游泳馆,迎面而来的是冰凉的水汽,萦绕在鼻尖下,环绕着躯体,将方才闷热的气息都驱散,只剩下焕然一新的舒爽自在。      此时,偌大的泳池只有寥寥数人,使馆内看起来空旷清爽。      新垣朝幸村看了眼,吞了吞口水,暗自庆幸。      还好没什么人。   不然这好身材都被看光了。   怎么忍!      新垣走到池边,迈开长腿准备往前跨,却被幸村无情地拎住。      “喂,精市,让我优雅地跳一下水不行吗?”      她不悦,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确实这么想了。      但幸村对她到底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别说优雅了,就怕角度一个不对劲,把脑袋都给摔坏了。   因此,二话没说,就把她丢到扶梯,赶鸭子上架似的跟在她后面。      尽管出场有些不完美——至少新垣这么觉得,坚信平地而起再从天而降的演绎能够给自己加分。   但是,一进入泳池,她便将所有的遗憾都抛诸脑后了。      事实是,她没有足够的脑容量再去思考到底怎么出场最优雅,因为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转移了。      当后背猝不及防地贴上男生胸膛的那一刻起,脑回路便没出息了,思维短路,随着“嗞”地一声响起,脑海一片空白。      胸怀暖暖的,流动在两人之间的水流变得温热。   分享着同一温度的肌肤开始发烫,新垣有些不自在地侧过头,余光瞥见男生的面庞。      他的气息萦绕在耳边,糅进了清凉的空气中,热热的,让人心神恍惚。      拍拍额头缓了缓神,新垣压住心头的躁乱,转过身掐了他一把,气定神闲。      “精市,知不知道你破坏了这边的温度。”      “我怎么了?”男生有些无辜。      “这边原本只有28°,你一来就变成38°了。”      “……有这回事?”      幸村微怔,若不是看到新垣逐渐变红的耳根子,差点就信以为真了。   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笑开了。      “好像是有这回事。和雅是不是很热?”   “流氓!”      清凉的水掠过肌肤,温柔环抱着。   新垣骂他一句,然后沉到水里,试图减缓脸上没出息的绯红。      >>>>>      两人沉默不语,各怀心事游了好一会儿后,幸村停了下来,迎面接住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女生,稍稍沉了口气。      “哎。”新垣将头探出水面,愉快地抹了把脸。      “累不累?”      “累,那精市驮着我游吧。”      “这个,有待商榷。遇到质量问题可由不得半点马虎。”幸村照旧发扬心直口快的优良品德。      新垣眨眨眼,甩掉睫毛上的水珠,气鼓鼓地瞅他,面上却愈发地烫。      她使了劲儿瞪他,也不知是羞还是气,抑或是恼羞成怒。      但是,不管出于哪种原因,这样一来,使得原本凌厉的目光变了味儿,失了威慑力后倒更像是在撒娇,男生不由得心底一软。      轻咳一声,掩饰掉面上的不自在,幸村放开她,似笑非笑地靠到泳池内壁上,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脸红似乎是可以传染的。   新垣很惊喜地发现自己面上的温度共享给了幸村。      又是那种抓个人来垫背的感觉让她瞬间自得。她笑嘻嘻地凑上去,没脸没皮:“精市是不是很热?”      这语气让幸村听了想打人。      一般天边乌云聚拢的时候,地上的人就应该忙着收稻谷收衣服了,总之看天气行事是很有必要的。      同理可得,当某人的脸开始变阴时,识趣的人就应该立马住口,可以的话还应该上去哄几句,也为自己今后的生活做个好铺垫。      但新垣不。      她完全看到了幸村那越发邪气的笑了,却还是不怕死地绕着他一阵胡诌。      天南地北乱扯一通,什么肾上腺素什么毛细血管什么心理素质什么人际关系,能瞎掰的都掰一遍了,并且掰完还想溜。      瞎掰也就算了,毕竟相处这么多年都了解了。   但掰完还想若无其事地开溜就很让人生气了。      这么想着,幸村伸出手,捞饺子似的将准备游开的女生捞回来,笑得灿烂的,满目却尽是萧索与阴森。      突然拦腰被截住,差点没一甩腿往身后人脸上踢去。      但为了今后的日子好过一些(终于开始为今后着想了),也为了让自己日常的养眼不受影响,新垣还是老老实实顺着那条手臂的方向回去。      其实她也知道,挣扎不过三秒钟,倒不如先缴械投降。   玩够了就认错了,也不辜负哥哥打小教育自己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精市,我错了。我只是在训练我的口才。”      说得好听。      幸村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嘴角的弧度一成不变。      “你该不是要灭我五感吧?”      “灭了五感后就体会不到痛苦,那就太便宜你了。”      “那你还是灭我无感吧。”      “动动小指头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灭五感?”      “其实你就是在以牙还牙。”新垣听明白了。      自己刚刚口若悬河说的那些全是胡扯。   从生物到心理,为的只是耸人听闻。      但对方现在亮出来的分明是不可辩驳的现实,在现实的基础上狠狠地嘲笑自己,显然更有杀伤力了。      早知道就不和他斗,一斗自己的缺点就全暴露了。      果然应该铭记萧伯纳大师的名言:      万般美德首选沉默,能让你掩藏自己的缺陷,窥见他人的不足。      “怎么样?”幸村笑得有些开心。      “我服。”新垣垂下头,乖乖认怂,“精市,和你呆久之后我发现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呈指数形式上升,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呢!”      “该喜。这样就不怕受打击了。”幸村很认真,然后开始邀功,“所以和雅打算怎么报答我?”      新垣皱眉:“我错了。要不我去跑圈?挥拍?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你真的就这么狠心?”      “这不是报答。”      “那……”要怎样?   新垣深吸口气,觉得不安。就在她卯足劲儿准备一遁了之时,水里突然露出一个脑袋,笑靥如花,风情万种。      “嗨,幸村君。”悦耳的声音传来。      “……”      “音无千夏?”       ☆、头条5.0:锁骨   平心而论,音无千夏长得不错,无论是脸蛋还是身材,都比常人略胜一筹。   她穿着吊带泳衣,胸前缀着复杂的蕾丝,蕾丝恰到好处地遮住该遮的肌肤,多一丝保守,少一丝不得体,像是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      新垣看着她,大脑飞速运转,甚至比期末考试最后3分钟转得还快——   “那么多蕾丝她不热?”   “除掉蕾丝,这件泳衣真的挺漂亮。”   “不对,除掉蕾丝的话就走光了吧?”   “等等,她穿这么妖娆到底是来干嘛的?”   “等等,她那只手想做什么?!”   “等、等等!”      声嘶力竭的呐喊在心房里荡气回肠,新垣想也没想就伸出手,用力握住音无的纤纤玉手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下一本正经:   “很高兴见到你。”      “……”      幸村掩住笑,放开搭在新垣臂弯上的手——本想让她站到中间来的,但没想到她今天反应这么快。      音无千夏尴尬地抽回手,轻咳一声后:“很高兴在这儿遇见你,幸村君。”      “刚刚跟音无桑说话的是和雅。”幸村一面说,一面扶着新垣的肩膀,把她拉到自己身前。      “也很高兴遇见你,新垣。”      “哦。我收回刚才的话。”新垣阴着脸。      “幸村君,”音无千夏毫无芥蒂,落落大方地笑着,“你经常到这儿来游泳吗?”      “不,只是今天才跟和雅一起来,”幸村说,碰碰她的胳膊问,“和雅说是不是?”      “是什么?”新垣郁闷地别过脸。      “……”幸村笑容僵了一下,无力地看着她。   默契呢,和雅?他无奈地摁摁眉心。      “新垣看起来好像很累了,这样吧,要不你到一旁休息会儿。”音无说,笑语盈盈,看起来善解人意。   但处于警备状态的某人却听出了几分虚实,于是故意说:“那么,精市和我一起休息吧。”   “好啊。”      “等等,我可不可以跟幸村君请教几个问题,关于游泳上的问题。”   “你想请他给你当教练?”   “嗯。”   “可他的技能都是我传授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说得跟真的似的,幸村浅浅笑着,听她胡扯倒也乐得自在。   除了大言不惭地胡诌之外,新垣相当威武地护在幸村身前,俨然是虎妈护着虎崽的场景。      可是,音无千夏不屈不挠,就算是真的虎妈来了也不能使她轻易退缩,更何况只是狐假虎威。   于是她沉了沉气,决定开启反攻模式。      “新垣和幸村君现在也还不算是一家人吧?”她手抱胸,挑起眉,“既然如此,‘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说法还很值得推敲。”      “你以为咬文嚼字就可以凸显语文不错吗?”新垣给了她一个白眼。      “我没有苦手的科目,“音无自豪地把眉一扬,露出挑衅的笑,“不像某人,靠着侥幸或是什么手段在一次考试中突飞猛进,顿时就获得了一通的褒奖。当然,有进步是事实,但谁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呢?如果下次考试成绩没有维持在这个水平的话,难免会让人起疑,你说是不是,新垣?”      这个暗示再明显不过了!   偶尔考好能怪谁?   怪自己这段时间太努力了,还是怪前几天买中彩票的好运气一直延续到考试那一天?      新垣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心里却像打翻了锅热汤一样难受。      “你说谁?”她脱口而出,佯做全然不解地蹙起眉。      幸村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沉着脸,一言不发,明白她心里有多气多伤。      看到新垣死不认账的反应后,音无千夏的表情难以言喻。   估计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把傻一卖到底的人,倒让她觉得无所适从了。      对装疯卖傻的人讲道理就像对牛弹琴,即使她知道你在讲什么也会装作不知道,不但费心费力,而且让自己显愚拙了——这是音无千夏此刻的心情。      如果这种心情能够让人感到心力交瘁而知难而退的话最好,但没分寸的固执却不止一次给她造成困扰。   这次也不例外。她扫了眼面前的两人,突然回到原来的话题上。      “我想说,”她缓缓开口,就像准备开始什么了不得的演讲一样,“现在幸村君做任何事,新垣似乎还管不着呢。就算你们是男女朋友,但两人之间也总有个人空间和隐私,谁都没办法把谁牢牢控制住。‘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句话说得太早了,不是吗?”      “这句话哪儿招你惹你了。”新垣冷眼觑她。      “这倒没有。我想表达的是,新垣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们现在是男女朋友,但是以后呢,谁能确保以后你们还是——”      “请注意你的言辞。”幸村突然打断音无的话,冷着脸,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好几度。      音无惊愕地眨眨眼,重复道:“我的言辞……”      “这是我跟和雅之间的事,”幸村带着很深的冷淡与疏离说,“我不想有第三人插足。就这样。”      “就、就这样?”      嗯,就这样。      “再见。”新垣打破沉默,淡漠地说,“不送。”      >>>>>      水波荡漾开,在白色泳衣身后划出一条水带。   音无千夏猛地沉入水中,心头堵满了不平与羞惭。      言语超出控制,这不是她所要的结果。   她想要的只是给那个看起来很幸福的女生一个下马威。   知道原本的愿景是不可能实现了,但高傲的心却无法忍受别人自由自在霸占自己所奢想的一切。      “很痛苦,暗恋都是如此吗?”她浮出水面透透气,而后又一头扎进去,漫无边际地游荡着。      >>>>>      恢复了平静,两个人的安宁。   幸村碰碰身前一动不动的女生,手臂环住她:“怎么了?”      新垣不答,扭头、转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朝他锁骨啃上去。   一瞬间,似有电流流遍全身,将幸村的理智完全封闭,只剩下感触神经末梢敏锐地捕捉每一点啃噬、每一寸移动。      牙齿在锁骨上,像兔子孜孜不倦地在胡萝卜上留下牙印一般,新垣抱着他,用兔牙毫不留情地在他肌肤上印下齿痕。      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想这么做。若不这么做,心底涌起的那股莫名委屈的情绪就无从排遣。   当然,也不是非要锁骨,其他地方也行,比如嘴唇,但是高度似乎不对。      “和雅……”幸村的睫毛颤了一下、又一下,一时说不出话。   心尖被挠得难受,伴随锁骨上、耳根上的温热,逐渐蔓延,像常春藤,将他紧紧束缚。      新垣搂紧他,啃累了,便将脸伏在他颈窝里休息,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看他的眼睛。   颊边这才泛起一阵滚烫的红,她舔舔唇,一语不发地埋着头。      幸村怔了许久,好不容易从她突如其来的物理攻击中缓过劲儿。   他沉了沉气,喑哑着声音说:“抬起头来。”   “不要。”      他没理她,抬起她的脸,紧接着,炙热的吻带着鼻息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额上、鼻子上。   他一边吻一边喃喃地问:“生气了?”   “嗯。”   “乖了,不生气。笑笑。”他停下来,学着她平时的样子,动手将她的嘴角轻轻抚起。      “笑不出来。一想到她是来吃你豆腐,又想到她践踏了我的努力,再想到我要和她搭档去参加那个可恶的趣味比赛,我就觉得前路渺茫,人生阴暗,天地失色。”新垣说,脸上果真一点笑意没有。      幸村抱着她啊,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想了想说:“比赛不想去,可以跟林老师说明清楚,他不会为难你的。”   “真的?”   “真的。”      “可我提出来的话,林老师会不会怀疑我和音无千夏关系不好?虽说确实不好,但我不想让老师知道同学之间关系不和睦,万一小题大做把我们叫去谈话呢。老师总是不按套路出牌。”      “嗯。挺有大局观念的。”   “那可不!”      一句话就能把她逗笑,果然还是个孩子。   幸村嘴角溢出一丝笑,又说:“还是取决于和雅是怎么想的。总之不急,那个比赛是下周六才对。”   “嗯。”新垣点头,然后又无精打采地垂下头。      “关于她说的那些话,听听就好。”幸村继续说,“别计较。”   “但很生气,我明明真的有努力。”      “我知道。”幸村搂紧她,“既然如此,就没必要在意了。”   “忍不住在意。”新垣抬起头,认真说道,“最近多了颗小女孩敏感的心。”      幸村抿着嘴,笑着看她:“那,也不错。终于能像个女孩子,心思细腻了。”   “你的意思是我以前都粗枝大叶!”   “我的意思是你以前都虎背熊腰!”   “会不会用词啊你!”新垣捶了他一拳,闷笑着。   “别生气了。”      “嗯。”她拖长音节点点头,然后嘴角又耷拉下来,“那,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另外一个问题——吃豆腐啊?”      “对。你让我很操心了!就算没有音无千夏,也会有其他人,觊觎!”   “不过,吃豆腐的话,不可能了。”幸村说,诡谲地笑笑,指指锁骨上那红彤彤还有些烫烫印记,不紧不慢,“毕竟已经有注册商标了,其他人再怎么有闲情也不会来了吧?”      “注册、商标……”新垣怔怔地看着他,突然懊悔刚刚不该这么冲动的。她瞅了眼他皮肤上红红的一处,忍不住问,“疼不疼?”   “不疼。不过,看起来得过一阵子这印记才会消失了,在这之前,我穿衣服都得注意点了。”      “……我不是故意的。”   “这样挺好,就当是宣示主权了。”幸村笑眯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满脸通红。   “什么‘宣誓主权’!你怎么跟真昭一个样?!”新垣瞪他一眼,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虽说这话听起来挺受用,但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儿。   别人一失足成千古恨,自己是一失口成千古恨,硬把自己弄成了个霸行天下的女流氓了。   女流氓就女流氓吧,好歹也是在扞卫主权,既然这样,说女英雄是不是更顺耳一些?      这么想着,新垣又开心地笑了,眼眸带着光彩:“是啊,精市,你现在是我的殖民地了。”      “殖民地……”   幸村念了一遍,又一遍,怎么念怎么蹊跷。深思熟虑几秒后,他决定据理力争。      因此,在接下来的15分钟里,两人对“殖民地”这个词到底合不合适各抒己见,严谨地遵守“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准则,友好地交换意见。   但很快,新垣便没词儿了,一通胡说八道耗费了她很多脑力与口舌,情急之下她泼了幸村一脸水,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之下“咯咯”笑起来,发现这个好玩多了,便又泼了一次……      于是,一场和平会谈最后以打水仗告终。在泳池这种公开场合下,幸村只得甘拜下风,但还是在心里给默默给她记了一笔。    ☆、头条5.0:庆典   “音响控制那边需要人,考虑到和雅以前在音乐部待过,对这些比较熟悉,明天又比较闲,所以艺术团集体投票通过,由你来担任明天的音响控制人员。虽然通知得比较仓促,但是我相信你还是可以很好胜任的,对不对?!”      “不对。”   “那就这么决定了!”      新垣闷闷地看了眼神采飞扬的音乐部指导老师宇多田凌,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我明天可一点也不闲,我还要参演班级节目呢。”      “参演?不过,应该不是是主角吧?”      确实不是主角,但怎么就不能是主角了?   新垣有些受伤:“虽然不是主角,但也是很重要的一个角色。”   是啊,雅美说一般人还演不来菜贩子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大家的投票结果就是这样。很抱歉没有让你来参加投票,因为到处都找不到你。”老师顺顺她的银发,和眉善目地安慰,“而且和雅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肯定会帮忙的吧!”      “我能说‘不’吗?”   “当然不能啦!那明天上午7点,记得到大礼堂,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   “好吧!”      虽然很讨厌临时被安排任务,但老师灿烂的笑容让她不忍拒绝。   她瓮声瓮气地道了别,接过对方讨好的小饼干后,郁闷地离开了。      >>>>>      周一。   天气明朗,风和煦吹拂,校园里人头攒动,欢声笑语奏起建校135周年动听的旋律。   初阳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给大地送来热情,照着校园里每一处预备的小桌子小椅子,彰显着热闹非凡。      “这个是章鱼小丸子的摊位!”   “这是烤豆腐串!”   “还有烤肉串!”   “那是执事茶馆!下午可以去喝茶!”   “啊雪糕!蛋挞!口水要留下来啦!”   “就像海原祭一样!太棒了!终于可以大饱口福了!”   “等到中午,还会有乌冬面!想想那味道,太美味了吧!”      “不对呀,和雅呢?也没见到个人影儿。”   “她去当音响控制了。一大早苦着张脸,怪可怜的,还让我给她带5罐雪碧犒劳犒劳。”笠原满足地咽下蛋挞后,露出些许同情。      “喝那么多碳酸饮料不好吧?”伊藤有些担忧,“我等等要去咖啡屋买饮品,顺便给她买点。”      “那给她买杯红豆奶绿,再买点糕点。不过她在气头上,见不到5罐雪碧会不会把我撕了?”      “会。”樱井说着,朝自动贩卖机投币,“还是5瓶吧,别让她喝完就行。”      “有道理。把雪碧给幸村君,让他拿给和雅,这样和雅就不敢喝光5瓶了。”      “哇!一希,你老奸巨猾啊!和雅知道了绝对撕了你!”      “不怕。”伊藤侧着头,“嘿嘿”一笑。      >>>>>      新垣不知从哪儿翻出把扇子,正舒舒服服地卧在沙发里一面翻看节目单一面扇着。   控制室内糖果饼干薯片一应俱全,唯独少了饮料。   她时不时焦灼地朝门外张望,满心期待地等着自己的雪碧到来。      “哎,和雅,”宇多田老师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进来,把一袋子的U盘递给新垣,指指一旁的电脑说,“这是今天节目要用到的背景音乐和视频,你把这些一个个拷到电脑里。”      “有标注是哪个音频文件吗?”新垣从沙发上起身。   “已经统一让负责人命名为‘庆典’了。”   “OK。”      “还有几个班级的还有交过来,你等等去催一下,这是电话号码。高一年D班,高二年C班、E班。哎,怎么都是高中部的,这些负责人真不自觉!”   “行,等我把这些拷完了再催。”说着,新垣已经坐到电脑前开始工作了。      插U盘、等电脑读取、找到目标文件后复制、粘贴、U盘安全拔出、把拷完的U盘重新归位——索然无味的流程,正适合不喜欢动脑筋的清晨。      这项工作的工作量不容小觑,除了各大班级的节目之外还有各大部门的,毕竟节目单那么长,从上午到下午,都是今天庆典的时间。      虽然想着就让人觉得兴致勃发,但也会有些许疲惫孳生。   除了自己班级的表演之外,在节目结束之前,新垣都得待在这间控制室里监测音响、及时调控。虽然无聊,但想到不用像跑外场的人那样顶着当头烈日忙来忙去,也算是一大安慰了。   至于广播站的事,她就统统交给笠原去做了。想到这儿,她不禁又想起她的雪碧。      “真昭,我的雪碧呢?”耳朵和肩膀夹着电话,手还在不断地Ctrl+C、Ctrl+V,“精市?没有呀——”      “来了。”声音从门外传来,新垣艰难地回过头,见幸村提着两个袋子,其中一个装满了雪碧。      “他来了!那就我挂了,再见!”将手机丢到桌上后,新垣八爪鱼似的飞扑到幸村身上,笑容灿烂。      “怕是为了雪碧吧?”幸村举起手里的袋子,调侃道。      “一大早看到你心情也是不错的——啪!”   新垣迫不及待地打开,灌了一大口之后顿时神清气爽,“太爽了!”      “早餐吃了吗?”   “吃了。”她指了指一旁满当当的垃圾桶,里面全是饼干薯片的包装袋。幸村眼角微微抽搐。   “早上还是不要吃这些东西的好。”他说,“给你带了点面包,还有——”   “章鱼小丸子!”      “这是笠原桑让我交给你的。章鱼小丸子可以,但这4瓶雪碧,我帮你收着。”   “这不是要我命吗?”   “有这么严重?”   “很渴。”新垣委屈地撇下嘴,“老师忘记准备饮料了,我渴得舌头都要烧起来了。”      “不许再吃那些薯片。”幸村明令禁止,看着新垣颓下肩膀后又补充道,“要是上火了,今天就别想再吃其他东西。”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来给你送雪碧。怎么,不要?那害我白跑一趟。”幸村拖长话尾,伸手准备去拿新垣手里的罐子,却被她躲开了。   “我要!”她侧过身护着饮料,“可是我觉得你是来限制我人身自由的。”      “反正和雅今天得待在这儿,我限不限制都一样。”   “到晚上就不一样了。”新垣嘟哝,拿眼觑他。   幸村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款款笑开了:“也对。晚上我再限制。”      这话,越听越暧昧。   新垣忍不住想,也不知是自己想多,还是他本意如此。   她不动声色地喝了口雪碧,压住心头的紧张。      至于紧张什么,她说不来。   两人在一起本来就很正常,但加上黑夜这层渲染色后,免不了让人多想。      可是,我这么一天真无邪单纯可爱矜持的女孩为什么会想这些东西!   她好不惭愧地自诩,内心翻江倒海,又想起上次那个雨夜未完成的目标,登时相由心生了。      “想什么了?”幸村碰碰她有些微红的脸颊问。      “没、没事——那个,精市啊,你去忙你的吧,我还有工作要做呢!雪碧、雪碧你都拿去吧,章鱼小丸子给我留下,还有这瓶红豆奶绿,啊还有这个小蛋糕,我正好饿了。对了,你吃不吃薯片,要不你拿去吧,这个柠檬味的挺不错的,这个麻辣味的也不错!还有这个饼干啊,还有百醇,百醇真的好吃诶,这个抹茶味的特别好吃,哦这个是百奇啊……”      “……好啊。”幸村接过她塞来一袋零食,然后被她一面念叨着一面推出了控制室。      虽然有些不解,但大概也猜到了是什么原因导致她突然系统混乱。   他侧头笑笑,朝背对自己暗自舒口气的女生看了会儿,便提着零食离开了。      >>>>>      “还差谁哪个班的U盘?”   “还差C班的,高二年C班。”新垣抹了把头发,离了座位,“我要下去准备了,就到我们班上场了。冲田君,可以来替一下我的位置吗?”      “没问题。”   “行,你先去。”宇多田老师朝新垣摆摆手,又冲一旁的同学问,“C班的负责人是谁?”   “是音无千夏。”   “去把她找来。”   “是。”      >>>>>      一切都在绪方雅美的意料之中。立海大的观众们对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这对恩爱CP的新鲜度和好感度还维持在较高水平。   当知道两人再次联袂出演时,顿时又炸开了锅。      从国中到高中,大家掰着手指算了算——   “十次!”   简直称得上“舞台情侣”了。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满怀期待地等着他们又搞笑又“甜蜜”的桥段。      看着底下观众发光的眼睛,新垣觉得自己都是多余的。   她凑到绪方雅美耳边,出了个馊主意:“雅美,我觉得菜贩子这个角色呢,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要不,直接上主演,也让大家过足瘾。”      “不行,和雅!”绪方敲她的脑袋,又整整她那一身小贩的衣服,用专业语调说,“你这个菜贩子,虽然只是上去走个过场,但有助于使得整部剧更加真实丰满呀!而且,你排练这么久了,肯定也不希望之前的努力白费吧?”      “不白费呀!这段时间的排练让我受益匪浅啊!”   “就是说啊!演技倒是进步不少,下次可以考虑让你演男主角了!”      “但我说的受益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   “不能在唇枪舌剑中输给仁王,否则会很丢脸。”   “……那你快给我上去丢脸!”      >>>>>      闷闷地被仁王演的家庭主妇呛了一顿,新垣觉得这部剧的主角光环太过明显了,于是真诚地撅了撅嘴,临下台前给了仁王一个白眼。      但就是这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台下眼尖的人迅速捕捉了。   摄影大哥的相机迅速拍下她撅嘴翻白眼的画面,然后忍不住放大、放大、再放大。      “好可爱!”一旁的女生失声喊出,满是疼惜。   大哥却不解风情地把图片缩小,指了指那个白眼道:“不觉得很适合当糗照吗?”   “……莲二,你这样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行吧。等等删掉之前先发给精市。”   “……可怕的男人。”      丸井文太和仁王雅治演对手戏的一大看点就是,两人与角色不太匹配的身高。   偏偏每次都会由仁王担任女主角,丸井担任男主角。   因此,每次丸井文太都得踮着脚尖或者仁王雅治弓着背,他们才能甜蜜而不失协调地抱在一起。   这次也不例外。   话剧以丸井亲吻仁王的额头结束。      但这一次,饰演吉姆先生的丸井文太不情不愿地沉了口气,然后朝仁王勾了勾小手指。   仁王雅治很给面子地弯了弯背,把额头送到他面前。   顷刻之间台下响起一阵骚动,绪方则手忙脚乱地在一旁翻起了剧本:“哎,不是这样的。丸井应该踮脚尖!踮脚尖啦!”      “这样挺好的呀!”新垣呵呵笑道,“偶尔改变一下也挺不错。”   “看在观众的反应都还不错的份上,就暂且饶了他。”   大家都很享受这个剧,连老师们都看得津津有味,对这个轻松却温馨的剧很满意。      带着绪方雅美“以后再也不让你们演对手戏”的承诺以及告别舞台的轻松。   两人天真地在观众面前鞠了躬,算是给自己中学生生涯的演艺事业告别。   当然,此时的两人因长期遭到班级迫害所以忘记了部门,殊不知网球部还需要他们。   但这都是后话了。      按照流程,每班表演结束时,全班都会上台去合照。   就在新垣提着小裤腿准备蹦上舞台时却被宇多田老师催人叫了回去。   她郁闷地扭着眉,泄气地往回走,又给摄影大哥留下了几帧“宝贵”的画面。       ☆、头条5.0:音乐   “C班的U盘还是没有送来!”      脚还没踏进控制室的门,新垣便听到艺术团指导老师冲野正南的咆哮。   40多岁的老师肺活量很大,声音洪亮。      “什么!落家里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出门前不仔细检查一遍?!负责人呢?负责人在哪儿!”      “在、在这儿。我以为已经放好了。”   音无千夏的声音,新垣准备进门的右脚踌躇不前。      “就不能现在临时找一下歌曲吗?”   “那是我自己做好的曲子,网上找不到。”   “你们都是按照那首歌在排练吗?”   “是的。”      不知是不是幻觉,新垣觉得音无千夏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   不过也对,被冲野老师暴风雨般的咆哮训斥后能不哭的屈指可数。   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受害者,新垣心底莫名涌起一股同情。   她走进控制室,朝着一旁和善多了的宇多田老师探了探脑袋。      “啊和雅来了。”宇多田凌显然松了口气,从倚靠着的桌边站直身子,走到新垣面前,“这是冲野正南老师,好多年没见了,应该没忘吧?”   “当然没忘了。”新垣朝资历丰富的老师点点头。      “我也记得你,”冲野正南因发怒而起伏的胸膛逐渐平静下来,“还有伊藤一希同学,是这个名字吧?”   “是的。”      “说到点上了。”宇多田转向新垣说,“一希的电话一直关机,我让人去排练室找她也找不到,你平时跟她比较要好,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我不清楚。不过,我打电话问问其他人,她们说不定知道她在哪儿。”   “那就拜托你了。”      新垣掏出手机,给笠原打了个电话。   那丫头刚刚自告奋勇搬完零食后就销声匿迹了,班级合影前都没见她,准是跑到其他地方去玩了。   伊藤很可能跟她一起。      果然,电话接通了,两人正在咖啡屋买吃的。      新垣拔高音量催促她们快点赶回来以示事态的紧急,然后又压低声音让她们帮忙买一袋泡芙,这才挂断电话,安慰身后一行人说“一希很快就回来了。2分钟,她说的。”      “谢啦,和雅。”宇多田揽住她,“因为U盘找不到,所以现场音乐没办法。但是音无同学作曲的谱子还在,所以……”      “你们想让音乐部来伴奏?”   “就是这么回事,不然没有其他办法啦。”      “舞蹈动作都是按着曲子来编排的,一时找不到适合的曲子的话,会使动作和音乐看起来很不协调。”音无直视着电脑屏幕,闷沉沉地说。      “距离C班上场还有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冲野正南看看手表,然后朝宇多田说,“也快到中场环节了,就直接把中场的游戏提前,拖延一下时间也好。”   “是。”      >>>>>      3分钟后,伊藤一希从外面走来。   在未感受到控制室内肃穆庄严的气氛前便大咧咧地晃起手里的袋子,声音清脆悦耳:“和雅,你的泡芙!”      “我不是说让真昭给我带回去吗?”新垣忙迎上前接过,附在伊藤耳边私语。   “她没说呀,提着自己那袋就走了。”      “看我不揍扁她。”新垣颓下肩膀,冷静地转身,笑嘻嘻地举起袋子问,“大家要不要一边坐下吃泡芙一边讨论事情?”      “这是和雅准备买了自己吃的吧?”宇多田一语道破。   新垣讪笑着:“本来是准备当点心的,但是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嘛。”      光说不做就没诚意了。   新垣打开袋子,用牙签插着泡芙,给每个人手上都分了一个。   分完一圈之后只剩最后一个,她可怜兮兮地朝伊藤一希看了眼。      “你吃吧。”伊藤失笑。   “谢啦!”      “一希,”宇多田开口说正事,“C班的背景音乐是音无同学自己谱写的曲子做成的,但是现在U盘没带来,网上也搜不到这首曲子,所以我想,音乐部能不能现场伴奏?呐,这是乐谱。”      伊藤接过乐谱,看了一会儿后眉梢忍不住上扬:“老师,没有排练过的话现场效果不会好,再加上要和舞蹈配合,难度就加大了,如果不是老手的话很容易出差错的。”      “现在音乐部能出几个比较有经验的人?”一旁的冲野正南问。   “能临场发挥出色的最多三个。”   “才三个?”      “嗯,单是能腾得出时间的就没几个。有一部分人今天出去跑外场了,还有几个人是班级的文体委员。包括这次音乐部的节目也安排不出几个人来。”      “三个就三个吧。钢琴、贝斯、架子鼓,有总比没有好。”   “既然这样,那么一希和媛礼上场吧,”宇多田说,随后又顿了顿,“对了,还有一个是谁?”      伊藤眨眨眼,目光诡谲地飘到吃完泡芙还意犹未尽的新垣身上,掷地有声:“还有和雅。”   这话像平地惊雷一样炸在新垣乐滋滋的心上,她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伊藤:“可是我跟一希的默契值早就耗尽了。而且,我还要调控音响呢。”      “音响我来调控就好了——我居然把你给忘了!要什么默契呀,你们刚开始没默契不也配合得很好?照着乐谱弹,只要不出差错就行,我知道和雅肯定不会出差错的对不对!因为没有排练的时间,所以一共就只有一次演奏的机会,和雅好好珍惜呀!”宇多田一面说,一面拍拍新垣的脑袋,笑容满面。      “那就准备准备吧。”冲野正南面色好转了些,“你们谁弹琴,谁打鼓,谁弹贝斯都自己分配好了。音无同学,你也回去组织班级吧。”   “是。”      几个人应声,接着便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一希!”新垣跟上伊藤的步伐,“为什么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音乐部今天实在分不出人来,只能这样。刚刚听真昭说,风间老师先前说过,C班这次如果出错,那就是是班委连带责任制。不但音无要挨骂,媛礼,包括幸村君,有个一官半职的都逃不了。”      “有这回事?”新垣惶恐地向后缩了缩肩膀,思量半天才弱弱无力道,“那好吧。那我……”   “你来弹贝斯,行不行?”      “行吧,可我没衣服可以穿——”新垣皱眉,揪揪自己身上还挂着几根菜叶的菜贩子的衣裳,“你还不如给我把二胡,我往那舞台上一坐,还能扮扮民间艺人呢。”   “你往舞台一坐,那人家往哪儿跳舞!服装不担心,后台肯定有,现在去找媛礼,跟我走。”   “哦。”      >>>>>      为了给舞台腾出足够跳舞的空间,三人只得在角落里,挤在一起演奏。   乐谱搭在架子上,随着第一声架子鼓响,表演开始。      舞蹈有柔有刚,随着音乐跌宕起伏或翩然起舞,台下观众的情绪也随着舞蹈或澎湃或舒缓。      控制室里,冲野正南站在指挥窗口前,一面欣赏音乐,一面观看表演,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忽,甚而有那么一瞬间忘乎自己身处何方。   这似乎是音乐的奇妙功效,他这么想道。      演奏的效果出乎意料。   原本只想凑合着得过且过,却在意外中发现了桃源胜地。   他坐回到沙发上,细细思忖着当下这段如涓涓细流般舒缓的曲子,身心俱疲地闭上眼睛,任旋律像清水般洗涤思绪心思,不自觉地让人觉得轻松愉悦。      表演结束时,他从沙发上起身,急匆匆地朝外走去,带着如获珍宝时的欣喜,迫不及待地去寻找意中的候选人。      >>>>>      庆典的节目表演结束时,已经下午4点钟了。在这之后的便是大家自由活动的时间。   从大礼堂鱼贯而出的少男少女们雀跃欢呼,冲向树荫下的美食,很快便找到自己味觉的所属地,忙得不可开交。      原本也想跟着大众冲出去的新垣被桌子腿绊了一下之后又被冲野老师派人揪着领子回去了。   她闷闷地站到伊藤一希身边,还不忘给作为送信使者和抓捕人员的幸村精市甩几个白眼。      “我在外面等你。”他经过她身边时说,声音极轻,不动声色。      冲野正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离开,然后看看手上的表,这才开口说:“我有一个想法。今年6月份,有一个全国高中生乐队大赛,你们四个人有没有兴趣组队参加?”      四人没说话,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音无同学作的曲不错,你们三个刚才的演奏也很出彩。如果你们有兴趣,我可以全程指导你们。当然,你们回去考虑考虑,三天后能不能给我个答复?”      “嗯。可以。”伊藤率先说,免得气氛再次尴尬。   “那三天后,我们音乐部见。”      “那个,老师,”新垣颤巍巍地举起手,“我不是音乐部的。”   “你不是吗?”   “我是广播社的。”   “参加两个社团不罕见啊。”   “不是这样的。”   “可我记得你以前是音乐部的啊。”   “后来就不是了。”      “那现在也可以是。”冲野正南撇下嘴,认真想着,“凡事都有个开始和重新开始。还是那句话,你回去考虑考虑,我们三天后音乐部见。”   “好吧。”       ☆、头条5.0:约会   别了一行人后,新垣很快在礼堂拐角处冷清清的执事茶馆里找到幸村。      茶馆露天,遮阳伞下只坐着三个人。   4点钟的阳光洒在这个小小的地方,洒在清亮透明的红茶上,颇有文人雅士的风情。      新垣贼笑着,朝一旁准备发声的切原赤也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然后踮着脚尖从幸村背后靠近他。      幸村正和柳凑在一块讨论着什么,时不时伸手摸摸后脖颈,然后轻笑出声。   虽然瞅着很投入,但对身后鬼鬼祟祟的某人早就察觉一二了,却还当什么都不知道。      “1、2、3!”   “嗨精市!——啊!”      扑了个空的新垣愣是随着惯性滚进了幸村的怀里,这一下,惊呆了一旁的切原赤也。   他怔了怔,将卡在喉头处的硬糖艰难地吞咽下去后捂着眼睛,一面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一面快马加鞭地逃离。      新垣急红了脸,整个人陷在幸村的怀抱里,越挣扎越起不来。   好在周围没有其他人,柳莲二也在这时说了句“已发送”,然后飘飘然走了。   于是,小小的茶馆里只剩下姿势怪异的两人干瞪眼。      “放开我!”   “我可什么都没做。”幸村无辜地摊摊手,“是和雅自己扑上来的。”   “你害我扑了个空!”   “这不是扑到了吗?”      “哎你这人,”新垣勉强坐起身子,手搂着幸村的脖子,“你到底有脸有皮没有?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我不矜持?”说着,幸村瞅了眼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眼神戏谑。   “……放我下去!放开!放、放开你搭在我腰上的手!”      幸村讪笑着把手拿开,举过头顶作出投降的姿势:“行吧,和雅自己起身。”   新垣瞪他一眼,手撑着他的腿,“蹭”一下跳起来,却听见他咧着嘴哼出声。   “怎么啦?”   “手劲儿挺大。”幸村看着她,把一旁的椅子拉过示意她坐下,“喝什么茶?”      “不喝茶,我上午的雪碧呢?”   “红茶吧,还是绿茶,还是奶茶?”      “雪碧呢?”   “喝了。赤也上午太渴,我就全给他了。和雅不会和赤也计较的吧?”   “会。”      “那就没办法,反正已经喝掉了。”   “不喝茶。”   “那我们去逛逛?”   “好啊!”      幸村笑着起身,收起桌上的手机后牵住新垣往前走,谁知她又折了回来,瞅了眼桌上刚倒好的红茶,二话没说“咕噜”下肚。      “渴了,凑合凑合,而且不喝浪费。”   她一本正经地解释,懂事又环保。      >>>>>      两人手牵手,明目张胆地在校园里乱晃,这本身就是件博人眼球的事。   再加上幸村还要时刻准备将新垣从自动贩卖机旁扯回,一不小心就能把她扯到胸前,更招徕一堆红眼白眼。      “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把你们抓起来。”   笠原在远处观摩着,应了众人的请求打电话威胁。   谁知电话那头压根没时间理她。      自电话一接起来便是两人对美食的赞叹以及接下来要去哪儿玩的规划,像是要把电话那头的人气死。      “这两人太过分了,公然高调秀恩爱!”   “就是,太过分了!”笠原掐断电话,猛地啜了口饮料,“浪费我电话费!”      再后来,两人把沿着操场和树荫美食摊位上的美食都吃了个遍,然后晃悠到冷清的地方,准备享受片时宁静悠哉。      太阳一路往西,随着大家肚子饱胀程度的增加一点点没入海天相接处,只是海面上还铺着金色的阳光。   斑斑点点的光辉随着海上的涟漪一点点晃动,成了逐渐暗沉的海面上的最后一点光亮。      晚风微凉,从海面上吹来,似乎还带着湿湿咸咸的味道。   夜幕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灯下的章鱼小丸子摊位上客人络绎不绝。      庆典的夜晚正式开始,许多摊位重新开张。   许多人白天忙得不可开交,只有晚上才能抽出空来吃喝玩乐,权当是忙累一天之后的报酬。   也有白天玩的不尽兴的人还在乐此不疲地吃吃喝喝。   因此,晚上的场面比白天热闹多了,再加上黑夜这层背景色,便更有狂欢的意味。      >>>>>      立海大有几个僻静的地方,人迹罕至,但环境清幽。   比如南面的长亭,比如西面的清安桥,再比如东面的旭阳池。   野花草从石缝里顽强滋生,绕着亭子,环住池塘,没有绚烂的色彩,却带来了不少活力。      旭阳池边上还像模像样地造了几个石舫,闲来无事的人总爱捧几本书到这个地方来消磨时光。   残阳从池边上褪去后,周围路灯亮起。   昏黄的灯光投下一片光影,摇曳在随风而动的池面上,能够模糊映出石舫里相依相偎的两人。      “头大的是你,头小的是我。”新垣靠在幸村的肩头,指着倒影“咯咯”笑道。   幸村扬起嘴角,脸颊贴着她的额头,温柔笑着,也不反驳。      “今天的演奏很不错。”他突然说,低头看着她。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   “实在没看到是谁在角落弹贝斯。”   “那是媛礼和一希太胖,把我遮住了!”      新垣大言不惭,说这话时实在没考虑到三人的体重排行榜。   幸村捏捏她的手,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识趣地咽了下去。      新垣在他怀里动了动,陡然转移话题:“今天演奏结束,冲野老师问有没有兴趣组队参加比赛,可我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过比赛了,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兴趣。”   她把下午的困扰倾吐而出。虽说表现得不太在意,但进退两难的情绪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幸村低头摸着她的指尖,笑道:“既然和雅把这件事搬上台面来思考了,就代表有兴趣,至少不是完全没有兴趣,是不是?”   “好像是。”新垣看着他,“但是也不代表非常有兴趣。如果是这两种分明的心情的话,就不会这么纠结了。”      “在模棱两可的心情里面,哪种心情更强烈些?”   “不清楚。”   “心里怎么想的?”   “心里……”新垣眨眨眼,手掌不自觉地覆上左胸口。   幸村看着她的动作,不自觉地将目光移到别处去。      良久,新垣把手放下,收回平视前方的目光,字句分明:“好像,兴趣,更多,一些。”   “既然如此,”幸村拿手摸摸她的额头,“就跟着心里的感觉走。如果有机会,就有更多选择了。”   “不过,我的决定还不能作数呢。不清楚一希她们是怎么想的。”      说着,新垣略松了口气,似乎为可以不用当机立断感到庆幸。   幸村笑笑,一下看破她的小心思。      “把对自己而言很棘手的决定权交给别人,这样好像就可以不那么操心了。这种习惯可不好。”   “偶尔,偶尔嘛!”新垣抿嘴带笑,坐直上身抱住他的脖子,像只撒娇黏人的猫咪。   幸村看着她,乐了:“什么时候去进修女孩子功课了,嗯?”      “什么话嘛!”   “撒娇越来越得精髓了。”   “真的啊?”   “真的。但这样不好。”幸村说着,眸色稍微沉了些,突然伸手勾到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近。      “怎、怎么不好了?”新垣眨眨眼,装懵卖傻。   “你说呢。”幸村无奈地笑了下,鼻尖蹭着她的鼻尖,“要我怎么解释?”   “心动不如行动呀,精市!”新垣扯扯嘴角,换上贼笑的表情。   “你啊。”幸村轻叹,话还没说完,唇边便已经印上了一个吻。      “总之,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我已经帮你解决开头第一难,接下来漫漫长路就靠你自己了。因为不管怎样,男生在这方面,总是比女生厉害些。”      话没说完,新垣已经红了脸,却还作一本正经。   幸村凝视着她,眼眸里盛满柔和的光。   他碰碰她的嘴唇,问道:“‘漫漫长路’吗,和雅想吻多久?”      变态!竟然咬文嚼字!      新垣的脸一下红得发烫。   她把脑袋往后挪了挪,好给迎面而来的风一点吹拂的空间,降降面上的温度。      “就是吻到不想吻为止。”新垣咬着唇,拣着词儿说话。   “有那时候?”幸村开心地笑了下,新垣舔了舔唇,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好像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过。”她说,说完后感觉把自己的底牌全亮出来了。   “当然,如果精市的技术不行,”她接着说,一本正经不怕死,“我可以指教指教你。”      幸村眼角一抽,僵硬地挑了挑眉:“你教我?”   “如果你不行……”      话没说完,鼻尖便萦来一股柔和的清香。   软软的唇瓣间有绿茶的味道,在触碰之后还能尝到些微的甜。   新垣握紧拳头,头脑一片空白,完全忘了一秒前的慨当以慷,只是僵硬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不是说要教我吗?”幸村放开她的唇,嘴角挑起得意的弧度。   “不、不用教了。”新垣憋红了脸,紧张地握紧拳,“你的技术,很好了。”   “和雅。”   “嗯?”   “闭眼。”   “哦。”      新垣乖乖地闭上眼,过了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睁开。   “那个,精市,”她喘着息说,“我刚刚好像吃煎饼了。”   “我知道。”幸村笑了笑,明白她想说什么。   “好像是有一股饼皮的味道。”他说。      “真、真的?”   “假的。”      “那我好像还、还吃了点榴莲饼。”   “好像也有一点。”   “假的?”   “真的。”   “啊?”      “还吃什么了?”   “还乌冬面了,雪、肉……肉串丸子……”      新垣住了口,利用最后一点理智发现自己肢体不再僵硬,但语言功能却受阻了。   幸村沉下气,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加深了这个吻,比以往更深一些,关闭了她的语言通道,让她乖乖地安静下来。      >>>>>      后来幸村说,为了给足面子,彰显新垣有先见之明,于是他卖力地吻了好久好久。   不但应了她那句“漫漫长路”的变相请求,还验证了那句“男生在这方面总是比女生更厉害”的准确性。      “那才不是什么变相请求啊!”新垣捶他,霎时又红了脸,“是你过分解读,过分解读!”   “是吗?可和雅也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是吗?”   “我当时压根没有时间观念!”      新垣怒了,一个翻身把他踢到床下,兀自把自己卷进被子里。   本意是不给他被子盖,谁知他倒好,像剥开五香卷卷皮一样,把她和被子剥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mmmmm... 不知道有没有将那种场景那种感觉写出来,但我自己在脑海里排练的时候觉得还是蛮甜的。嘻嘻 >3< ☆、头条5.0:道歉   抛硬币,正面朝上就去,反面朝下就不去。      新垣眨眨眼,盯着在空中优雅后空翻的钢镚儿,然后伸手把它截了下来,攥在掌心里走了出去。      伊藤一希说,如果决定要组队去参加比赛的话,就在5点之前到达音乐部。      >>>>>      冲野正南坐在椅子上,伊藤、樱井还有音无坐在他对面,并排的四块椅子还有个空缺。   新垣上前敲门,得到应许后走了进去。      “老师,”她挠挠腮帮子,“我想参加比赛。”   说罢,她探出脑袋,盯着看起来像在闭目养神的冲野正南,心里七上八下。      好在冲野很快睁开了眼睛,嘴角带上细微的笑,指了指音无千夏身边的椅子道:“来,坐下说。”   “是。”      “比赛在6月底,离现在还有2个月左右的时间。比赛呢,就是四个人组一支乐队,伴奏、演唱都由这四个人来完成。7年前我们学校参加过这个比赛,在那儿之后就没有参加了。因为没有发现足够数目、符合条件的人。不过,你们四个人可以尝试一下,也算是时隔多年的一个创举。”   “是。”      “今天我们也不多讲什么,主要是想确定你们愿不愿意参加。你们考虑的结果让我很满意。既然决定了,我明天就去报名。之后我们手机联系,具体事项通过手机通知。这是我的手机号码,”   说着,冲野正南拿出四张小纸条,分别递给四个人。   “你们存了之后发条短信给我,好让我存一下你们的号码,你们也互存一下号码,方便交流沟通。”   “是。”      “那今天就先到这儿,我们的排练也许从明天开始,你们要做好准备。”   “明白。”      于是,四人存下号码,发完短信后,便起身道别,一起走了出去。      >>>>>      音无千夏一声不吭地走在最前面,腰杆挺得直直的,步伐矫健有力。   从周日开始,她变得更沉闷了。   不知因为冲野老师的训斥,还是懊悔自己居然犯忘带U盘这种小错误,总之,原本就不苟言笑的她这几天更沉默了。   而这一切,身后的三人都看在眼里。      新垣从书包里掏出一盒百醇,又掏出一罐雪碧,结果雪碧被樱井塞了回去。   “我不认为她会喝雪碧。”   “哦。我的雪碧到底怎么了?”   一旁的两人不由得笑出声。      新垣把百醇塞到伊藤手中,然后摇头:“我跟她关系不好,你去给她。”   “你跟她关系不好?——正因为你跟她关系不好,才要你去。”      “为什么?”   “我们现在要一起排练,肯定得和平相处,这是底线。所以你俩的关系肯定要改善,否则她怎么融入我们?”   “你的意思是,她不跟我们走在一起是因为我。”   “因为你!”樱井迅速接过话,然后推着新垣往前走,“所以你快去吧,再不去她都走远了。”      “虽然我觉得媛礼你在骗我,”新垣一面说一面随着惯性飞到音无千夏身后,埋怨声变为嘟哝,“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停下脚步时,她正好站在音无千夏身后1米远处,突然做贼心虚。      “音无。”新垣喊她,见对方猛地站住了,不由得紧张。   “怎么了?”音无转过身,面无表情。   新垣的心凉了半截,硬着头皮将手里巧克力牛奶味的百醇递出去:“给你吃。”      见状,音无眉梢微挑。   新垣深吸口气,看做是不祥的预兆,不紧不慢又补充了一句:“媛礼给你的。”   “什么?”身后的樱井噎了一下,伊藤在一旁乐滋滋。      音无迟疑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接住,声音低沉柔和:“我蛮喜欢巧克力牛奶味的。”   “真的?”新垣眨眨眼,有些欣喜,“其实是我选的。”   “……”      远远地,见两人开始交谈了,伊藤拉着樱井上前,试探着问:“一起回家吧,我记得我们的家好像是同一个方向。”   “好啊。”   “对不起哈,先前对你的态度很不好。”伊藤继续说,嘴角扯起抱歉的笑。   音无看着她,垂下头缓缓开口:“其实我的态度也很不好,对你,还有,别人。”   “那我其实也是。”樱井跟风似的说。      新垣看着这三人,无力泄了气:“你们在干嘛?”   “还有你。”音无转向她,目光平静无波,“那天的事情、之前的事情,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新垣愣了愣,忽然被人提起了不想提的事情心里觉得挺别扭,但耸耸肩,不在意地说:“都过去了,你不提我早忘了。”   “其实,我还蛮期待和你一起去参加那个趣味比赛的,真的。”   “真的?”   “嗯。”      音无看起来很真诚,可能是从没见过她这副表情,新垣觉得很难得,甚至不忍怀疑。   “既然是真的,那就好好玩吧。”她说,“我觉得玩得开心最重要。”   “嗯。”      “和雅,那个趣味比赛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去吗?”   “周六。可以吧,如果你不用补作业。”   “哪壶不开提哪壶!”樱井瞪她一眼。   “周日是趣味比赛,周一就春末出游,好棒喔!”伊藤开心地合掌,满面春风。      音无千夏似乎是被这气氛感染了,嘴角竟也勾起一抹很浅的笑意。   随着“啪”的一声响,她看向一旁打开雪碧后喜滋滋的新垣,突然觉得豁然开朗。      >>>>>      音无妈妈隐约能够感觉女儿有些不对劲。   虽然进门打了招呼之后依旧往房间里钻,饭后也不爱谈笑,但她的眼神却有了些改变。      “千夏。”她唤住准备将房门阖上的女儿,朝她招招手,“妈妈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妈妈?”      “这几天学校的生活如何?妈妈很抱歉,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你在生活学习方面的事情。能跟妈妈说说吗?”   “挺好的,妈妈。”音无侧头微微一笑,“尤其是今天。”   “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做妈妈的知道,女儿能露出一丝笑意实属不易。   “化解了一些矛盾。”   “哦。这确实是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不过,并非所有误会都解释清楚了。”音无接着说,眼眸又黯淡下来。   “交到新朋友了吗?”   “妈妈,还不是朋友,只是把同学关系恢复正常。”   “很多朋友都是从同学发展过来的。”   “嗯。”      “如果有需要妈妈帮忙,记得告诉妈妈。”   “我知道。”   “还有什么误会想解释清楚,妈妈也鼓励你去做,相信你能处理妥当的。”   “我明白,妈妈。我先休息,您早点睡,晚安。”   “晚安。”      看着妈妈转身进了房间,音无将门阖上,有些疲累地靠到门上,又想起今天下午的场景。   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在操场上一边吹着风,一边吃零食谈天说地了。   虽然多数时候是她们三人在说话,但她又一次体会到那种有朋友陪伴在左右的幸福。   那种无忧无虑有人陪伴的感觉。   其实,她很怀念。      但与此同时,先前对新垣讲过的两番话却像道过不去的坎,让她每每想起都觉得羞惭。   一次是在大礼堂外的亭子里,只有她们俩,那次出口伤人是为了幸村;还有一次就是几天前在游泳馆内,当着幸村的面,只是那时候,她出口伤人就不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      两次都把话说重了,并且第一次还做出给她使绊子致她受伤的事。   每次她都后悔了,却不肯低头道歉,以至于两人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      今天下午新垣来送百醇的时候她有些惊讶,犹豫了好久后终于接下来,一来是因为以后要一起排练,二来则是不由自主地想接受,隐隐觉得这或许是冰释前嫌的第一步。   虽然新垣看起来咋咋呼呼,但音无知道她应该是在意的。   因此,一次郑重的道歉是必不可少。   不论道歉过后关系是停留在普通同学的层面上还是朝着朋友方向发展,总之道歉是必要的,并且越快越好。      这么想着,她打开手机通讯录,滑到今天下午刚存入的那个号码上,给新垣发了条短信,然后把手机盖到被子下。      >>>>>      接到音无千夏的短信时,新垣正捧着《呼啸山庄》咀嚼。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又往书页上瞅了一眼,然后回复了短信。   回复完后她抱着书在床上滚了一圈,认真思考起来。   一盒百醇解决的只是表面的隔阂,心上的隔阂还坚立着。   摊牌是最直接的选择。   两人的心河一旦亮出来,深浅就可以衡量了。    ☆、头条5.0:和好   音无千夏点了一杯香草奶昔,一杯红豆奶绿,还有两份提拉米苏,忐忑地等在咖啡馆。   约定的时间是5点1刻,现在已经5点了,她担心对方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      门口的风铃响起,她探头张望一下,舒了口气,举起手挥了挥。   “抱歉,临时又被安排了任务,手机也关机了。”新垣坐到沙发上,面上微红,气喘吁吁。   “没事。”音无看着她,“给你点了红豆奶绿,伊藤桑说你喜欢喝这个。”   “其实我喜欢吃这里面的红豆啦。”      “今天找你来是想把先前的事情都解释清楚。”音无切入正题,新垣点点头,一点也不诧异。   “我知道。”她说,“隔阂不完全消除确实挺折磨人的。”   “嗯。”音无垂下头,“你有问题想问我吗?”   “你想从哪儿开始解释都行。”   “那就从幸村君开始。”   “这是重点。”      “我先前生活在国外,偶尔放寒暑假才会回国。两年前初三毕业的暑假我在网球俱乐部见过他,后来又见过一两次,大概是一见钟情吧。从那之后我就想着能够经常见到他。但他不认识我,也许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嗯。”   “我又在国外待了一年,在这当中,心思总往这里跑。后来我在网球比赛中又看到他,得知他的学校后我就想回来。只是没想到,当时他已经有你了。”   新垣咬着吸管,看了眼杯底的红豆。      “我当时挺伤心,有些恼怒。一直以来,我的自尊心都比较强,觉得难以忍受。那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   “那天?”      “第一次见面。把你绊倒那天。”音无垂着头,漫不经心地把提拉米苏切成一块块小小的方块,“我说了很过分的话,还做了那样过分的事,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幸村君,或许你瞒了过去,毕竟额上的淤青很明显。”      “我不喜欢拿女孩子间的矛盾去烦扰他。他又不是女孩子。”   “谢谢你。”   “谢什么?”   “如果你告诉了他,或许他对我的印象就会极其恶劣了。虽然他对我一直都很疏离。泳池的事情我也很抱歉。我知道他肯定生气了。”   “我也生气了。”   “对不起。”   新垣怔了怔,吃了口提拉米苏。      “你不原谅吗?”音无抬起头看她。   “我原谅啊。反正我历史成绩本来就不好,被人质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新垣直起身,把碟子一推,“你对精市还有想法吗?”   “没有了。”   “没有了?”   “没有。”音无斩钉截铁,“泳池之前开始消散,泳池之后完全幻灭。或许我在意的只是暗恋失败的自己,不是他。”   “没有……就好。”      “你很在意吗?”   “我当然在意。”新垣诧异地看了音无一眼,“是个人都会在意吧。”   “我的一面之词你相信吗?完全不抱幻想这种说法。”   “不管你抱不抱幻想,我信任的都不是你。”   “是他。”音无脱口而出,有些羡慕。      “你其实挺不错。”新垣挠挠腮帮子突然说,“就是不太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一点我比你清楚。”   “而且,如果你能够真的离精市远一点,那就更好了。”   “我跟他连接触的机会都没有。”   “那就好。”      “还有关于樱井桑的事。”   “那是你跟媛礼的事,她可没让我代理。”   “说得是。”   “不过,”新垣抠着汤匙上的logo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所以跟你道歉。对不起。”   她正了正色,一本正经。      “没关系。”音无眨眨眼看着她,“是我有错在先。”   “那误会都解释清楚了?”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   “那我们可以从普通同学开始做起了吗?”   “可以。”   “好。”      6点的太阳还慵懒地卧在地平线上,白昼开始变长。两人过完红绿灯后分道扬镳,分别前相视一笑,算是和好的见证。   音无踏着轻松的步伐往家走去,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忍不住笑了。   新垣拐进百货商场,买了明天要喝的牛奶,突然在橱柜里看到一个黑色鬈发、宝石蓝眼睛的小娃娃,想了想便让服务员包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得出去,但留着也无伤大雅。      >>>>>      关系网络里总有一两个重要节点,这些起决定性的节点与其他被孤立的节点之间的桥一旦被建立起来,这个孤立节点的所形成的关系也会越来越多。   因此,当新垣跟音无的关系开始步入正轨时,笠原也开始学着跟音无打招呼了。两人之间本无直接交集,全靠新垣这个中间节点在起作用。   再加上伊藤和樱井对音无态度的改善,音乐部的其他部员也开始亲近她,这个部门也终于可以尽兴玩耍了。      幸村对此反应平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好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和雅似乎有把对手收入囊中的本事。”   “我们只是恢复了正常的同学关系。”   “等着瞧吧。”幸村语焉不详地一带而过,揽住她便往便利商店走去。      这当中感到最不可思议的当属吉泽了。他不解地凑到新垣身边,叽里呱啦问个没完。   “吉泽,我跟音无桑只是恢复了我跟你之间的关系,至于这么惊讶吗?”   “你的意思是,你跟我之间只有你跟她之间的关系?”吉泽突然颓下肩膀。   “不然呢。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讲,到目前为止你都比她可靠些。”   “为什么?”   “因为我认识她不过一个月,我认识你4年了。”   “我跟你之间的关系优势原来只有时间长?”   “日久见人心嘛。我发现你其实很可靠。比如5月底的美术大展,你有没有兴趣号召一批人来帮忙?”   “又跟幸村有关。你能不能有一天不提他?”   “我没提他,分明是你提的。”新垣眼睛一瞪,推得一干二净。   “我跟你简直话不投机三句多!”吉泽瞪她一眼,又气又恼地走了。   樱井同情地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爱莫能助。      >>>>>      这天晚上,正当新垣一面数着钱包里的为数不多的钢镚儿纸钞一面叹息时,她开始后悔买那个小人偶了。虽然价格不算昂贵,但好歹能够支撑自己度过月底这两天。   以往爸爸总会提前一两天给自己打钱,就算爸爸忘记了,还有妈妈,再不济还有爷爷奶奶提醒,怎么这个月大家好像都把自己忘了呢。   她郁闷地拿起那个黑色鬈发、宝石蓝眼睛的小娃娃盯了许久,开始盘算把这玩意儿卖掉能卖多少钱。      “卖掉的话还能够吃两天的泡面,雪碧就先不喝了,泡芙还能再吃一袋。好像挺划算。”她眉开眼笑,翻个身找出手机,正准备拍张照发到卖二手货的网站上时,却接到了伊藤一希的电话。      “和雅,明天是音无桑的生日,音乐部准备给她过生日,你能来吗?”   “明天她生日啊,”新垣倒吸口凉气,“怎么这么不凑巧?”   “怎么不凑巧了,你明天有事吗?”   “我没事呀。”新垣心虚地看了眼手上的娃娃,泄了气。   “那明天下午5点钟,地点在音乐部。我再打电话问一下真昭。”   “好的。拜——”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鼓总有万人捶。泡面飞了,泡芙没了,新垣把娃娃塞回箱子,告诉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头条5.0:影子   音无千夏对音乐部要为自己办生日宴这件事一无所知。因此,当她踏进音乐部大门、看见桌上的蛋糕和礼物时,脸上的惊讶一览无遗。      “生日快乐!”大家异口同声,偌大的排练室瞬间被热情点燃。      粉色的横幅挂在白墙的黄金分割线上,“千夏,祝你生日快乐”的字样被气球点缀,在彩带的装饰下俏皮可爱。   余晖从窗玻璃进来,涣散到每个人脸上,大家扬起的嘴角和带笑的眼睛染上点点光辉,看起来温柔美丽。      “千夏……”伊藤唤了音无一声。   这声温柔的称呼将她从遐想中唤醒,她诧异地看向马尾辫扎得高高笑容满面的女生,哽着喉头应了一句。   “大家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伊藤接着说,率先把自己的礼物拿出来,“这是一块表,我觉得很适合你,所以就买下来了。现在,送给你。”   “谢谢。”音无接过礼物,看着盒子里卧着深灰色的机械表,眼睛眨了眨。      “还有我,”樱井从后面走上来,“虽然平时在学校都穿校服,但我们以后也许有机会一起出去玩。这件T-恤衫送给你,很可爱是不是?”   “是。”   “这款颜色真昭嚷嚷着要好久,还好今天她没来。”   “谢谢你。”音无接过,T-恤衫整齐地叠放在礼盒里,是很清新的薄荷绿。   “不客气喔。”      “媛礼让开,让我来。”新垣抱着箱子走上来,把盖子打开说,“觉不觉得这个跟你长得很像?那天去商场的时候碰巧看到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送出去。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音无接过箱子,忍不住碰了碰那个小娃娃的脸颊。   这时,樱井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和拇指从小娃娃的咯吱窝下掐起一张白色纸张,瞅了眼后无奈地举到新垣面前:“和雅,小票忘记拿了。”   “什么?我明明拿起来了,还给我!”新垣冲上去就抢。      小票从音无面前一晃而过,然后被樱井拿着跑了,但音无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购买的日期。   正是自己和新垣正式和好的那一天。      音乐部的人陆续送上礼物,大家的礼物有大有小,各种各样,满满都是心意。   音无捧着一堆礼物,心河流淌着浓稠的感动。   这些礼物像阳光一样照进她的心房,太过耀眼以至于让人想闭上眼睛。      伊藤看着她,然后指了指桌上的蛋糕说:“真昭今天下午去参加比赛了。不过,虽然她人没到场,但她的礼物却到了。喏,这是她专门为你做的,上面还写着你的名字呢。”   “真昭做的蛋糕?”新垣抢到小票后凑过来,“我好久没吃了。”   “你都吃你自己做的。”樱井调侃道,立刻收获一个白眼。   “那我们开始吃蛋糕吧!由寿星来切蛋糕。”   “一希,还没吹蜡烛许愿呢。”   “明明是许愿完再吹蜡烛!”   “有差别吗?这么重视细节干嘛!”   “你们别闹!我差点忘了。那先点上蜡烛吧,打火机,打火机嘞?”   “在这儿!”   “和雅去弹钢琴。”   “为什么是我?好吧,那你们别吃光了!我要那个黑巧克力、抹茶巧克力……”   “你快去!”      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后,房间便暗了下来。   点点烛光在空气中摇曳,大家唱着生日祝福歌,眼底盛满了笑意。   音无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写着自己名字的蛋糕,在美妙的歌声和钢琴声中,仿佛又看到了最初过生日时幸福的场景。      分蛋糕的时候,新垣立马丢下钢琴凑到桌前,眼巴巴地看着音无切蛋糕的手,馋意表现得淋漓尽致。   蛋糕按照大家站的次序分过去,分到新垣时奶油上正好缀着一块抹茶巧克力和一块黑巧克力还有一颗樱桃。   她无比感激地看了眼音无,笑得甜兮兮的,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啧,你这德性!”樱井嗔她。      “一希,”新垣咽下奶油后,砸吧砸吧嘴说,“这时候要是有瓶雪碧就更好了。”   “不好意思,雪碧没有,可口可乐倒有一瓶,你不提醒我还忘了!”说着,伊藤把可乐提到桌上,拿出给每个人倒上。   “可乐也行!”新垣长舒口气,一饮而尽。   音无瞅了她一眼,不知何时,嘴角淬上了点点笑意。      吃饱喝足把活动室整理干净后,天色已晚。   橙黄色的云彩铺满了苍穹,残阳隐没在视线远端,4月的樱花落满了校园,在金色的晚风里打转,飘飘落落地撒了人一肩头。   大家挥手作别,在文艺大楼门前结伴离开。   新垣让站在大楼前等待的三人先回活动室后便径直朝网球场奔去。      网球部的部活还没结束,她到达后在铁丝网外伸长脖子张望着,终于看到球场另一边披着外套的幸村。   她盯着他许久,巴望他能跟她心有灵犀,然后朝她走来,这样她也省得再走一大圈绕到对面去。   但事与愿违,眼睛都快瞪瞎了,幸村也没朝这边看过来,依旧在跟真田说话,看着竟有些严肃。      无奈之下,新垣拖着步子往他那边走去,走近了又在他身后的铁丝网前站了许久,也不敢喊他,怕打扰到他讨论事情。   直到真田的目光扫到她这边后,幸村才转过身来,发现她眼巴巴地站在身后,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      “怎么了?”他走上前,两人中间还隔着铁丝网。   “你们还没结束。”   “嗯。”   “有什么重要事吗?”新垣问,“你跟真田君……”   “也不算什么特别的事,只是需要讨论一下——讨论出结果就告诉你。”看出她还想问,幸村补充道。   “哦。”      “今晚要排练?”他碰碰她的嘴角,笑了。   “要排练,排练到8点30分。”   “那我等你。”   “你先回去吧。”新垣眨眨眼。   来找他就是想跟他说这件事,手机没电了,所以只得跑一趟。   但幸村很快拒绝:“不要。我8点25分去等你。”   “那你去哪儿吃饭?”   “随便哪儿都行。快回去吧,不是说7点开始吗?”幸村看看表,“等你散步回到文艺部大楼估计都7点半了。”   “哪有那么夸张!”新垣想伸手打他,无奈铁丝网隔在中间,“那我先走了。”   “去吧。”      >>>>>      回到活动室的时候,樱井、伊藤和音无正凑在一起讨论,音无坐中间,拿着乐谱,手指着音符,时不时抬头询问一两句。   “我回来了。”新垣说,顺带将门关上。   “来啦!快来坐下,我们正讨论呢,不过我觉得谱子的话已经很不错了,就等冲野老师过来看看了。”樱井伸了个懒腰,特意瞅了新垣一眼,然后把她拉到身边。      “你干嘛?”新垣警惕地问,手被她拉着,上半身倒离得远远的。   “你嘴角的奶油不见啦!”   “我嘴角有奶油?为什么不提醒我?”新垣瞪大眼睛,想到可能是刚刚幸村擦掉的,顿时面上发烫。   “是你走之前我才发现的,没来得及叫住你!”樱井说得无辜,气得新垣翻白眼。      “嘘,有脚步声!”伊藤突然说,“可能是冲野老师来了。”   于是,四人立马在桌前坐得端正,手肘交叉叠放在一起,侧着脑袋看着活动室大门,静静等待着。      然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像被特意放轻了。   随后,一个人影提着双手、蹑手蹑脚地从门前走过。   圆圆的脑袋,大大的身躯,脚步声却几乎轻不可闻。   黑暗的走廊里闪过一瞬影子,随后消失无踪。      活动室的四个人都不自觉地瞪大眼睛、屏气慑息。   在那庞大的影子消失后,伊藤才犹豫着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门前把耳朵贴上去。   “怎、怎么样,一希?”新垣绞着双手问。   “没声音了——不对,又来了!”      这一回的脚步声比先前的轻快多了,并且频率正常,不紧不慢。   越接近活动室门口,脚步声越清晰,并没有特意放轻。      也许这回是冲野老师了。   四人个怀着同样的想法面面相觑,伊藤慢慢从门后移到墙前,以免在外面的人推门而入时被撞开。   但是,人影在门前停了下来,伸出的手也搭在门上眼看就要推开了,却在下一秒猛地缩回,迅速消失。      这下,新垣脚都软了,瞪大眼睛看着伊藤,不可置信:“这又是谁?”   “不知道……”   “冲野老师不会不来了吧?!”樱井压低声问,“这个地方晚上原来这么阴森!”   “我第一次大晚上在这儿待过!”伊藤说着拿出手机,手机灯一亮,她顿时泄了气:   “老师说他今晚临时有事来不了,让我们先回去。”      “真不来?”   “那我们要回去吗?”音无问,喝了口桌上的可乐,镇定了下。   “当然要回去!”新垣直起身子,走到门前又走回来,“可刚刚那两人去哪儿了,会不会埋伏在外面?”   “……你电影看多了。”   “你们觉不觉得刚刚第一个人的身影很熟悉?”樱井问,不自觉地缩起肩膀。   “是谁?”   “忘记是谁了,但很眼熟。”   “媛、媛礼,你别吓我!”新垣扭着眉,伸手拍掉臂上的鸡皮疙瘩。      “要不,我们出去看看。”音无提议,“反正迟早都得出去。”   “说得是,我们不能一直在这儿待着,既然老师不来了,我们也只好回去了。”   “不过,在此之前,”音无又说,有些不好意思,“能不能陪我去一趟洗手间。”      “……”   “……”   “……”       ☆、头条5.0:想你   立海大有许多诡异的传说,比如画室里雕塑恐怖的眼睛不能看,再比如深夜里走廊尽头恐怖的洗手间不能去。      第一件事新垣已经做过了,跟幸村一起,当时的害怕指数最多为2。   而现在,尽管人多势众,她的害怕指数却呈指数形式迅速上升,近乎到达极限值了。      其实,只是人多而已,如果真能做到势众,也就不至于四人颤抖着抱在一起了。      >>>>>      “为什么没有灯?”樱井声音抖了抖。   “听说是坏了。要不,我们到楼下去吧。”      可要下楼只有两条路。   要么穿过黑洞洞的走廊走比较光明的楼梯,然后再穿过黑洞洞的走廊到洗手间,要么直接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楼道下去。   四人掂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就在这层楼了。      “哎你们听,有声音!”伊藤突然说,每次率先听到声音的都是她。      然而,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空气又一下沉寂下来,死一般的沉寂,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前面是黑森森的洗手间,洗手池里这时“滴”地落了滴水下来,惊得四人抱得更紧了。      “我想回家了。”新垣喃喃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第一千遍呼唤幸村了。   真希望他能够提早结束然后过来找她,真希望这一刻能够心有灵犀。      “那个,”音无松了松手说,“我到洗手间里面去,你们就在外面等我吧。”   “我、我们跟你一起进去吧。”樱井说,“正好用手机给你打个光。”   “好啊。”      于是,四人颤颤巍巍地往里走。   过道比较窄,樱井和伊藤偎在一起,新垣走到前头拿着伊藤的手机打光,给音无照亮了阶梯的位置之后便转过身去了。      “你别害羞,”她安慰,“我们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听见。”   “你不说我还不害羞!”音无呛她。      空气出奇地安静,手机灯光打在白色的瓷砖上,映出亮晃晃的光源和人的大致轮廓。   新垣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樱井和伊藤抱在一起,手机灯照着后方,两双眼睛看着被微弱的光线照亮的门框,心提到了嗓子眼。      “千夏,”新垣挠挠腮帮子,问,“你好了没有呀?”   “好了。”   “那你来举着手机,我也想上厕所。”   “好啊。”      话音刚落,新垣举着灯光转过身,却在转过身的瞬间突然尖叫出声:“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仿佛碰倒了第一张多诺米骨牌,随着第一个人的尖叫声发出,其他三个不由自主地失声叫喊,颤栗的声音交织在被手电光打破的黑暗中,回荡在洗手间的廊道上,尤外地惊悚。      “你们、你们在叫什么?!”樱井颤抖着问,带着哭腔。   “我也不知道!”伊藤深呼吸,“只是,和雅叫了。”      樱井看向新垣,见她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便想灯光分一点给她。   于是,她把手机转了个角度,将灯光对准她,不想却照亮了她右手边的尽头。   顷刻之间,让人头皮发麻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比先前更甚,还带着簇拥踏地的跺脚声。      三人那副见了鬼似的模样使新垣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她迟疑地眨眨眼,机械般地、缓缓地将灯打向右边,在照见近在咫尺的那张苍白得恐怖的脸时竟“哇”一下哭了。      “和雅。”哭声之后,一个醇和的声音响起,从庞大的身躯后传来,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握住。   新垣却猛地一下弹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和雅,是我。”那人又说,声音发颤,呼吸急促。   新垣依旧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那个,新垣,你们怎么在这儿?”面色苍白的人这时把脸上的东西拿下来,喘着粗气。   “吉泽!”伊藤难以置信地朝前走了一步,“居然是你!”      “难怪我觉得那个身影那么熟悉!”樱井放下手机,深吸口气,“居然是你!”   “等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吉泽摆摆手,急了,“我来这儿有事,我跟他……”      “他?”三人随即把目光放到吉泽身后那个陷入沉默的人。   从吉泽的肩头望去,能看到那双蓝紫色的眼睛。      蓝紫色的眸光在聚焦的灯光下似乎在闪动着,眼底沉着深意,却让人觉得万般脆弱。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新垣,牙关咬得紧紧。      “你不是精市,”新垣盯着他,有气无力,“可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有点事——没关系,他很快就来了。”那人说,胸膛深深地起伏一下。      话音一落,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下一秒,幸村从外面进来,诧异地看着面前对峙的一群人,然后走到新垣身旁,二话没说把她拉到怀里。      “为什么在这儿?”他看着眼前的人问。   “等等再跟你解释……”   “是我让他来的。”吉泽打断说,“我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会来这儿。本来没想在这儿见面的,可她们四个人一路跟了过来,只好躲进来了。对不起。”      “对不起,和雅。”那人说,眸子黯了下来。   新垣抬眼看他,他也看她。   一双眼里,满是好奇;一双眼里,满是怜惜。      久久地,他都一言不发,喉头哽了又哽,一咽再咽。   他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跟她见面,如此直视她的眼睛,像20年前那样。      咫尺之内,他想伸手去碰一碰,却又不敢。   就好像天堂里的她借着这个夜晚,这副驱壳又回来了。   甚而一瞬间他怀疑,她到底是哪个人。      相见原是一场梦。   他想再多梦一会儿。      手伸出去,停在空中,灼热的掌心碰到她凉凉的指尖。他轻轻握住。   “有空可以来玩呀。”她说,带着笑音,眼睛弯弯。   “好。”他像得了赦免般地,不吝惜地对她笑。   “那我们回去吧。”   “好。”      出了校门后,那人与众人作别。   看着路灯下他茕茕孑立的身影,新垣紧紧抱住幸村的手臂,靠着他:“他好孤单。”   “嗯。”   “我一定不让你这么孤单。”她继续说,目视着前方,却没看到阴影处幸村眼底化不开的疼惜。      >>>>>      月牙儿被几丝薄薄的云裹挟着,安逸地倒在夜空中,墨蓝色的苍穹缀着璨烂的星星,一闪一闪,分散在九陲上空,各自休憩。   伊藤与音无作伴,吉泽过完红绿灯后便道了别,樱井也拐进小巷回家了。   幸村护着新垣,时不时别过头看她,讲些有趣的事情逗她发笑。   阵阵笑声,驱散方才的阴霾,吓跑了那些恐惧。      >>>>>      到家后,新垣坐到沙发上,抬起头跟幸村大眼瞪小眼,纹丝不动。   幸村手插着口袋,好笑地看着她问:“怎么呢,吃饭了吗?”   “吃了。”   “那去做作业吧。”   “不会做。”   “那先去洗澡,也累一天了。”   “等等洗。”      “和雅,”他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撑在桌上,视线跟她齐平,“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新垣揪着手里猪宝宝的耳朵,些微紧张,“现在虽然才8点多,可你到家就9点多了。再洗个澡收拾一下就10点了,这样你哪还有多少时间复习预习,你说是不是?”      “说人话。”      “你留下来陪我吧。”她眨眨眼,“我虽然不那么害怕了,可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不能呀。把门锁上,早点睡。”幸村下意识拒绝,温和而刻板。   “啊?”   “和雅,不能随便邀请男生在自己家留宿。”      “可你上次也在我家留宿了。”   “上次不一样。”幸村解释,“上次你睡着了,不能把你一个人扔家里。”      “那这次我也睡着了!”说着,新垣一个侧躺倒到沙发上,还故意发出呼噜声。   幸村张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沙发上的人双眸紧闭,一动不动,再加上模仿惟妙惟肖的呼噜声,就像真睡着了一样。      “我就想你陪我,有这么难吗?”她又张开眼,眼睛湿湿的,“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这么警惕我干嘛。”   “我没有。”      “而且,我刚才被吓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开始装可怜。      幸村久久看着她,沉寂的空气和她委屈的样子让他心慌。   良久后,他懊恼地揉揉额角,叹了口气,往门边走去。      见状,新垣忙从沙发上坐起身子,嘴角耷拉着,问得迫切:“你去哪儿?”   “我去打电话,”幸村回身,哭笑不得,“夜不归宿总得打个招呼吧。”      新垣睁大眼睛,迟疑一秒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像只树袋熊一样抱住他,然后放开。   她忙不迭地往楼上跑,边跑边问:“我去给你准备睡衣,我哥哥的衣服你穿不穿得下?喔对了,你晚餐吃了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吃呀……”   “……”   “不!我是说,我给你做!”   “……”       ☆、头条5.0:狼窝   想着要把哥哥的衣服翻出来给他穿上,新垣却不自主地走到自己的衣柜前。   她把去年妈妈给自己买的加大码的衣服抽出来丢给他,眼望天花板无辜道:   “这个你试试,兴许可以穿得上。”      幸村把褶纹清晰的T-恤展开,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一下。   “魔卡少女樱的图案。而且,这件衣服是粉色。”      “但尺寸刚刚好,不是吗?想不通为什么我妈妈会给买这么大的衣服。”新垣依旧心虚地盯着天花板。   “或许就是等这一天。”她又嘟哝。      “你说什么?”幸村凑近她,惊得她连连摆手后退,指指浴室道:   “精市啊,你该去洗澡了。你是客人,我让你。”      “好啊。但我可以申请换件衣服吗?”   “不可以!”   “那裤子呢?”      新垣想了想,又从哥哥房间抽出条沙滩裤扔给他:“粉配蓝,绝配啊,精市。”      “……”      >>>>>      水声从浴室传来,时而响亮,时而微弱,时而伴随着一两声咳嗽声。   待完全沉寂下来后,便是衣物摩擦的窸窣声,还有……      新垣猛地从床上站起,抱着胸前的衣物在原地直打转。      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思想。   这句话一点儿也没错。      浴室里的声音像极了夜莺的啼叫,在寂静无人的夜晚里恣意回响。   一下下敲在人脆弱敏感的神经上,无法忽视。      新垣此时什么都不缺,就缺理性。   她想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但——      原地打转真没什么用啊!除了引来一阵眩晕之外真的、真的、真的一点用也没有!      因此,当幸村从浴室里出来时便见到这么一副滑稽的画面:      抱着睡衣的少女像个陀螺似的正转个不停,嘴角还念念叨叨。   像咒语,念完之后似能刮起一阵龙卷风。   但她却越转越离谱,最后干脆做离心运动径直往阳台上去,沿着越来越大的轨道踉跄地飞出去。      幸村一看不妙,忙上前抱着她,赶在她做自由落地运动前把她拉回来。      新垣只觉得左脸猛地撞到什么东西。   像是墙。   但温度却比墙高多了。      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混沌,分不清东南西北。   脚底也没有脚踏实地的存在感,整个人仿佛悬浮在空中。   抓着空气、踩着虚无。      就这么晕了一阵,她伸手扶住身旁的“墙”,双手下意识地上面一通乱摸。   幸村垂下头看她,一阵无力。      由于两手都在孜孜不倦地探索,新垣早把怀中的衣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此时,衣服被夹在两人中间。   深蓝色的哆啦A梦睡衣中还露出一块雪白色的折角和雪白色文胸的一点。   幸村无奈地拿起衣服,先搁到床上,然后抱起意识在渐渐恢复的某人到床上坐着。      “和雅。”   他唤道,揉揉她还迷糊糊的脸蛋。   “醒了没?”   “啊?——我没睡,我晕了。”      “你这是干嘛,修炼啊?”   “没,我只是在转圈。”新垣揉揉太阳穴揉揉眼睛,“这、这是我洗澡前的热身运动,促进血液循环”      “瞎说。这个运动很危险,一不小心就会从阳台摔下去你知不知道?”   “今天是我第一次尝试,效果不尽人意。”新垣继续编,编完后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准备去洗澡。      她下意识地搂紧前胸,却空空如也,低头才发现抱着的那团衣服不见了。      扭头看向床边。   白色的文胸猖獗地躺在睡衣上面,正好挡住了折角的黄色芒果图案。      她深吸口气,只觉得颊边跟耳根热热地发烫,掌心开始渗汗,像极了饿过头时的生理反应。      她一把将衣服抓到胸前,别过头朝幸村眨眨眼睛说:“你先坐,我去洗澡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进了厕所,“砰”地一声把门关上,兀自抱着衣服大喘气。      磨砂浴室门后,幸村能够看见她靠在门上的身体轮廓,许久之后才离开。   他苦恼地抓抓头发,突然后悔答应留下来了。      应该锁上门让她一个人待家里的。   这下好了,到现在胸口还觉得有五爪金龙在骚动!      >>>>>      新垣站在镜子前,把衣服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又把袖子的扣子扣上,这才慢悠悠地走出去。      幸村正坐在窗前高高的椅子上看书,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得一怔。   怕他以为是自己不信任他,新垣连忙解释:   “我绝对不是怕你对我做什么的”      我也没说我以为你怕我会对你做什么啊。   幸村无声地笑了,又觉得这话太拗口了,只好略过不说。      “我是怕我自己……”新垣接着说,眨巴眨巴眼睛又好像在斟酌该不该说。   “怕你,自己,做什么?”幸村的目光在书页上扫一下后流眄到局促不安的某人身上。      “我怕我,会半夜自己脱衣服!慢着,不是你想的那样!”新垣连忙出手制止他胡想。      幸村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想的怎样,你说。”他温柔道。   “我怎么知道你想的怎样。”新垣嘟哝,“我有个坏习惯,就是半夜时候,可能会、会自己撩衣服。”      “……自己、撩衣服?”幸村顿了顿。这,确实是个坏习惯。      “可你上次睡得挺乖。”   “偶尔,偶尔啦!我给你打个预防针,免得你到时候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幸村眼角一抽,从窗边起身,把书合上。   后悔感有增无减。      >>>>>      把话讲明白了,新垣揉揉眼睛,凑到他身边问:“你在看什么书?”   “拜伦的诗集。”   “啊,拜伦的诗集,我也喜欢!”      “喜欢哪篇?”幸村悠哉地又往椅子上一坐。   “最喜欢《好吧,我们不再一起漫游》。”新垣侧头笑嘻嘻,“我觉得这种诗很美,关键是很短,能够背下来的话还能在别人面前炫耀!”      幸村失笑,把书页翻到126页,指了指说:“在这儿,要不要背背看,顺便‘炫耀一下’?”   他学着她的语气说话,有模有样。      “让我看一眼,看个开头。”新垣说着,凑到他身边,把整首诗看完了。   然后她站回原地,手背在身后,站得端正。      “那我开始咯。”她清清嗓子,眼睛亮亮的。   “嗯。”      好吧,我们不再一起漫游,   消磨着幽深的夜晚,   尽管这颗心仍旧爱着,   尽管月光还那么灿烂。      因为利剑能够磨破剑鞘,   灵魂也把胸膛磨得够受,   这颗心啊,它得停下来呼吸,   爱情也得有歇息的时候。      虽然夜晚正好倾诉衷肠,   很快的,很快就要天亮,   但是在这月光的世界,   我们已不再一起漫游。      结束时,房间骤然安静。   几秒前回荡在这方小小天地的声音停了下来,诗人对爱情美丽却又无奈的思考与惋惜却如低沉凄婉的女低音一样久久萦绕在心头。      心境和语境在一瞬间契合,使读者沉浸在诗人渲染出来的环境和氛围中难以脱身。      “背得很好,没有错别字。”幸村合上书页,似笑非笑地说。   “还好今晚没有月光,”新垣说,“不然我得抱着你忧伤感慨一阵了。”   “你会忧伤?”幸村伸手摸摸她的耳朵。   “当然会。我的心思可细腻了。”      “这才是女孩子嘛。”幸村说着,朝她伸出胳膊。   “你干嘛?”   “明知故问。”   新垣抹抹额前的头发走上前。      幸村坐的是高椅子,椅子很高,平时新垣坐上去脚都够不着地,但此时他却很合适地把腿伸得直直的,似乎还游刃有余。   新垣走到他跟前,转个身靠在他身上,只觉得心脏“怦怦”跳得飞快。      幸村拢起手臂,把她收在怀里,嘴唇不自觉地靠在她耳边,侧目看着她,见她耳根愈发地红热起来。   “还喜欢什么诗?”他笑了笑,低头翻着书。      书在身前,新垣看着他翻,往前翻到63页时,她把手放上去,指指标题道:   “还有这首,《她走来,风姿幽美》,she walks in beauty。精市读。”她别过头对他说。      小时候经常被爸爸这样抱着在床上读睡前小故事,她也爱仰起小脸蛋,对爸爸说“爸爸再讲一个”,爸爸每次都兴冲冲地应道“好,爸爸再讲一个”。      于是,睡前故事一个又一个,父女俩一个讲得不亦乐乎,一个听得乐此不疲,直到妈妈进来催促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睡觉。      现在也一样,她让他抱着,这个怀抱就像爸爸的怀抱一样,安全又温暖,不过相比爸爸的怀抱,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好啊。幸村笑道,然后慢慢地念了起来,“她走来,风姿幽美,好像/无云的夜空,繁星闪闪;明与暗的最美形象/交集于她的容颜和双眼,融成一片淡雅的清光——浓艳的白昼与此无缘……”      >>>>>      陶冶性情的诗词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打发了夜晚所有的不安与躁动。      新垣从幸村身前起开,摸着下巴打量他清秀的脸庞、纤细的身型和粉色少女衣的结合体,突然觉得应该拍下来。   她奔到床前把手机拿上,却忘了这事儿应该偷偷摸摸进行才好,最后只得撇着嘴看着手机被没收。      动作太大,想法泄露。      就这样还想拍自己的糗照,幸村笑她不自量力,却没有告诉她自己手机里还存着校庆那天柳莲二发给他的那些她的糗照。      新垣手叉腰,理直气壮:“这分明是美照。你看嘛,你穿着这件衣服,意外地合身,况且这种粉色一点也不俗,很淡雅,跟你很相配,关键是什么你知道吗?”      “是什么?”   “关键在于,你穿着这件衣服,把一个词诠释得淋漓尽致了。”   “什么词?”      “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新垣诡异地眯起眼,嘴角溢出高深莫测的笑。   幸村怔怔地看她两秒钟,然后伸手将她捞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脱衣有肉’,嗯?”      看他笑得比自己阴森一万倍,新垣有些后悔班门弄斧了。   她缩起脖子想从他臂弯里找个空隙钻出去,无果。      “那个,”她眨眨眼,挠挠腮帮子说,“刚刚不是摸到了吗?”   “刚刚。”幸村低下头认真看她,然后问,“刚刚不是晕了吗?和雅,你是趁机吃我豆腐吗?”      “是晕了呀!但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摸的是什么了,墙怎么会那么热,而且还、还那么弹性十足呢。”   她说着,心虚地转溜眼珠子,尽量避免跟幸村的目光接触。      “所以你是在清醒的状况下摸的。”幸村若有所思地点头。   “意识到是你的……之后,我就顺便揩了把油。不然的话,很浪费不是吗?”      “如果这个逻辑成立的话,”幸村面不改色,“你现在在我怀里,我不趁机揩把油是不是也很浪费?”   新垣一听,蒙了,条件反射地抱住胸、摇头:“现、现在还、不行。”      她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瞪大眼睛含着胸:“我跟你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我比较有料。”    ☆、头条5.0:缱绻   幸村一怔,禁不住笑了。   他舔舔唇,垂下头道:“口说无凭。”      “我、我后悔了。”   “现在知道引狼入室了?”   “不。我后悔把吃你豆腐的事情告诉你了。”   “……”      幸村眼角微微一抽,无奈地吐口气。见她慢慢放松警备,又故意靠近她:“现在,不行?”   “不行。”新垣伸手挡在他胸前,手指下意识地又碰了上去。   “我还没成年。”她脱口而出,又很认真地补充,“再等14个月。”      没料到她会说这个,幸村一怔,耳根突然烧起来。      “和雅……”他抚开她的头发唤道。   “等我成年了,或许我就破例让你……”   “就算你成年了,”他打断她,“我也不会。”      “为什么?”像是猝不及防被人扇了一掌,新垣睁大眼。   “不会,就是不会。”幸村沉下音,眼底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新垣睁大眼看着他,好半天才说:“那你对我一点,那什么……”   “什么?”   “一点欲望,也没有吗。”   “……”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和雅你……”幸村蹙起眉,带着躁意揉揉她的头发。      新垣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郁闷地撇下嘴,慢悠悠从他身上起来。   见状,幸村施力把她摁回怀里,俯下脖颈,声音温柔沙哑:“乱想什么?”      “哪有乱想,正常人都会想。难道你不想吗?”   “我……”   “我都会想。”   “你想什么?”他弯起唇角,摸摸她的脸蛋问。      “想亲你,想碰碰你。”   “不是已经,碰到了吗?”   “可你对我一点念想也没有,我就觉得很挫败。”   “……”      幸村一时语塞,只知道看着她,恳切无奈。   她就在他怀里,在他胸前,身体的柔软靠着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心碰撞的声音。   他想。   怎么会不想。   但要说让她感觉到“挫败”,他不得不怀疑,自己在其他方面做得是不是不够好。      “算了,这个话题不好。”见他许久没应,新垣懊恼地抓抓头发,“只是好失望,原来我这么没有魅力。”      “我有。”幸村突然握紧她的手,蹙起右边的眉心,语调艰难,“可说出来和雅会不会觉得我很流氓?”      “……不会。”迟钝一秒,新垣环住他的脖子,摇头,“这样我才能感觉到我对你的吸引,就像地心引力一样。”      幸村揽着她,无奈叹息,一时说不出话。   他把头抵在她的肩上,心绪杂乱。      “精市,你是禁欲主义者吗?”新垣抬起他的头问。   “不是。”他翁沉沉地答,表情晦涩难懂。      “那为什么我说成年的时候,你显得那么冷淡?”   “就算你成年,”幸村搂紧她,拿起她的手捏了捏,“也还小。”      “你嫌我小!”新垣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你说过你不会嫌弃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你的意思是,你嫌弃了!”她痛苦地绞住双手,耷拉下唇。      幸村摸不着头脑,摁住眉心揉了揉,苦恼地笑了:“我没嫌弃。我也没说那话。”   “……”   “我没想嫌弃,也就没必要说那话了。”   “……”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给我挖坑跳!”他抬起眼,神色明了。      闻言,新垣怂了。   她弱弱地垂下头,嘟哝着:“我就是想看你,窘的样子。”      “数不清第几笔了。”幸村幽幽地说,掐指一算,“账本都快满了,实在记不得。”   “话说精市,”新垣玩着他的头发问,“你记这些账,准备怎么惩罚我?”   “没想好。”      “你该不会是想……”新垣拖长尾音,留下无限遐想。   “想什么?”幸村问。   “想留到……”她又眨眨眼,吞吞口水继续说,“留到我们结婚后再惩罚我吧?以某种诡异的方式。”      “结婚”一词清晰入耳,软软甜甜。   “诡异的方式”接踵而来,带着诡魅。   幸村抬起头,脖颈刺得发烫。      “我很好奇,和雅最近课余时间都在看什么?”他垂眸,断句分明,一字一顿。   某人最近调.戏的手段越发深入高明了,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思来想去,估计有外物借力。于是,他的眼神自然地朝她的床头柜扫去。      新垣干咳两声,捧着他的脸转过来,道貌岸然:“也没看什么。”   “哦?”   “就是一些……”单纯的恋爱指南。   鬼才信。      “就是一些……”她惶惑地眨眨眼,眨呀眨,眨呀眨。   “精市,我渴了,要不要喝水!”然后强行转移话题。   幸村却无动于衷,摇头拒绝:“不喝。”   “哦。”      “别看那些有的没的。”他低声说。   “没看。”新垣心虚地抠着食指上的肉,却见他面不改色。   “就是恋爱指南。”她退让。   “比较高深的恋爱指南。”只好妥协。      闻言,幸村起身,朝她的床头走去。   新垣瞪大眼看着他把桌上的书拿起来,翻来覆去,只想找块豆腐块撞死。      “精市……”她憋屈,“你别看。这种少女的东西不适合你。”      幸村扫了封面一眼,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一下。   “和雅。”   “在!”      “我先帮你保管。”   “精市,想看直说。”      “或者,扔掉。”   “好贵的!那还是你帮我保管吧。”      “等你……”   “等我们结婚了你再还给我,到时候或许有用。”      幸村一怔,微微眯起眼,满满的威胁袭来,瞬间唬得新垣一惊。   她抓抓脖子,连忙改口:“我的意思是,生宝宝的时候或许有用。这还是一本胎教书呢!”   “……”   越描越黑,她烦躁地搓了搓腮帮子,然后委屈地撅起嘴:“精市,你好凶。”      幸村插着兜,越发觉得有趣。他看着她许久,见她假意抹着泪,嘴角忍不住款款上扬。   新垣不悦地看着他走来,一头撞进他怀抱,脸在他胸前蹭着。      “和雅,”幸村在手臂上加了力道,声线温柔,“别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就算,就算你成年了,很多事情也都还早。”   “哦。”      “而且,”他继续说,声音里带了笑意,“你不认为‘揩油’这个词,挺猥琐的吗?我想光明正大地……”      没等他说完,新垣突然扬起脸吻上去。   温热的唇倏然紧贴,然后小鸡啄米般在他嘴上啄着。      幸村僵了一下,很快反应了过来。   他咬住她的唇瓣,然后攫住。许是受了刺激,良久才舍得放开。      新垣离了他的唇,垂下头,耳根烫得厉害,就像当初红枣吃多了脸部充血一般。   她隐约感觉到,这次的吻和前几次不太一样。那分明的,却又若即若离的,更柔软、更无措的。   只有短暂的一瞬,却让她的心河一下奔涌,收都收不住。      她头抵在幸村的胸前,腼腆地咧开嘴笑着,然后又紧紧抿着。   抬起眼,见他的双眸像被氤氲覆着,里面的情绪隐约而不清晰。      “在‘光明正大’之前……”新垣深吸口气,心跳不断加速,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感到赧然。      “在‘光明正大’之前,或许你可以摸摸我纤细的腰。”      他的手一直搭在她腰上,却总像怕她摔倒礼节性的搭扶一般,从来不敢放肆。   许是觉得他理解了这层意思了,新垣羞赧地闭上眼,突然觉得自己不可理喻。      幸村把胸中的气沉下去,喉头僵硬地滚动一下。   他垂眼凝视,抱着她,像抱着只烫山芋,烫手、扰心。      就这样暧昧了许久,他吞了吞口水,打破紧张又甜蜜的沉默说:“当然了,我不是说和雅猥琐。”   “谅你也不敢。”新垣睁开眼看他,慢慢笑起来。      “说得也是。”幸村掐掐她的脸说,“晚上我睡哪儿?”   “睡地板。”   “这次连睡垫都不给了?”   “对。不给了,就睡地板吧。”   “好。遵命。”      “在这儿之前……”新垣舔舔唇,忍不住又说,“精市……”   “嗯?”   “我们试试舌吻,怎么样?”她说着,没皮没脸地笑了,然后自问自答,“好不好?——好!”      幸村瞅着她,故作镇定,肢体相触的地方越发滚烫。   他下意识地摇头,“不好”两个字还未说出,眼前的亮光却被遮挡了。   呼吸颤抖,掌心烫得像要烧起来,随之而来的,是能把心揉碎的温软。       ☆、头条5.0:周日   周日这天,天气不冷不燥。阳光透过重重的云层,折射出几道金色的光线,洒在地面上。   东京的趣味赛规模不大,会场却也是人山人海。      新垣拉着音无窜到公告牌前,看了眼场地分配后便往东边溜去。   幸村一行人早就等在那边了,谁也不知道这两人吃完早餐后又逛到哪儿去。      “去哪儿了?”幸村问。   “去买了顶帽子。”新垣整整手中的鸭舌帽戴上,然后转过身问,“酷不酷?”   “今天又不热。”樱井嗤她。   新垣白她一眼:“你懂什么?”      “请各学校比赛人员上场。第一组,青春学园高中部;第二组,圣鲁道夫中学高中部;第三组,冰帝学园高中部,第四组,立海大附属高中……”      “现在举行第一轮比赛。比赛项目是:两人配合夹乒乓球。比赛规则是:一人手拿一根筷子,将左边筐里的乒乓球夹到相距1米的右边筐里,用时最少组+5分,依次类推,最后一组加0分。有不理解的吗?”      “没有!”   “那么,比赛开始!”      主持人一声令下,选手热火朝天地动起手来。      乒乓球圆溜溜的,筷子是光滑的不锈钢筷子,两者之间的摩擦力太小,以至于参赛者没走几步乒乓球就会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听得人心里痒痒。      比赛开始有一分钟了,只有山吹中学的一组选手晃悠悠地、如履薄冰地走了4/5的行程,眼看就要胜利了,大家都揪着心,准备好见证第一颗球入筐。但不巧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或许是看到自己学校离胜利不远了,山吹中学的某个顽皮学子突然想为选手们加油喝彩,于是清清嗓子,大喝一声道:“加油!”      就是这声开山怒吼唬得山吹中学两选手之一虎躯一震,手中的筷子一抖,于是乒乓球“咔哒”一声掉落在地,顺着台阶一骨碌往下滚,滚到喝彩的人脚前,结束了它此行的使命。      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同校同学的恶意,加油的小男生咧了咧嘴,转个身溜之大吉了。      新垣鼓起腮帮子憋笑,聚精会神地看着筷子与乒乓球之间细微的移动,都快成斗鸡眼了。      山吹中学的选手回到起点后,她们便成领头羊了。很快,两人就把乒乓球夹到了右边的筐里,等在一旁看其他组完成,摩拳擦掌。      等到最后一组圣鲁道夫中学完成之后,新垣都快睡过去了。这时,主持人又宣布第二个比赛项目——跳山羊。      “一个人以90°鞠躬的姿势弯着背,另一个人从上面跳过去,一次通过者+5分,二次通过者+2.5分,三次通过者+0分。比赛开始。”      由于第二次比赛没有计时,所以各组选手都仔细地讨论起究竟“谁来当山羊”这个问题。      看大家都在认真地分析自身的优劣势以决定最后的角色分配,新垣和音无面面相觑,然后默契地伸出手准备石头剪刀布来做最后定夺。      谁都不想当那个弓着背被跳的人,都在不服气地大眼瞪小眼。      “石头。”   “布。”   “你后出。”   “你耍赖!”   “……”      新垣郁闷地抹了把额上的汗,颓下肩膀,伸展了下筋骨后试了试90°鞠躬。      “和雅输啦?”幸村没心没肺地笑着,插着兜在一旁看好戏。   新垣抬头,狠狠瞪他一眼,然后又递了个威胁的眼神给音无千夏,意思是“一次不过就换我跳”。      不过,音无不负众望地一次跳过,顺当当地从新垣背上跃过,体态轻盈。   新垣直起身子,看在她为自己组赢得5分的份上就不跟她较劲了。      第三个比赛项目是光脚在指压板上跳绳10下,第四个项目是不借助任何人的手将脸上的饼干吃到嘴里。      在这两个项目中,第四组凭着新垣毫无痛感的脚底神经和音无灵活的面部表情都顺利完成了。   只是在音无努力调动面部肌肉吃饼干时新垣却在一旁不能自已地哈哈大笑,没有一点当队友的自觉。      “平时你不是挺面瘫的吗?”她在音无身边说,“这会儿就像个表情包!”   “你离我远点。”音无抽空挥了她一拳,被她躲开了。      因此,当第五个项目——不借助任何人的手将跆拳道服的裤子穿上到来时,音无千夏很嘚瑟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把新垣气得翻白眼。      “准备开始了就可以喊裁判计时了。”主持人补充说,“也可以先看看别组的人是怎么穿的。”   新垣觉得主持人这句话是在对自己说的,于是她一路从青学组看到圣鲁道夫组,又从圣鲁道夫组看到冰帝组,看完一圈之后捂着脸,哭笑不得。      “好扭曲的动作。”她走到幸村面前,准备让他把眼睛闭上。   “不行,我倒想看看和雅能穿成什么样。”不知为何,新垣总觉得幸村说这话时有些咬牙切齿。      她硬着头皮走到坐垫上,先将裤子摆好,然后坐下来试着用脚把裤腰勾起来。      从别组那边不但看来不忍直视的表情和姿势,也看来了不少经验。所以,虽然她穿得挺辛苦,但总体而言还挺优雅,至少与其他组的人相比是这样的。      她坐着把腿塞进了裤管里,瞅了眼堆在脚踝处的裤子,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站起来,把裤子蹭到屁股上。”主持人提醒。   “啊?”新垣诧异地挠挠腮帮子,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坐垫上蹲起来,用侧弓步压腿的姿势把裤子穿到大腿上,一边穿一边讪笑着。   幸村看着她,忍不住也笑了。      “和雅,穿得不赖啊。”笠原说,“以后有这种游戏都你承包了。”   “那当然,”新垣乐得差点吹口哨,站起身,左压一下腿,再右压一下腿,终于把裤子穿标准了。   “这就好了!”一旁的裁判说,按下计时器,“29秒。”      “哇,和雅你真厉害!”   “对啊,我真厉害。”新垣把裤子撂下,毫不谦虚地说。      “现在进行最后一项比赛。”主持人宣布,露出微妙的表情,“这个比赛的项目是——接吻。”      “什么?”台下发出一阵唏嘘声。   “接吻,可我们两个是男生!”青学的选手先是瞪了主持人一眼,然后瞪起了对方。   “……”      “我们两个是女生!”   “我们一男一女,我女朋友还在台下呢!”   “我才不想我的初吻给这个五大三粗的人呢!”      “我要跟你接吻?”新垣看向一脸哀愁的音无,眼睛都直了。   “是啊,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我不想。”   “你在委屈什么?”音无有些郁闷,“明明要献出初吻的人是我。”   “但是把第四吻献出去我心里也不好受啊。”新垣不悦。      闻言,幸村苦恼地摁摁眉心,失笑。这是、把接吻次数都透露出去了啊。      音无千夏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拉起她走到小桌子前坐下。      “速战速决,只要碰到嘴唇就算过关。我们的胜负其实已经分出来了,这是最后一关。完成了没有加分,但是没有完成的话先前的分数就不作数。大家准备好了吗?”      选手鸦雀无声。      “那就开始吧。6位裁判,请到各自组旁边。”   “是。”      “幸村君,”一旁的樱井忍不住问,“你不介意吗?”   “我介意啊。”   “啊?”      “可惜今天没带仁王过来,不然可以让他帮我变一下装了。”幸村认真地说,第一次意识到仁王那些捉弄人的把戏的用处所在了。      樱井听明白了,对这个想法还挺佩服,但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脊背一凉。      幸村看着新垣,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唬得她心里一惊一惊的。      “又不是我要参加比赛的。”她可怜兮兮地耸耸肩。   “我们开始吧,反正也就碰一碰,你初吻大概也是这样吧?”      “我初吻怎样关你什么事?”新垣翻了个白眼。   “开始吧。”音无说罢,迅速贴上新垣的嘴唇,停留了0.2秒让裁判看清后又迅速离开,表情一言难尽。   “第四组结束。”裁判朝主持人挥挥手。      趣味比赛最后的胜利组是立海大附属高中,新垣和音无拿着那两袋足足有半个人高的零食,脸上却只有一丝丝喜色。   “我以后再不会听宫野老师的话了。”新垣说。   “我也是。”音无千夏难得产生共鸣。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开始出游。尽情吃狗粮。 ☆、头条5.0:大巴   鸟儿“啾啾”叫了几声,随着弹弓的袭来敏捷地离了枝杈,飞得更高些。   樱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沾了几瓣在女生的发梢上,被带入了车厢里。      春末出游的大巴候在校门口,正等着学生将行李带好,整装待发。      为期3天,迎着曙光出发,踏着夕阳归来,大家准备好尽兴玩乐的心,叽叽喳喳,对接下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日子充满向往。      一小时的车程,若有喜欢的人在身侧就再好不过了,否则只能靠吃零食打发无聊。   不过好在还有手机,还能在物欲满足的情况下满足一下精神需求。      “感谢手机制造商,感谢通讯运营商,感谢爸爸妈妈交话费。”在心里嘀咕完,新垣打开手机,惊喜地看着屏幕跃入一条来自幸村的简讯。   “终于心有灵犀一回了!”她美滋滋地笑,动手回消息。      幸村:在干嘛?   新垣:很无聊,准备掏出手机玩玩。   幸村:没带零食吗?   新垣:有,但满足不了精神上的空虚!   幸村:噗嗤——      “居然明目张胆地笑话我?”新垣瞪大眼睛,想教训他一下,但隔着屏幕又不方便,只能老实地发牢骚。      新垣:一希跟仁王在变魔术,真昭跟丸井在谈论甜品。我……被安排在了组织委员孤独的宝座上。      她发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可怜。   最近只要哪个职位人员有空缺,老师就爱把那个职位上的事情交给她办。      幸村看着她的消息,环顾一下四周,没有告诉她自己也被安置在组织委员孤独的宝座上了。   他翻了翻包,手指碰到软软的东西,然后回复道:给你带了点吃的,正好安慰一下。      新垣:什么好吃的?!   幸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巧克力派,早晨刚做好的。清咲缠着要吃,我妈妈就多做了些。   新垣:要吃要吃!我爱吃!我最喜欢吃巧克力了!Yeah!      回消息和打字的速度可见一斑。幸村失笑,靠着窗揉揉眉心,心情越发地愉悦。      ——专门给我的吗?   她又问。      幸村看着屏幕,想象此刻她会是什么表情。奇怪的是,腼腆先于期待跃入脑海,他手撑着窗边的铁杆,捂着嘴笑了。      幸村:清咲说,给未来的嫂嫂。我想,是和雅吧。   新垣:嗯……也许吧。嘻嘻嘻。      猜对了吗?   难得羞怯的脸庞在脑海里越发清晰,像极了窗外升起的初阳,稚嫩通红。   幸村想着,恨不得现在就飞到B班那辆大巴上。      >>>>>      新树抽出绿条,绿叶从土壤中吐出新芽,点点绿意缀在远处灰色秀丽的小山上,在曙色中盎然活泼。      由发简讯改到发邮件,新垣说,这个月的话费得省着点用。于是邮箱的收件箱和发件箱又陡增了上百封邮件,全是他们消遣时光的依偎。      一下车,新垣忍着一阵眩晕和反胃,急哄哄地把行李搬到分配好的小屋内。   带着对巧克力派的渴望,又带着明明只是一夜未见却好比如隔三秋的想念,她几乎不需要男生的援助,便手脚麻利地把一切整理妥当,然后风风火火地奔向C班的男生宿舍。      这回,又一次验证了心有灵犀。      当她走到栅栏前边时,幸村正迎面走来。   于是,她惊喜地加快步伐,欢快地蹦上前,刚想给他一个熊抱,余光却瞥到风间老师笑得有些扭曲的脸。      “这风间老师,估计几百年没笑了,已经忘记怎样正常微笑了。”新垣靠近幸村,侧在他耳边说话。   幸村笑着,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只装得下六个。不过,应该够吃。”      “正好,我们寝室三个人,一人两个!”新垣接过盒子,眼睛亮亮的,“谢谢阿姨!当然也谢谢清咲!好香!”      “那我这个快递员呢?”   “你啊,”新垣掂起一小块巧克力派放进嘴里,舔舔手指,狡猾地笑了。      她朝身旁正在观赏风景的风间老师看了一眼,然后说,“如果我能在风间老师转头的瞬间亲你而不被发现,就当是对你的答谢,怎么样?”      “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我就只能当他的面亲你,然后我们一起去他寝室门口罚站。”      “这个,”幸村看着正在缓慢转身的风间老师,说,“挑战有些大……”   “啵!”      话未竟,吻落在颊上,清亮的吻声带着回音。   幸村扬起嘴角,平静地看着风间老师无框眼镜下审视的目光从云间流转,然后对上自己的焦点。      时间差抓得刚刚好,新垣嘚瑟地笑着。   幸村看着她,还能清晰感觉到方才柔软的温热,他撇下嘴角,不动声色地憋住笑。      “幸村,新垣。”风间老师在这时走过来,问道,“你们都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嗯,动作很迅速。我发现这个地方风景不错,而且气温适宜,查了一下天气,发现昼夜温差不大,所以我想,今晚可以来一场烤肉盛宴,你们觉得怎么样?”   “烤肉好啊!”新垣真心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我也觉得好,就我们两个班一起。正好你们两个临时组织委员在这儿,我就把买食材的任务交给你们了。当然,多叫些同学一起,大家同心合力!我还有事,先走了!晚上7点钟,凉亭下,不见不散!”风间老师说罢,转个身走了。      新垣别过头,好奇地打量着幸村:“精市,你也被你们组织委员坑了?”   “是风间老师说,我闲着也是闲着,就让我先代理了。”幸村无奈地垂下眼,问,“我很闲吗?”      “不闲啊。但风间老师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新垣说,突然警惕起来,“老师该不是发现我们两个了,所以就要肆意剥夺我们的时间吧?”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会安排我们一起了。”   “你说的有道理。”      “风间老师知道的话,顶多被叫去面谈。和雅怕不怕?”幸村摸摸新垣的脑袋问。   “我不怕,只要不像传闻中八卦的小林老师那样就行。”   “说得对。”      “你上次编出那么长一串亲属关系忽悠他,真是太有才啦!”新垣呵呵笑着,赞许地拍拍幸村的肩。   “那当然。不过,你不也没听出来?”幸村反问,有些受伤,“亏我良苦用心编了这么长一串,结果当事人只觉得我被荼毒了。”      “前面被你绕晕了,后面就根本没精力听。”新垣凑到他跟前着急地解释,“再说了,你确实像被柯南他老妈荼毒了。”   “那这算不算宣示主权?”幸村笑起来。      新垣故作地羞赧地舔舔唇道:“或许吧。本来我也不差嘛,说不定也有人暗恋我呢!”   她毫不含糊,认真地咧开嘴笑了。      “就算有人暗恋你,你也不能……”   “我懂我懂啦!”见四下没人,新垣凑上去抱他一下。      “懂就好。”幸村揽住她,吻了吻她的头发后放开,问,“晚上想吃什么?”   “当然是烤肉啦!”      “现在就去买。”   “但不能只有我们去。你去叫你们班的人,我去叫我们班的人,等会儿10点钟在大门口集中,怎么样?”   “听你的。”      话说完,新垣便一溜烟跑了,不知是受了什么鼓动,总之,跑得飞快。       ☆、头条6.0:唯一   “猪排、玉米、馒头、金针菇、花菜、章鱼串、豆腐泡、香肠……这是什么?”笠原拎起块黑乎乎的东西问。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老板说礼品相赠。可能是块煤炭。”新垣数点着食材,抽空回了一句。      仁王雅治抱着饮料走来,随手拿过丸井文太的蛋糕,舒服地犒劳一下自己。   “我们在前方当搬运工,你们在后方准备伙食,天经地义。”说着,仁王退了一步,躲开朝自己扑来的丸井。      “晚上大家都能来吗?”班长藤原阳子问,得到肯定回答后又说,“那凉亭肯定是坐不下了,还是到3号场地吧,那儿空间大,大家围坐在一起比较有气氛。”      “那你得通知风间老师,别让他走错地方了。”新垣说。   “行。”      “和雅,这些东西,我们晚上吃得完吗?”笠原问。   “没问题啊,我还怕不够吃。”新垣担忧地看了眼食材说,“有你,有丸井,有吉泽……”   “还有你。”伊藤补充。   “对,还有我。”新垣点头承认,“我觉得你这是杞人忧天。”      “如果我们不够吃,可以去C班蹭吗?”   “这岂是我能决定的?”新垣耸耸肩,“而且,我们还得想个游戏,不然光坐在着吃多无聊。”   “说得在理。”      “那就比谁吃得快吧?”笠原又说,双眸发光。   新垣和伊藤鄙夷地看她一眼,继续收拾东西。      >>>>>      收拾完食材后,新垣回到木屋。笠原和伊藤都出去了,屋子里空荡荡。   向阳的窗户开着,此时正迎了满满一室的阳光。4点钟的阳光,热情却怡人。      她打开装巧克力派的盒子,心里按耐不住雀跃。   不单单因为食物,更因为这份食物的特殊性。      香香软软,巧克力层很饱满。   盒子一打开,迎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巧克力味,她深吸口气,又深吸口气,笑得不能自己。      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她满意地咀嚼着,拿出手机给幸村发了封邮件:精市啊。   ——怎么了?   幸村很快回复了。      新垣:我在吃巧克力派!超级好吃!   幸村:喜欢的话下次再给你做。   新垣:喜欢喜欢!      >>>>>      幸村从小树林往回走,肩上的酸疼一阵一阵。他懊恼地揉揉太阳穴,心里闷闷躁躁。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两下,他打开来看。      ——精市啊。   短短一句话,白得发亮的屏幕,却清晰浮现起对面人的容颜,笑语盈盈,温婉可爱。他叹口气,弯了弯唇角,忧愁与恼怒一扫而光。      ——精市啊,你刚刚去哪儿了。我怎么没看到你?新垣又问,解决掉第一个巧克力派后拿起第二个。   幸村看着屏幕,面对耀眼的阳光眯了眯眼,手指不自然地在屏幕上打字:出去买点东西。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在木屋。你来找我。   ——好。      >>>>>      由于场地有限,B、C两班最后决定从凉亭移到户外的场地上。   两块大桌子搭着烤架,放着食材,每个人坐到自己班级桌前,合掌说了句“我开动了”,便热火朝天地忙碌开了。      伊藤在身旁给新垣留了个位置,却久久不见她来,朝隔壁班扫了眼后发现幸村也不在,便也不着急去找她了。   笠原啜了口饮料,皱皱眉不解问:“真没想到和雅也会有为了约会放弃吃饭的一天。”   伊藤笑笑没说话,继续往烤架上放烤肉。      >>>>>      乡间的夜晚弥漫着香喷喷米粒的味道,古老烟囱里袅袅升起的炊烟带来家的感觉。   由于小时候经常跟爷爷奶奶住在乡下,新垣很是迷恋这番光景,就像迷恋米缸里生米的味道一样。      草坪软软,夜风吹着树叶飘摇,淡淡路灯下河水泛着涟漪。   村里人说这条河很干净,夏日里孩子爱游泳,瘦瘦的胳膊在清凉的河水里划动,身边绕着鱼虾。   听起来是很久远的童年了,怀念之情便油然而生。      新垣扔了块小石子进河里,看河面上漾起小小的水花,胳膊上突然感到一阵轻快的凉意。   “好想游泳。”她说,松了松盘在一起的腿,有站起来的趋势。      幸村按住她、摇头:“不可以。”   “为什么?”   “水位不清楚,而且温度低,会感冒。”      新垣鼓起的腮帮子一下泄了气,眼神委屈。但幸村无动于衷,平静地看着她卖萌装可怜。   “就一会儿。”   “……”   “就站进去凉爽一下。”   “……”   “就碰一碰。”   “……”      退让到无路可退了,新垣眼巴巴地瞪着他,解开盘着的腿迅速起身。   幸村察觉到她的动作,未等她站直便伸手拉住她。   突然便扯一下,新垣重心不稳,在幸村脚边踉跄两步后倒到他身上,草坪发出一声闷响。      “摔疼没有?”幸村侧过头,着急地问。   “没摔疼。”新垣深吸口气,抬起头,“你呢?”   “我,被你压得疼。”      闻言,新垣撑着他的胸膛准备起身,却被他猛一下又按回怀里。   “你干嘛?”她贴着他问,耳根灼热地烫。      “有点舒服。”幸村说,把她往上提了些,让她的视线和自己齐平,唇角扬了扬,“好想在这儿睡觉。”   “流氓!”新垣拍他,正巧拍到他的腰,手便不自觉地停留其上。      幸村看着她,眼角微颤着,问:“你的手在干嘛?”   “摸一下,又不会怎样。”新垣眨眨眼,无辜地看向眼前的地平线,急促的鼻息喷在幸村耳边,扰得他心绪不定。      手指按弦般地、一重一轻,在他紧致的腰上弹着,触着他敏感的神经末梢。   手掌钻进他与大地之间的空档,隔着薄薄的衫衣,温度传到腰间的肌肤上,蹿起许多小火苗。   新垣抬起脸,凑近幸村唇边,呢喃了句什么后吻住他颤抖炙热的呼吸,轻咬住的瞬间,她的手被攫住了。      幸村扣住她胡作非为的手,扣在胸前,然后右手轻轻覆上其腰间。   她穿着细致的白色衬衣,布料轻柔,宽厚的手掌覆于其上,掌心烧着般地烫,似融化了中间那层保护膜。   他蹙着眉,克制住胸间的火气,目不转睛地看她。      新垣缩起肩膀,腰上的肌肤很敏锐地感受到他掌心的灼热。她紧张地吞吞口水,却突然发现幸村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精市。”她眨眨眼,手指抚上他的眉峰,问,“你不开心?”      腰上的手一僵,手指在她腰上轻颤了下,幸村突然加了力道,手臂越过腰部,把她紧紧搂在胸前。   “嗯。”闷闷的应答从胸腔传来,新垣急了。   她忙坐起身,把他拉起来:“你怎么了?”      “和雅,”幸村垂下头看她,看她在自己胸前仰起的脸,突然吻下去,“我好像有情敌了。”   “啊?”   “你们班的。”   “谁啊?”   “源勤助。”      新垣眨眨眼,又眨眨眼,忍不住又问了句:“谁?”   看她的反应,幸村忍不住笑了。他摸摸鼻子,又摸摸她的耳垂:“别装傻。”   “我的眼里只有你。”新垣忍不住表白。      真的,眼里只有你。   绿色的眼眸里,专注的,只有一个人,一双眼。   那双眼里,她的倒影逐渐靠近,愈发清晰,蓝紫色与翡翠绿合二为一。      嘴唇摩擦着,新垣抑制不住舔了舔他的唇,小小的一点试探却引起火山爆发。   幸村握住她的手,沉着气,很认真地准备反攻,却在这时,手机铃响了。   他叹了口气,闷闷地把头埋在她颈窝里。   “我接个电话。”新垣笑着推推他。   “嗯。”      身后的灯光照见她通红的脸颊,夜风吹着她银色的发丝,抚上他脖子。   他看着她接电话,不自觉地把她搂紧。   等她一挂电话,他便吻下去,在她唇上磨着,炙热的呼吸交缠,胸膛起伏碰在一起。      “精市,”新垣离了离他的唇,仓促道,“一希打电话找我。”   “嗯。”   “节目好像要,”她喘息着,又说,“开始了。”   “好。”幸村应道,在她唇上吻了下后离开。      新垣通红着脸看他,一时不知所措。   “和雅。”幸村唤他。   “精市,你别在意别人。”   “嗯。”      “我都没吃醋,你居然吃醋。”   “哪有醋给你吃?”   “啊?你连醋都不给我吃?”新垣突然神经质地高喊,“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不能少的,你居然……”   幸村眼角一抽,二话没说直接吻下去堵住她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卡到抑郁。 :) ☆、头条6.0:游戏   幸村一把抱起她,禁锢在臂弯里,笑容明朗,月光倾洒之下,愉悦动人。   新垣抬眼看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要回班里,连踢带骂道:“快放我下来!”   “不要。”      “被风间老师看到就不好了!”   “不要。”   “哎呀这你人!”      幸村垂眼看她,唇角扬起清晰的弧度。终于在距离烧烤处大概10米远的地方,把她放下。   实在拗不过,脚一直乱蹬,力气也大得惊人。不过正因为这样,一路过来吸引了不少村民的眼光。      一路上过来收获的祝福让他感到很喜悦,这里的村民不但热情好客,而且善解人意。   或许可以考虑下次再来,他想。      好不容易得到行走的自由,新垣万分珍惜,一下地便狠狠给了幸村一脚,疼得他龇牙咧嘴。      “嗨,和雅!”远处传来笠原的声音,“你们怎么才来?”   这丫头,举着烤肉,吃得美滋滋,新垣怀疑她把智商都给吃没了。      她颓下肩膀,无可奈何地看向幸村:“这样一来,大家都知道我们刚才不在了。”   “装作不知道好了。走吧。”      >>>>>      餐桌上风卷云残,正当新垣准备仰天苦叹时,伊藤从身旁搬出满当当的一盆食材,往她面前一推。   “哇一希!”她激动地喊起来,“爱你!”      “谁让你吃你就爱谁?”笠原瞅她一眼,又瞅了眼听见呐喊转过来的幸村,看破天机地笑着。      可能因为方才确实吃了某人满满一担的豆腐,新垣现在有些心虚,以至于笠原随意的一句话都能在她心河上激起壮阔的波澜。      不由得,她的思想开始朝不见底的深渊滑去……      她苦恼地皱起眉,眨眨眼,又眨眨眼,仿佛睫毛能够扇去这些想法。      “和雅!”伊藤的声音打散她的思绪。   新垣感激地抬起头,然后长长舒了口气。      “你怎么了?”伊藤近前打量她绯红的脸颊,“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新垣忙低头掩饰慌张。      “你不饿?”   “我饿。”新垣应,拿起已经做成串的香肠往烤架上一放,指了指长桌尽头的胡椒粉道,“一希,帮我拿一下那个呗。”   “好啊。”伊藤走过去,新垣趁这时候吸了口气,越发觉得自己没出息。      “给你。”   “Thank you。对了,节目不是要开始了吗?”      “要了。就等阳子组织了。你这个临时组织委员呢……”伊藤顿了顿,撑着脑袋若有所思地看着新垣,“你……”   “我怎么了?”被她看得发毛,新垣掩饰性地拿起香肠准备往嘴巴里送。      伊藤一把握住她的手,瞪大眼睛,看看香肠又看看她:“还没熟啊。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没事啦。就是有点躁躁的。”      “怎么……”      ——“大哥们,开始我们的节目了。”      伊藤话没问完,藤原阳子走过来拍着掌,把散到四处的同学聚集到桌边。   与此同时,C班的人也回到班级位置上。大家咬耳交谈着,其乐融融。      “我们两个班一起。”说着,藤原阳子朝C班班长点点头,“其实节目也很简单啦,没什么道具,但是我们有乐器伴奏,大家随便点歌唱。”      “然后唱歌的中间再来几轮传花,选出几个人来惩罚哈!”      “好啊。”大家听完后恹恹应着。   “那开始吧。”藤原说,朝伊藤一希挥了挥手,“伴奏啊伴奏。”      伊藤站起身,朝新垣看了眼。   后者朝她摆摆手,嘴里塞满了食物:“去吧去吧,我饿死了。”   她含糊着说,伊藤失笑,拉着樱井和音无便去伴奏了。      传花用的花是刚采摘下来的山茶,玫红色的花瓣,在传了一轮之后已经凋了好几瓣花瓣了。幸村小心翼翼地把花传过去,心情一言难尽。   当花传到新垣手边时,她一手拿着雪碧在喝,另一手接过花,却在看到那残缺的花时差点没把雪碧喷给班长。      “为什么用真花?”   “买不到假花啊。”   “太狠心了吧!”   “和雅你倒是传啊。”笠原急了,生怕花传到自己手上歌声就停住了。      新垣不悦地看了花一眼,直接放在笠原手中:“轻点。”   “……”      又一轮下来,花又传到新垣手里,花瓣在众人的手中传递过后早就软塌塌,她又忍不住想跟班长理论几句,歌声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   大家的喝彩声一呼百应。   藤原阳子很高兴地宣布第一轮的惩罚者。      新垣诧异地皱皱眉,转着花枝,有些郁闷。      “我们再选一个,因为第一个惩罚要两人配合。”藤原阳子说,看惩罚单时脸上的笑容顿了顿。      见状,新垣不动声色地深吸口气。   她朝幸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一定要输”。幸村心领神会,侧头笑看着她。      第二轮开始,演唱者唱的是《我心永恒》,新垣掐指算着时间,准备等最后关头让幸村直接把花占为己有。   她算得很准,在唱到“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的尾音时,花正在往幸村那边传,她有些心安。      惩罚就惩罚。   只要跟他一起。   做什么都不怕。      然而,就在新垣自信满满准备起身接受惩罚时,却看见源勤助磨磨蹭蹭地接过花,在最后关头里紧紧握在手中,随着音乐声停止,笑容越发灿烂。      幸村别过头,冷眼看着他。他也转过头与他对视,嘴角划开大大的弧度,带着挑衅。   新垣慌忙看向幸村,又向源勤助瞪去,手里的雪碧罐子都被捏扁了。   注意到状况不对的藤原阳子眨眨眼,宣布也不是不宣布也不是。      “班长,”源勤助站起身来,“我输了。”      藤原阳子看着他,手里的惩罚单捏得紧紧。她想偷偷地换个惩罚,谁想对方优哉游哉地开口道:“我记得第一项惩罚是,吻肩膀吧。”      “我、砸、死、你!”新垣咬着牙一字一顿,雪碧罐子已经举在手上了。      “隔着纸。”藤原阳子补充道,为难地看向新垣。      如果大家都不愿接受惩罚,那原本无聊的游戏就更无聊了。   新垣明白这点,这样一来,不但扫了大家的兴,也开了推卸惩罚的先河,后面就会越玩越没劲。      她懊恼地抓抓头发,看向幸村,正好对上他的目光,神色晦暗不明。在灯光下,越平静越让人害怕。   她心里突然一疼,感觉尤烈。      如果他牵起她,她肯定毫不犹豫地跟上去。      她看着他,看他垂下头,手指在白亮的屏幕上动着,与此同时,手机闷闷地震动了一下。      ——不想。      耀眼的白光照得眼睛有些疼,新垣心里抽痛一下。她抬起头,只见白色的亮光照在他脸上,却看不清表情。   她急了,想起他刚刚失落的样子,鼻子忽地一酸。      这时,源勤助手插着兜,开口催促道:“快点啊,新垣。”   “……”   “平时不是挺爱玩的吗?”   “能不能闭嘴?”新垣怏怏的。   “你输不起啊?”      “她叫你闭嘴。”笠原翁沉沉地说。   源勤助咬着牙止住了话头。      空气突然沉寂得可怕,下一秒,随着“哐当”一声响,幸村从位置上站起来。与此同时,吉泽也站了起来。   两人有些诧异地看向对方,很快收回视线。      “换个惩罚。”幸村说,眉心蹙着,看向新垣。   “我认为,这个惩罚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吉泽接着说。      “怎么没意义了?”源勤助问,不满地抬起下巴。      “这件事,如果单身男女来做,能引起很大的噱头。但新垣已经有男朋友了。”      “对啊,和雅已经有男朋友了。我都没碰过她,你想碰?”樱井抱着吉他,煞有介事地说。      源勤助的脸一下黑了,转头看新垣,却见她跟幸村正对视着,一语不发的、满有默契的对视。   那种感觉,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样。      源勤助沉下胸中的怒火,竭力克制自己,然后换上不在意的表情,转身向藤原阳子道:“那就换个惩罚吧。”      藤原诧异于他这么快的屈服,然后点头,直接开始第二项惩罚。      “不过这是单人的惩罚,”藤原说,“那么和雅就第三项吧。”   “好啊。”      “第三项惩罚是,找个人表白。”藤原阳子舒了口气,“那你就找个人表白吧。”   “好啊。”新垣点头,嘴角慢慢溢出笑。她抬手摸摸后脖颈,慢慢地朝幸村走去。      吉泽在座位上坐下,撑着脑袋看着她,竟意外地觉得安心。   源勤助擦掉嘴边的雪碧加酱油加醋后坐回位置上,冷眼旁观。   伊藤朝樱井和音无示意一下,三人开始弹奏《Could I H□□e This Kiss Forever》。       ☆、头条6.0:占有   轻快的吉他声响起,新垣惊喜地回头,朝伴奏的三人做了个嘴型“爱你们”。   “你表白错人了。”绪方雅美调侃。      新垣笑眯眯地看她一眼,然后正色走到幸村面前,手摸着脖子,觍着脸“嘿嘿”一笑。      “精市……”她说,抬眼看着幸村,看他唇角弯弯,温柔带笑。   “我跟你表白。”她又说。   “嗯。”      “我喜欢你。”   “嗯……”   “想把你吃掉。”      没料到她会说最后这句话,幸村的笑容连同他到嘴边的话一同僵掉了。   全然骤然寂静。   仁王擦擦嘴角的饮料,受惊不小。      下一秒,在幸村款款舒扬的笑意中,起哄喝彩声四起。   吉他声悠扬似要冲破云霄,笠原笑着给新垣竖起大拇指,鼓掌赞叹。      闹腾中,突然有人开口唱起了歌曲的词儿。“could I h□□e this kiss forever”的歌声如潮水般澎湃而来,随之的是众人的起哄声:      “吃他!吃他!吃他!”      想到这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新垣腾地地涨红了脸。   她挠挠腮帮子,为难地朝四下看看,然后凑近幸村耳边说:   “他们要我吃了你。”      幸村憋笑,摸摸鼻子问:“这不是你说的吗?”   “你同意吗?”   “……”   “不同意我就很丢脸了。”   “……”   “当然了,不在这儿。”   “……”      “和雅你们好过分!”绪方雅美突然喊,“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咬耳朵,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就是啊。”笠原跟着起哄。      “我表白完了呀。”新垣转过身来,无辜摊手,“惩罚已经结束了。”   “……”   “……”   “你很扫兴耶!”   “我真想一个可乐瓶子砸晕你。”      新垣开心地笑着,在大家被吊胃口的怨念中回到位置上坐下,立马掏出手机给幸村发邮件。      新垣:精市,等等结束后我们去哪儿?   幸村:回寝室。   新垣:回你的寝室,还是我的寝室?   幸村:你回你的,我回我的。   新垣:……   新垣:精市,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的。      幸村抬头看她,果不其然地对上她怨念满满的目光,笑着又低下头,给她发道:   刚刚说的那话,我还没跟你算账。      新垣:为什么要跟我算账?我就是想吃掉你。实话实说嘛。   幸村:……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新垣:知道啊,吃掉你。      抬起头,见她笑得喜滋滋的,幸村心里一咯噔,苦恼地搓搓眉头。      ——是不是上次没收的时候漏了什么,嗯?      新垣得意地喝口饮料,垂头看手机,差点把饮料喷到屏幕上。   她抓起张纸巾擦着嘴角,抬头看了幸村一眼,立马将手机塞到兜里,装作若无其事。      >>>>>      结束后收拾了下场地,新垣蹭到幸村身边,抹了把额上的汗,心虚地围着他转。      “精市,我们去哪儿?”   幸村别过头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寝室。”      “别嘛!”新垣一把抱住他的胳膊,“现在回去多无聊。一希和真昭都不在呀!”   “那回去看看书,早点休息。”幸村说,抬脚往前走。   新垣追上去,侧头看他:“不要。”      “和雅……”   “精市,你是不是怕我吃了你?”   “……嗯。”      没想到会得到肯定答案的新垣立马瞪大眼睛,看着幸村嘴边慢慢绽开的笑,伸拳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本来还没这个想法。”她说,“但现在我有了。”   “你本来没这个想法?”   “有!但没想这么快付诸实践。”      “现在呢?”   “我决定吃了你。”      新垣说,坚定地看着幸村,暗自磨牙,却在他的凝视之下,孬孬地垂下头,嘟哝着:“我只想跟你待着。你这人……”      “走吧。”没等她说完,幸村弹弹她的额头,牵住她往河畔走去,“那儿比较安静。顺便去看看明早上画画的地方。”      “啊!”新垣突然失声喊出。   “怎么了?”幸村回头。见黯淡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她又惊又喜。      新垣猛地扑上前搂住他,胳膊挂在他脖子上,腿缠在他腰上,激动地在他耳边喊:“精市你还记得!”   “我当然记得了。”幸村无奈笑着,拍拍她的背,“快下来。”   “不要!”   “下来!”   “抱我!”   “这个姿势不对。”   “……”      闻言,新垣从他脖子上抬头,低头看看自己又看看他,然后一字一顿:“精市,你也纯洁不到哪儿去。”   “……”   “不,你跟纯洁毫不沾边。”   “下来。”   “我说的东西你都懂,凭什么你要没收我的东西!”   “下来!”幸村蹙起眉,抱着她往河畔走去。      新垣乖乖从他身上下来,幸村舒口气,拦腰把她抱起。   “精市。”她靠在他耳边说,昏黄灯光下眼睛眨呀眨,“你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刚刚?”   “就是惩罚的时候。”      幸村抬眼看她,睫毛颤了颤,眉间惆怅尽显。他在她唇上咬了下,点头:“嗯。”   “不怪你。”他又说。      “我怕你生气。”新垣说,“我也不想跟他一起。所以你别生气了。”   “嗯。以后玩游戏机灵点。”幸村突然说,语气颇为强硬,“别再有下次。”   “绝对、不会!”      >>>>>      回到河畔,幸村把新垣放在草坪上,一落地,她便小鸡啄米似的地凑到他脸上去啄。   柔软的嘴唇在他脸上恣意揉掠,乐此不疲。   幸村勾起唇角,任由她来。      耳畔夜风拂过,带了几根她的碎发,挠得耳根热热痒痒。   新垣停了下来,盘腿坐到幸村身旁,把头靠到他肩上,哼着小曲儿。      “精市。”   “嗯。”   “你想不想,试试刚刚那个惩罚?”她思忖良久,终于鼓起勇气问了。抬起头,嘴唇微张。   舔舔唇角,又补充一句:“不垫纸的。”      夜风还在吹,远处响起寥寥的呼喊声,河水静谧流动。   夜空下,她翡翠绿的眼睛尤外深邃,带着光、含着笑、藏着渴望。      幸村垂下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蹙起眉凝视她。   许是眼眶酸涩,喉头一紧,以致于他突然用力,把她的手往下压。      >>>>>      鼻息在肩上,新垣忍不住缩了缩肩膀,然后放松。   幸村伏在她耳边,呼吸紊乱。慢慢把她拉近自己,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热烈的心跳。   他弯下脖子,嘴唇触及她的肩膀,停了一秒后,温柔吮吸。      肌肤发烫,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好像要跳出来了。   新垣舔了舔唇,把头靠在幸村肩上,向下握紧他的手。   温柔中一丝疼痛忽地袭来,很快又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更柔软更近切的抚慰,一寸寸撩拨着心尖的花瓣。      幸村抬起头,唇靠近她的唇,带着喘息与灼热,一丝丝地吻开。   他把她压进怀里,禁锢在臂弯中,右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从下唇开始,恣意横扫。   想占有她。   想留下印记。   想全部都是他的。   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碰她。      >>>>>      回到木屋时,伊藤和笠原还没回来。新垣捂嘴打了个哈欠突然想起包里还有一团毛线。   她乐颠颠地跑去将包抱起,径直往班长藤原阳子的寝室走去。      现在是5月,离冬天还有6个月,6个月的时间足够自己织一条围巾了。   织一条深蓝色的,他戴着好看。   不,他戴什么都好看。      新垣一边开心地琢磨,一边敲开了藤原寝室的门。   室内弥漫着一股热气,从浴室带出来的,还有浓郁的薰衣草味道。      “嗨阳子。”新垣打了个招呼后便坐到藤原身边,把书的拉链拉开,“你教我织围巾。”   “现在?”   “嗯!”      “织给你男人啊?”绪方雅美凑过来,贼兮兮地笑着。   新垣一听,忍不住抬头看她,颊边淬上一点点红,然后郑重点头:“对。我男人。”      “这称呼越听越粗野!”藤原阳子笑道,“和雅,你别被她教坏了。”   “哦。我已经被教坏了。”新垣垂头嘟哝着。      “那你好好织,我出去遛遛。”   说罢,绪方雅美提起床上的小包出了门。      新垣坐在藤原身前的小椅子上,听着她讲织围巾的注意事项,然后看她手把手地做示范。   看着看着,她就困了,眼皮变得愈发沉重。   她揉揉眼睛打个哈欠,喝了杯藤原倒的水后,竟闷头倒到床沿上,一下睡着了。      藤原阳子目瞪口呆,阖上想说话的嘴,把她移到床上,拿了条毯子给她盖上。她给伊藤发了条简讯,告知她新垣在自己寝室后便坐到书桌前看书了。      过不多久,房门被敲了几下,藤原揉揉不太困倦的眼睛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12点了。她起身去开门,看见昏暗的灯光下幸村的脸,便把他迎了进来。      “和雅在这儿。”她指指床上,又指了指床边的毛线,“她想给幸村君织条围巾,刚在学呢。”   “围巾?”幸村讶异,看看那还未成型的围巾,又看看床上窝着背酣睡的女生,心底突然一软。      “谢谢你,藤原桑。”幸村说,“我带她回去。”   “好。小心点。”      幸村弯下腰,把手上的件衣服搭在新垣身上,然后托起她的腰和腿,抱起来,又道了谢后才抱着她往寝室走去。      夜里突然起风,气温连降好几度,冷得人直哆嗦。   突然从温暖的室内出到户外,就怕她着凉。   遮遮掩掩,用身体帮她挡住风,垂头见她睡得香甜,他突然觉得怎样值得。       ☆、头条6.0:守护   离伊藤和笠原回来的时间还差1小时。幸村坐到床边的椅子上,把新垣盖得严严实实后,静静凝望她片刻。   肩上的酸疼消失不少,但嘴角还刺痛着。他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来桌上的小镜子照了一下,有些焦心,明天怎么面对她。      夜风拍打着窗户,一阵一阵不停歇,也将小木屋的门吹得哐哐响。   新垣翻个身,嘴里哼唧了句什么,然后又沉入梦乡。   幸村走到她身旁坐下,温柔地看着她,指尖轻轻划过她的额前,俯下身吻了下去。      不知是感觉到他的吻,还是因为外面的风太喧嚣,她张开迷糊的眼睛,翻个身抱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腿上,哼哼地呢喃着。   幸村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缓过神来后便想把她扶正躺好。      “精市,”新垣哝哝着,手臂紧紧圈着他,“嗤嗤”笑着,“你的腰真细。”   “和雅,怎么醒了?”   “不知道。有股力量催促我醒来,原来是你。”说着,她翻个身,抬起头看他,“一希和真昭呢?”   “去附近的美食聚会,等会儿才回来。”   “好吧。”      “精市,”新垣慢慢直起身子,揉揉眼问,“你困不困?”   “不困”      “那你累不累?”   “不累。”      “那你肩膀酸不酸?”   “不酸。”      “那你眼睛花不花?”   “和雅想说什么?”幸村失笑。      “想你跟我一起躺。”新垣正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乖乖睡觉,不早了。”      “可你也得睡觉。”   “我等会儿睡。”他说,见她凑了上来,下意识地别过脸。      “精市。”新垣突然摆正他的脸,将床头灯的亮度拉高一档,瞪大眼睛看着他,“怎么回事!你的嘴角为什么是青的!”      “撞到柱子了。”   “不许用我的理由!”   “……”      “怎么回事?”   “真的。”      “你教我不要说谎,你自己又说谎。你不以身作则,你让我怎么不说谎!”新垣拔高音量,有板有眼。      幸村看着她,伸手摸摸她的眼角,很不想骗她。   “我说了之后,你不许激动。”   “我怎么不激动!肯定是有人打你了!谁打你了,我替你报仇!”      “那我不说了。”幸村挑眉,嘴角扯出一个笑,有点疼。   “你别笑了。我看着疼。”新垣安静下来,“你说,我不激动。”      “源勤助找我……”      “他打你?!”幸村话没说完,新垣便气得炸毛,“他居然打你!我都没舍得打你,他居然打你!”      “说好不激动的。”      “他凭什么打你!我替你打回去!”   “不许打架。”      “精市,你打他没?”   “没打。”      “你不打可以叫我打呀!我一定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打架之后,一律不许参加比赛,和雅知道的吧。”幸村沉下脸,语调严肃。      “……我知道。”新垣瞅他一眼,不悦地点头,话锋一转道,“我没想打架。我去告发他!”      “算了。”      “算了!?”她又急得从床上跳到地上,“就这么算了!你被打了!要是我被打了,你能就这么算了吗?!”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幸村怔了怔,摇头:“不能。”   “我也不能!”      “警告过他,他不会了。”他拉过她的手,握在怀里,“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你是因为我被打吗?”新垣看着他,突然问。   “……”      “你说话呀!”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幸村问,把她抱到腿上,捏着她的手指,“别难过。”   “就难过。”   “听话。”      “精市啊。”新垣粗着声,捧住他的脸,眼角耷拉着,“疼不疼?”   “疼。”      “那怎么办?我也没有带药箱过来。我去找阳子,她估计有带!”说着,新垣准备朝外跑,却被幸村扯回怀里。      他垂下头,声音里带了点鼻音,颤颤、软软的:“吻吻,就不疼了。”   “真的?”新垣看他,咬着食指关节,鼻翼鼓得紧紧,“我也疼。”      “我知道。”   “你不喜欢打架,我可以帮你打。”她很认真。      “不可以。”   “比赛结束后,我就揍他。”她不理,接着说,拳头握得紧紧。      幸村看着她,看她生气,看她心疼,嘴角不自觉弯了弯,心里像注满了暖暖的巧克力牛奶一样,热烘烘的。      她的怀抱小小,却很温柔。   藏着深深的眷恋与守护。      “我不会让他碰你。”   “嗯。”      “我学过空手道,我可以再去学。”   “嗯。”      “终身给你当保镖,好不好?”   “好。”      “打不过叫我哥。”   “好。”      “再打不过叫我爸。”   “嗯。”      “我妈都能他瞪死。”   “嗯。”      “我舅舅混过黑道。”   “……”      “精市你别怕。”   “不怕。”      幸村摇头,眼睛在耀眼的灯光下微微眯起,唇角弯了弯。   当初交往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她一家都这么厉害呢。      “那你闭上眼睛。”新垣又说,没等他回答便将他的眼睛阖上,手指轻轻停留其上。      咬着唇,直到这一刻,眼泪才控制不住地涌动出来,她捂住嘴,用力撇下唇,抑制着不发出哭声。      一瞬间的倾泄后,才抹掉颊上的泪,轻轻地、轻轻地吻住他。      >>>>>      晨寒袭人,昨夜的风还没刮过去,地平线上曙光喷薄而出。   晚春的树木在风中摇曳,金色的朝阳铺陈在绿茵茵的草坪上,蒸腾起草叶上的晨露。      新垣披了件厚外套便出门了,手插在兜里,一走下木阶梯便看到幸村。   她飞奔过去,八爪鱼似的扑到他身上,在他脸上啵了下。   “早安吻。”她笑吟吟,接着说,“今天就不画了,风太大。”   “嗯。”      幸村垂眼看她,在她准备往前走的一瞬揽住她,吻了下去。   “这是回吻。”他说。   新垣眨眨眼,舔舔唇,突然诡谲地笑了。      这时刻,她渴盼许久。   清晨起来耍流氓,她以为得再过个八.九年才能实现。   以至于现在,她乐颠颠地像要飞上云巅。      幸村抓住她乱动的手,反握在掌心里。看她不乐意地撅起嘴,忍不住笑了。      “又没有人。”她窝进他臂弯里,搂住他的腰,“精市,你腰好细,但比我还差一点点。”      “是吗?口说无凭。”      “切。”新垣突然不屑地哼了声,插着裤兜砸吧嘴,“你每次都这样说,但一到你手上你就怂了。”      闻言,幸村猛地驻足,僵硬地别过头看她,一脸错愕。   “怎么,我说错了吗?”新垣直了直背,自视有理有据,掰着手头开始算。      “你看,上次在体育馆,你碰着我的腰后跟触电似的,我的腰是电线吗?”   “游泳池那次,你的手正式搭在我腰上还没3秒钟,难不成我腰上有张嘴?”   “还有昨天,你……你你……”      话没说完,幸村听不下去了。他垂下头,堵住她滔滔不绝的嘴,一个劲吮吸着。   “和雅,你别恼我。”他沉着声音在她耳边,带着点鼻音,听起来可怜委屈。      “我没恼你呀。”新垣怔怔看他。   他不答,手掌滚烫地、带着力道搭上她的腰,把她摁到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蛮横把她吓了一跳。一句话还在嘴边旋着,这会儿已经被他吻没了,没了的不单单是那句数落,还有清晨的意识。   他把她吻得云里雾里,不知所措,处于心河的风口浪尖,第一次有了窒息的感觉。      听到她喘息声,幸村停下来,手从腰部抚上她的肩膀,俯下头看她。      “饿不饿?”他问,摸摸她的嘴角。   “饿。”      “吻饿了。”她不怕死地又补充一句,让抬脚准备走的幸村身体又僵了一下。      “和雅,是不是太久没记账了?”他眼角抽动着,心里烦躁烦躁。      “是。你给我记账吧。记一百本!”新垣弯着眼,乐乐陶陶。   幸村不想理她,突然很想跳进河里冷静一下。      >>>>>      村子里没有早餐店,只有一家拉面馆。   两人点了两份热腾腾的拉面后,便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      往窗外望去,正巧能够看见河畔。远处的河水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涟漪,一涌、一动,在清晨的宁谧中看起来分外美好。      新垣挪了个位,坐到幸村身旁,凑近他的脸看他嘴角的淤青,嘴唇难过地耷拉着。      “疼不疼?”   “不疼了。”幸村说,握住她的手,“吻完后就不疼了。”      “那你给我面锦旗,上面写着‘妙手回春’。”新垣笑眯眯。   “好。”幸村应着,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      “精市,回家后阿姨要是问起,你怎么说?”   “被你打的。”      “啊?”新垣一下弹开,郁闷地撇下眉,“你这么说,我以后就进不了你家门了。阿姨还以为我对你施暴了,肯定就不放心把你交给我啊。”      “你不是对我施暴了吗?”幸村突然阴阴地问一句,眸色沉了下。      新垣张大嘴,难掩吃惊:“我什么时候对你施暴了!”      “有。我说有就有。”幸村耿直完,倏然沉默。      ——在某方面不收敛的挑战,也是施暴。      他没有说出口,靠到椅背上,苦恼地揉揉太阳穴。      新垣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可怜兮兮:“你说,你说我改还不行吗?”   “真改?”   “真改。”      眼神很真诚,但这种话听听就好。   软硬都不吃,这点幸村太了解了。      就在新垣摇头晃脑,越凑越近时,一个低沉和蔼的声音从对面响起,花白的头发的老人指了指空着的座位,问道:“我可以坐下吗?”      “可以。”幸村点头,被新垣挤在角落里不得动弹。   新垣郁闷地听见这样的问答,她把目光从幸村身上移开,移到对面的人身上,张了张嘴准备礼貌拒绝,却一下懵住了。 ☆、头条6.0:远虑   老人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变得柔和,与此同时还有他脸上的皱纹。   他笑着,很和蔼。   热腾腾的拉面端上桌,迷雾般的热气中,新垣巴不得自己的脸就这么隐没了。      她闷闷地垂下头,喝着汤汁,听爷爷跟幸村在一旁说话,一个劲地无声叹息。      “和雅小时候什么都学,但除了音乐,其他的半途而废。音乐倒是蛮持久,好像是从小学开始学钢琴的吧,和雅?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学,很不错啦!”      “爷爷,你渴不渴?”新垣突然抬头,拿起一旁的水,给爷爷倒了一杯,恭恭敬敬地奉上。      新垣爷爷推了推,不理她。   新垣哀怨看了幸村一眼,见他兴致勃勃,只好继续埋头吃面。      让她郁闷的是,爷爷热衷于把她小时候的糗事一一抖出,如数家珍,啥糗说啥。      “很喜欢跟在哥哥姐姐后面走。”说着,爷爷调皮地撇下嘴,得逞地笑起来,“好几次都撞到她哥哥屁股上呢……”      “爷爷!”新垣一下火了,闷闷地看了爷爷一眼,又凑到幸村耳边说,“精市,你吻我的时候别有阴影,我都洗干净了。”   幸村别过脸,眼角抽动一下,眼神幽幽。      “不过,她对她哥哥也不错,”新垣爷爷继续说,“抹了他一脸颜料,算扯平啦!”   “真是调皮啊。”幸村故作同情地说,看向新垣的眼神却暗藏几分赞许。   新垣咧嘴笑笑,嘚瑟地抖了几下肩。      三人又在拉面馆里坐了好久。新垣推开面前空空的碗,把脸埋在臂弯里,听爷爷跟幸村谈论建筑,始终插不上嘴。      她只知道,日本有个很出名的建筑师叫妹岛和世。其设计风格简约冷静精致,跟本人一样,带着淡雅清冷的气质。   虽然那跃入眼帘的白色让她觉得过于单调,但那份悠然恬静却令她心心向往。      白色换成蓝色多好,大海的蓝。   蓝得纯澈。   蓝得静谧。   蓝得优雅。   像他眼底的那抹蓝。      这么想着,新垣别过脸去看幸村。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藏在前臂后面,她开心地笑了笑。   直到他蓝紫色的头发和翕动的薄唇阖于眸底,印入梦里。      >>>>>      “又睡着了……”新垣爷爷停下来,看着在一旁睡得香甜的新垣说,“小时候就这样。”      幸村摸摸鼻子笑了,抬手将窗户关上,又把外套脱下来给她披着。      “她等等起来得一身汗咯。”爷爷笑道。   “别着凉就行。”      “嗯。”新垣爷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嘴角扬了扬。      迟疑了一会儿,幸村有些无措地揉揉头发。他舔舔唇,想了想说:“她这样睡久了,脖子会酸。”   “嗯。”      “手臂也会麻。”   “嗯。”      “起来肯定浑身难受吧。”   “嗯。”   “……”      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做必要的解释。见新垣爷爷好像还没明白,他有些无奈。      但爷爷在他说第一句话时就领悟了。   他笑了笑,目光佯装不经意地朝周围扫视,嘴里嘟哝道:“想做什么你就做。”      闻言,幸村舒了口气。把新垣从桌上扶起,扶到自己胸前,让她枕着自己睡。   他调整了下坐姿,方便她倚靠,也方便自己说话时不会吵到她。      这样,好歹不会手麻了。   脖子应该也不那么酸了。      见一切就绪,新垣爷爷收回目光,慈爱的目光落在新垣沉睡的脸颊和幸村温柔的动作上。   他摸摸脑袋,扬起的笑容里意味深长。      “她很让人操心,是不是?”他突然说,“喜欢就爱闹,只是她把握不了那个度。你可以教教她。”      “嗯。”幸村点头,旁若无人般,将温柔的目光投注在胸前的脑袋上,低语道,“操心。”      “她还小的时候就没敢宠她,她妈妈管得很严,可越严她越张扬。”   “只有在被打后才收敛一会,但不多久又开始闹。”   “没人管得住她,只能靠她自己。太不安分!”新垣爷爷说完,砸吧砸吧嘴,颇为无奈。      “不过,最近还好吧?”他又继续说,“我想,应该没有小时候那么厉害了。让你见识见识她小时候,保不准能把你吓跑呢!”      “不会。”幸村失笑,嘴角淬上淡淡笑意,不假思索道,“不会吓跑。”      >>>>>      新垣醒来时,只觉得额上沁出一层汗珠,她抹了把额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对面座位空空   “爷爷呢?”她扬起脸问。      “先回去了。”幸村俯下头,在她鼻子上吻了吻,“睡饱没?”   “没。”她脱口而出,而后“嘿嘿”一笑。      “精市。你把我捂得好热。”新垣说,将身上的外套拿下来,拿起纸巾擦了擦汗。   “今天温度比较低。我们再坐会儿,等你汗干了,再出去。”      “好。那你穿上,你冷吧。”   “不冷。”      “不冷也得穿。”   “好。”      新垣看着他把衣服穿上,然后环顾四周,见没有人在,便又把脸枕到他胸前,指头在上面画着圈儿。   “你干嘛?”幸村捏住她的手,匀了匀呼吸,“老实点。”   “我哪里不老实了?我一直很老实欸。”      她委屈地耷拉下眉,手指不情愿地缩进口袋。   见状,幸村轻叹,无奈地揉揉她的头发,笑了。      “哪儿都不老实。”      闻言,新垣抬头,闷闷地觑他一眼,又垂下头去。   脑袋在他胸前蹭啊蹭,像极了银□□咪。      忍了一会儿,她又忍不住把小爪子从口袋里拿出来,在他手掌上画圈挠痒痒。   她看着他掌心的纹路,又看看自己的,然后将他的手和自己的手贴合在一起,很认真地对比手指的长度。      “怎么了?”幸村问,阖掌,把她的手收进掌心里。   “我在测量戒指的直径啊。”她嘟哝,又把他的掌心摊开,拇指食指卷成圈圈套住他的无名指。      她把测量所得的圆举起来,放到左眼上,右眼眯起,笑嘻嘻道:“这是戒指的大小。”      “和雅。”幸村突然俯身,抵着她的额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精市,是不是很感动?”她继续呵呵笑道,“表白的是你,求婚的话……”      “当然也是我。”幸村接过话,吻住她微微张开的嘴,深吸口气,“我都想好了,你别破坏了。”      “想好了?”新垣怔忡地瞪大眼,“想好什么了?”   “不告诉你。”幸村弯弯唇,得意地笑了。      “我以为,只有我这么深谋远虑。”新垣揉揉眼,表情有些茫然。   “我比你更有远见。”   “你瞎说。”   “真的。”      “知道刚刚我跟你爷爷在说什么吗?”   “不知道。”新垣摇头,随后又惊喜地睁大眼,“想知道!”      “不告诉你。”   “……”      “那你跟我说什么?”   “吊你胃口。”      “精市,你皮痒痒?”新垣沉下脸问,手不老实地攀上他的脸。   “不痒。和雅要是皮痒,我就……”   “就怎样?”新垣迅速抢过话,咧咧嘴,有些期待他要说什么。      “就把你扔到河里清醒一下。”   “……”      见她呆若木鸡,幸村摸摸她的额头:“好啦。汗干了。我们回去吧。”   “哦。”新垣乖乖起身,让他牵着走出去。      闷头走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扯了幸村一把,幽幽道:“精市,你这样很容易会失去我的。”   “……”   “我说真的。”      >>>>>      出游的第二天,B、C两班约好去爬山。      新垣回到寝室后往床上倒了下去,倒下的瞬间听到“咔”的一声,惊得伊藤和笠原收东西的动作一顿。      “别担心。”新垣看着木屋的棚顶眨眨眼,余光瞥到两人又背过身继续收拾后,才意味深长地说,“坏了我也不会连累你们。”      “坏了的话,你就去找幸村君睡吧。”伊藤走过来,俯下身检查了下床脚后,舒了口气说,“没坏。赶紧睡完今晚赶紧走。”   “一希,你真狡猾!”新垣翻个滚滚到她面前,嘟着嘴撒娇,“要是这床坏了,可有我一半功劳。”      “你这么看重你的质量,我也没办法。”说罢,伊藤站起身,拿毛巾抽了她一下,“快收拾收拾。”   “你对我好狠心,我的细皮嫩肉呦!”   “……”      “别装。她就轻轻碰你一下,我看到了。”笠原嫌弃地看了眼床上翻来滚去的人,不想理她。   新垣讪讪地从床上起来,挠挠脖子,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爬山。      >>>>>      风肆意,淡淡金光洒落。山坡上,草木裹着金束摇曳。   大家的衣服被风吹得呼啦啦地响,站在高峰之上,像被自然裹挟着。      新垣、樱井和笠原费了好大的口舌才把音无和伊藤劝进小树林里去玩。   一进去,三人便拥着往灌木丛里钻,剩下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甩胳膊捶腿。      很快,新垣跟樱井从草丛里出来,手背在身后,贼兮兮地相视一笑。   手上的甲虫顽强地挣扎,却仍旧逃不过两只大手的钳制。      樱井蹭到伊藤身后,在她准备喝饮料时,把甲虫丢到她面前。   甲虫的腿上挂着绳子,她揪着绳子的一头,另一头的甲虫便在空中晃荡,顺着不规则的轨迹胡乱摇摆。      “啊!”喊声干脆利落,毫无挣扎。      伊藤喊完淡然地啜了口果汁,然后抬头,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樱井:“够配合吧?”   “一希,你好无趣喔。”樱井郁闷地颓下肩,心想浪费一只甲虫了。      然而,就在她准备坐下吃东西时,身后突然响起的一声惨绝人寰的“啊”让她面上一喜,随即,樱井转身,刚准备给始作俑者一个赞许的目光,却猛地被踢了一脚。      “啊啊啊抱歉媛礼。”新垣边跑边回头,目测了下音无千夏跟自己的距离,然后朝樱井喊道,“等等给你踢一脚哈!”      “新垣和雅!”音无千夏长腿一迈,在新垣被绊了一下后很快追上了她。   她揪住新垣的衣服,伸手一揽便把她揽到胸前。      新垣也不慌,乐颠颠地摊开掌心,又一次把甲虫亮了出来。   音无千夏眼睛一瞪,猛地后退,却被脚后跟的石头磕绊住了。   她揪住新垣的那只手顺势一扯,力道带着两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没事吧!”   “和雅!”   “千夏!”      “啊没事。”      新垣手撑在地上,掌心磨破了皮,痛得她轻哼一声。   与此同时,T-恤衫被音无千夏带惯性猛地一扯,领子便从脖子处滑到了肩膀,她低头一看,脸都吓白了。      白皙的肌肤上,淡淡的粉红若隐若现,游丝状,附着深浅不一的齿印。   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头条6.0:玩牌   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扫到点点红丝上,新垣条件反射地将衣领拉好,在音无千夏诧异的目光下直起身来,脸瞬间涨得通红。      伊藤从后面跑上来把她拉起,拍掉她手上的泥土问:“没事吧?”   “没事。”新垣垂下头,将指缝中的草根拿出来。   一种秘密被人发现后的羞恼涌上心头,她的脸霎时烫得灼人。      音无起身拍拍裤子后,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抽出一包湿纸巾,递了一张给她。   “谢谢。”新垣抬起头。   两人以极快的速度对视一秒,音无拉过她坐到树荫下,往身后不明所以的三人扫了一眼。      “你们……”她缓缓开口,向下撇了撇唇,像在憋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新垣闷头打断她。      “除了肩膀……”   “哎呀你这人!”新垣猛地抬头,由于声音太大,顿时引来三人的回首。      “真可爱!”她故意放大声说,等回头的人转过身后,才又压低声音道,“你这人,思想怎么这样!”   “怎样?”   “那样!”      音无闷笑了一下,撑着脸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意味深长:“你真可爱。”   “恶心!”   “我是说,他肯定这么觉得。”   “……恶心!”      “我不会告诉别人。”音无笑道,顿了顿又说,“除非你把我惹毛了。”   “想告诉别人就直说。”新垣瞥她一眼,“你知道我会把你惹毛。”   “那我就先从一希她们开始说。”说罢,音无拍拍裤子起身,吓得新垣连忙揪住她。      “别啊!这么私密的事情,还是不要外传了。”   “你怎么知道她们没看到?”音无问,笑得高深莫测。      新垣眨眨眼,不可置信地摇头,安慰自己:“要是看到了,肯定会揪着不放。”   “或许吧。”音无千夏耸耸肩,又说,“只是,我才发现,你也不是完全没脸没皮。”      “那当然!不过,我的脸皮,不到关键时候都不用好不好!”   “好!我饿了,我要去吃东西。还有,下次不要再拿甲虫吓我,什么虫都不要,否则我就说出去。”   “胆小鬼。”      “一希……”   “我我……我知道了!”      >>>>>      在两人窃窃私语当儿,蒙在鼓里的三人手托腮帮子,面面相觑。   樱井又看了看树荫下神秘兮兮的两人,率先说:“和雅有秘密。刚刚准是发生了什么。”      “那就来套一套话。”   “怎么套?”      “晚上来打牌。让她真心话。”   “她要不说呢?”   “那就让她酒后吐真言。”      “一希。”樱井突然正色,“深藏不露,我只服你。”   “那当然!”      “和雅好可怜。”笠原插嘴,脸上的同情一闪而过,“但我也想知道。”   “那就等晚上吧。”      >>>>>      接下来的一天,五个人又在小树林里晃悠。   音无百般不愿地被新垣拉着去抓昆虫。看着她完全忘却了刚刚的警告,她有些无奈。   直到日落时分,天擦黑,她们才胆战心惊地走出来,跟着班级一起下山。      下山只用了1小时,大概7点钟就回到民宿了。聚在一起简单地吃个饭之后,新垣便被伊藤拉着,要回房间里打牌。   她挂虑地朝C班看了眼,发现幸村不在那儿,便有些失落地跟着她们回了房。      伊藤从书包里翻出一副牌,还有一瓶葡萄酒和几个小杯子。   葡萄酒是她从家里带出来的,准备作为惩罚用。      “我记得,和雅是一杯倒。”樱井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   “这种杯子,三杯。”新垣很郑重,开始洗牌发牌。      “我们玩简单点的。”伊藤说,“比大小怎么样?”   “好啊。”      “玩输了有惩罚。”   “喝酒吗?”      “喝酒,或者真心话大冒险。”   “好啊。”      “和雅你醉了吗?”笠原拍了拍新垣的脑袋,好心提醒,“她们要玩真心话,我觉得你完了。”   “玩就玩,谁怕谁。”说罢,新垣把剩下的4张牌拍到一旁,然后拿起自己的牌。   只一眼,她喜上眉梢,笑得无比璀璨。      “和雅先。”伊藤说。   “对八。”      “毛病吧你,一上来就对八。”   “啧,你们完了。”      “对九。”   “对十。”   “……”   “……”   “……”      一分钟后。      “我赢了。”新垣得意地将手里最后一张牌压到桌上,嘚瑟地抱着腿坐等剩下四个人厮杀。      又一分钟后,音无和笠原也把手里最后一张牌压上,剩下樱井和伊藤大眼瞪小眼。   伊藤恨铁不成钢地扫了眼手上的牌,不出意外地输了。      “喝酒还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自己选。”樱井说着,很仗义地把葡萄酒打开,“来吧来吧。”   “喝酒。”伊藤说,杯子里的葡萄酒一口闷。      喝完,第二局开。   第二局樱井输。她看着伊藤笑得贼眯眯,很识相地选择了喝酒。      “我喝酒。”她说,拿起面前的杯子,抿着嘴喝完了。   伊藤扫兴地垂下头,无奈只得开始洗牌。      第三局音无输。   新垣很惊喜地发现有人酒量比自己还差,乐呵呵地开始上网搜真心话的题目,越看眉梢挑得越高。      “我没说我要选真心话。”音无千夏泼了她一盆冷水。   但新垣依旧笑嘻嘻,指了指发亮的屏幕,继续说:“不怕。这儿大冒险的题目也有。”      “那就,背着和雅做3个深蹲吧。”笠原说,表情严肃,“这个算大冒险吧?”   “算。”   “算。”   “算。”      “……不算。”      无奈,新垣起身,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为音无千夏大冒险的牺牲品。      不知是被音无的深蹲吓到了还是怎样,第四局新垣发挥失常,手里好几张牌都没出,毫无疑问地垫了底。   看着四个人意味深长慢条斯理的样子,她很果断地选择喝酒。      然而第五局,她照样输。   她吸了吸鼻子,决定听一下真心话的题目,再决定要不要喝酒。   但伊藤立马举手反对:“不可以。只得三选一,没有回头路。”      “一希,我觉得你在坑我。”   “我早就说过,你会玩完。”笠原很明智地拍拍新垣的肩,劝道,“你还是选真心话吧,别喝醉了。”   新垣冷冷地觑她一眼,有苦难言。      “真心话。”她闷头道。   “这个真心话不难。”樱井托着腮帮子眨眨眼,“你做过什么不纯洁的坏事?”   “……这叫不难?”      “不难呀。我一直以为和雅你不会做不纯洁的坏事。”樱井一脸天真,“难道真有?”   “有啊。”新垣不自在地动了动,脸颊微红,“很多,具体的,说不上来。”      “很多?!”   “低估你了!”   “是什么?!”      “看某种深奥的恋爱指南。”新垣眯起眼嘟哝了句,不自知地挑挑眉,“算吗?”   “能不算吗!”樱井一拍桌子,“我等等就告诉阿探!”      “你敢!”   “好啦好啦!”伊藤出来打圆场,满意地笑着,“这个惩罚就这么过去。和雅,期待着你下一局输喔。”   新垣丢了个白眼给她,坚信自己下局一定会掰回来。      但伊藤一希的话却像咒语一样,自脱口而出的那一刻起便在这场牌局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于是,在接下来的15分钟里,新垣顶着巨大的压力连输三局,瞬间被推上风口浪尖。      她看着表格上自己那一栏的三个小圆圈,郁闷地垂下头,瓮声瓮气。   “问吧。”      伊藤、樱井还有笠原相视一笑,然后又樱井开口,故作漫不经心地问:“上午,你跟千夏在聊什么?”   “没聊什么呀。”新垣条件反射地说,朝音无使了使眼色。   “真心话真心话,不说真心话就没意思啦!”   “……”      “你们坑我。”   “我们爱你。”      三人肉麻完,托着腮帮子眨巴眨巴眼,专注等答案。   见瞒不过,新垣懊恼地吐了吐气,将衣领以以极快的速度掀起拉上。   日光灯下,粉色的痕迹清晰可见,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像在彰显着什么。      新垣鄙夷地朝三个人瞪了几眼,脸顿时憋得通红,又气又羞。      “啊!”   “啊啊!”   “啊啊啊!”      “你们有病。”      “和雅,这是真的吗!”笠原一下把牌打翻,眼睛闪得发光。   “什么真的假的?”   “吻痕!”   “咬痕。”新垣淡漠地看她一眼,如坐针毡。      “什么时候!”   “难以置信!”   “他看起来可一点也不……”      “不什么?”新垣瞅了樱井一眼,目光凛冽,却还是没把对方吓住。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会做这事的人。”樱井说,质疑的目光逼视,“和雅,该不会是你逼他的吧?”   “我!”   “你!”      新垣烦躁地抓抓头发,刚想起身,却被伊藤按住了。   “等等,惩罚还没结束!”      “哇,原来你们合伙来坑我!”   “我无辜。”音无举了举手,很淡然地喝着果汁。      “还有第七局的惩罚。”伊藤公事公办地说,“说吧,要哪个?”   “喝酒!绝壁喝酒!”新垣怒了,一把抄起杯子,咕噜下肚,末了难受地揪着眉头。      伊藤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然后无情地指了指第八局的那个小红圈,问,“还有一个惩罚。”   “啊我跟你们没完!”新垣喊,一头闷进被子里,在里头发了一阵牢骚后把头抬起,难过地发现面前四人依旧无动于衷。      “你们!”她可怜兮兮地撇下唇,无济于事后耷拉下脑袋,瓮声瓮气道,“大冒险。”   “这个大冒险很简单的……”樱井眉开眼笑,话没说完就被新垣抢过去。      “刚刚玩真心话你也这么说!”   “这回是真的。”伊藤佐证。      “对啊。你去给他一个晚安吻好了,这不算大冒险吧。”笠原说,“给你们制造相处的机会。”   “你们都一天没在一起了。”伊藤善解人意,“肯定很想吧!”   “你这话怎么越听越不顺耳。”新垣瞥了一眼喜上眉梢的四人,闷闷地垂下脑袋,嘴角却在一秒不自觉地上扬。      “好呀。”她猛地抬起头,神采奕奕,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去,趿了拖鞋就往外跑。   门一开,夜风猛地一吹,将她脸上的燥热吹了个遍。   “猴急!”樱井叹笑,招呼三人从床上爬起来,凑到门前向往张望。       ☆、头条6.0:房间   C班的男生寝室在B班女生寝室对面,中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过道和两道栅栏。      借着酒精,再加上刚才的一阵胡侃,新垣只觉得面上烫得厉害,心跳飞快。   她朝身后看了眼,寝室开的房门里探出四个脑袋,看不清脸,但可以肯定的是,表情不善。      尽管如此,她却有些开心。   确实一天没见到了。   有点想。   想亲。      她摸到幸村的寝室门前,看清门上的名单后,站在门口深呼吸。   手背在身后绞在一起,由于紧张,掌心里渗出点点汗,与这凉爽的气候丝毫不吻合。   屋里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一点声响。      新垣举起手,在房门上敲了几下,然后迅速垂头看脚尖,静静等候着。   很快,里面传来脚步声,几秒钟后,光线从屋内照了出来。   暖暖的灯光打破夜的幽暗,照着她通红的脸庞,幸村有些惊讶。      “精市……”新垣低声开口,话没说完便被他拉进屋里。   “我给你拿件衣服。”幸村说,疾步走到衣架前取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怎么只穿着睡衣就出来?”他问,又摸摸她的脸蛋,烫烫的,“喝酒了?”   “嗯。”      他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声音也沉了下来。   新垣冲他眨眨眼,又眨眨眼,连忙解释:“我们在打牌,输了就喝一点点。”      “喝了酒,就不要出来吹风。”   “因为有事,才出来的嘛。”   见他有些微生气,她憋屈地垂下脑袋,手指卷着外套上的绳子,闷闷不乐。      幸村瞅她一眼,又于心不忍,推着她到椅子上坐下,给她倒了杯热水喝。   “什么事重要到连外套鞋子都顾不上穿了,嗯?”      闻言,新垣低头看看脚上的拖鞋,脚趾头不老实地动了动,像是在抗议。   看着她,幸村忍不住笑了,蹲在她面前问:“脚冷不冷?”      “冷。”   “那怎么办?”   “那么办。”新垣嘟哝,指了指床,淡然无惧。      “我给你拿双袜子。”   “我不要你穿过的。”   “新的。”   “不要新的。”      不理她。   幸村从抽屉里拿出一双袜子,拆开包装后给她穿上,无奈笑着:“还没说是因为什么事跑出来的。”      “你过来。”新垣抿了口热水,将杯子放下。   幸村直了直身子凑近她,眼眸带着柔光,顺着她俯下的弧度直接吻了上去。      仿佛两人唇上都放了磁铁。   唇瓣相触,不偏不倚,契合般地紧贴在一起。      像干旱多年的草木吮吸雨露。   像久久阴暗的幽谷沐浴阳光。   像分隔三秋不得相见的恋人恨不得将对方的每一丝都占有。      这一瞬,两人默契地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一番天旋地转后,新垣发现自己窝在幸村胸前,手缠着他的脖子,满心的雀跃欢欣。   “我玩游戏输了。”新垣玩着他的手指说,“这是惩罚。”      幸村摸摸她的唇角,意犹未尽般地又吻了吻,说:“今天玩游戏这么精明?”   “啊?”   “现在才输?”   “啊?”      他的语气闷闷,听起来有些埋怨。片刻后,新垣反应过来。   她开心地坐起身,抱住他的脖子吻了又吻,不够还吻,脸颊泛着红,呵呵笑着。      “我连输五局啦。”   “……”      “被问了两次真心话,喝了两次酒。”   “你宁愿喝酒也不来找我?”      “要喝了酒再来找你。”   “……”      “酒后撒泼。”她调皮地眨眨眼,脑袋又回到幸村胸前,温柔地蹭了蹭。      幸村被她蹭得发笑,唇角弯了弯。他抬起她的头,责备,却依旧笑着:“你知道我今天一天没见到你。”   “我也没见到你。”      “你没理我。”他接着说,语气强硬。   “我……”      “你都跟她们玩。”   “……你吃醋啦?”新垣诧异地睁大眼睛。      幸村瞅她一眼,喉头闷闷:“嗯。”      新垣看着他,看了好久,好像在确认眼前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确认无误后,她又惊又喜,眼睛像沙子般地眨了又眨,然后把手伸出去。      “可爱。”   “……”   “想捏。”   “……”   “要蹂.躏。”   “……”      话未竟,她的爪子已经不老实地挠上他的脸颊和胸膛,满眼流光溢彩。   而手机铃却在这时突兀地响了起来。她哀叹一声,郁闷地撇下嘴去接。   幸村一把握住她停留在他胸前的手,鼻尖在她发顶上蹭了蹭。      新垣接起电话,嘴角的弧度抑制不住地上扬。   幸村听不见听筒里的声音,但知道应该是什么惹人羞赧的话。   他看着她越发不自在的眼神,有些开心又有些躁。      >>>>>      “怎么了?”   待她挂断电话后,他问,低头玩着她的手指,依赖又温柔。      “她们不让我回去。”新垣仰头,委屈巴巴。   “为什么?”      “说我重色轻友。”   “……”      “说我把她们撇在宿舍里,害她们孤苦伶仃。”   “……那我更可怜。”幸村说,环顾一周空荡荡的寝室,笑了笑,“他们晚上都不回来。”      “啊?”   “附近又有聚会,瞒着老师去了。”   “啊?”      “到底在‘啊’什么?”幸村有些摸不着头脑,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新垣的额头。   “精市。”新垣拍掉他的手,正色道,“你在暗示我。”   “……”      “你说他们晚上都不回来,莫非……”      幸村突然把她搂紧,语意威胁地靠在她耳边,搂得她有些喘不过气,然后才松了松怀抱,问:“又在想什么?”      “你想邀请我留下来。”新垣眨眨眼,深吸口气,“如果你认真邀请,我愿意的。”      “留下来,你睡哪儿?”   “睡你床。”新垣指了指面前那张床,笑嘻嘻。      幸村握住她的手,垂眸想了许久,然后抱起她往床边走去。      “精市……”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快,新垣有些紧张地握紧拳,痞痞的笑意里带上羞怯。      “不是说要睡我的床吗?”幸村看她,笑得意味深长。   “嗯。”她吞吞口水,心上的鼓敲响一阵又一阵,颤得人不自持。      幸村把她放到床上,用被子把她的脚捂紧,在她期待又慌乱的目光中说:“那我就睡中岛的床。”   “……”      “要不要看会儿书?”   “……”      “喝杯水?”   “……”      “还冷不冷?”   “……”      “晚上不会有老师检查。你跟伊藤桑说一下就好,说你就在这儿睡。”   “……”      “要不我跟她说你已经睡着了也行。”   “……”      “和雅。”幸村说不下去了,笑着摸摸鼻子,“别瞪了。眼睛疼。”   “心痛。”   “别闹。”   “想做点纯洁的坏事。”      幸村不安地挑眉:“什么?”      “想抱你睡。”   “……”      “精市!”新垣可怜地撇下眉,手绞在一起,抓着被子,“我认床,没有东西抱着睡不着。”   “没带抱枕呀……”   “不要抱枕。要你。”      她倔强得厉害,眨着眼,鼻尖看起来红红,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幸村看着她,侧头笑着,左手拇指食指相抵,抠得很深,有些无措。      “和雅……”   “精市。”她打断,带着鼻音,声音颤颤。   只一句,让他束手无策又丢盔弃甲。      “和雅。”幸村沉下声音唤,眼眸里情绪闪烁不明,“你得懂得保护你自己。”   “你会保护我啊。”新垣坦言,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佐证自己说的话。      幸村愣了两秒钟,将胸腔那股灼热的气呼出之后,起身往外走。      “你去哪儿?”新垣掀开被子,想追上去,想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却听到他认命般地、无可奈何的声音。      “锁门。”      >>>>>      新垣很开心,像得了奖励的小孩,眼眸亮得发光。   躲在被子里,嘴里似支了个衣架,笑得不能自己。      她把上衣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借着被窝里昏暗的灯光,细细端详许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回,紧贴着左胸口,暖暖的。   她想了想,往墙边挪了些,将左侧的床铺空出来,把上面的褶皱展平。      心底的那股雀跃一直都在,从他锁好门的那一刻起。   眼眶微微酸涩,涌着一股感动,直逼着她掉眼泪。   趁着他没出来,她把眼角的湿润抹去,吸了吸鼻子,开心得发笑。      过了一会,浴室的门打开。她把脑袋探出去,有些期待地看着迎面走来的人。   揉着湿发,带来一团热气,一阵清香,笑容灿烂。   她一把将被子掀开,坐起身来抱住他,伏在他怀里一个劲儿傻笑。      “精市,我帮你吹头发。”她说,快速把电风吹的插头插好,跃跃欲试。   “先把外套穿上。”幸村取下衣架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碰碰她的脸颊问,“困不困?”   “不困。吹完才困。”   “好。”他笑,挨着她坐下,由着她摆弄头发。      头发吹干后,把电风吹收起来,新垣像猫咪一样扑到他身上,脸颊通红,眼神迷离又欣喜。   “早点睡觉。”幸村抱着她,摩挲她的头发,声音温柔低沉。      新垣抿着嘴,乐陶陶地点着头:“早点睡觉。”   “乖。”      新垣放开他,然后退到墙边,将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起一角,拍了拍床板,让他躺进来。   幸村看着她,看了又看,喉头僵硬着吞了吞口水,在她期待又欣喜的目光中躺了过去。       ☆、头条6.0:惩罚   沉寂的夜里,夜风不止息,吹得树林枝叶沙沙作响。   木门哐哐,在风的撞击下好似下一秒就会被撞开。      灯关上后不久,眼睛便适应了黑暗。   今夜月色明朗,风吹散厚厚层云,倾洒而下的月光温柔如水,明亮如镜,照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光景。   眼前的人。      手臂被她抱住,便僵直着不敢动。身体右侧一阵窸窣声响起,接着一片柔软压了上来。   毛茸茸的脑袋伏在胸前,脸颊蹭啊蹭,手指不老实地划着他心脏的地方,轻轻地、若即若离地在上面画着圈。隔着衣服,挠得他心痒。      好不容易匀稳的呼吸,被她这么一搅和,又失了控。   胸膛起伏,在她耳畔,她听得一清二楚。      爪子突然停下来,乖巧地收回胸前,在他准备握住她手腕的前一秒。   后一秒,她扬起脸,笑容璀璨,在月光下,绿眸子闪着光:“我错了,这就睡。”      说罢,她翻个身,滚回床铺,撞到墙后又自动反弹,胸前的柔软不自知地靠到他的手臂。   只一瞬,又移开了。      “我这就睡,你别生气。”新垣举起手在脸侧,嘟着嘴委屈兮兮。   幸村侧过身,屈臂枕着脑袋,声音沉沉:“睡觉。”   “抱你睡。”      无声笑着,他顺从地把手臂伸出去,让她钻到咯吱窝下。   新垣抿着嘴躺过去,贴着他的身体,把他前臂拉回来,盖被子一样地盖到肚子上。      幸村侧头摩着她的头发,胸前暖暖,掌心烫烫,像带了火苗在她肚子上。   她热,他更热。      新垣找着舒服的睡姿,在他咯吱窝里乱动,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头发透过T-恤衫,挠得他发痒。他把她箍紧,制止了她的胡作非为。      她也不勉强,趴在他胸口,声音软软,像要睡着了:“睡前故事。”   “什么睡前故事?”      “给你个机会,练习以后给宝宝讲故事。”   她一本正经,眉梢上扬带着窃喜。幸村鼻尖蹭了蹭她的,宠溺问:“听什么?”      “《麦琪的礼物》。”   “好。”声音低醇,尾音沉迷。      >>>>>      “在这儿,我已经笨拙地给你们介绍了住公寓套间的两个傻孩子不足为奇的平淡故事,他们极不明智地为对方而牺牲了他们家最最宝贵的东西。   不过,让我们对现今的聪明人说最后一句话,在一切馈赠礼品的人当中,那两个人是最聪明的。在一切馈赠又接收礼品的人当中,像他们两个这样的人也是最聪明的。无论在任何地方,他们都是最聪明的人。他们就是圣贤。”      故事结束时,幸村把手机放到一旁,低唇吻住胸前安静的脑袋。      他想到,在一起这么久了,却还从没有给她送过礼物。   这似乎不应该。   他忘了,她也不会提起。   但他本不该忘的。      愿望成真的那天晚上,他就思考了这件事,却被后来的琐事冲刷。   他在准备一份大礼,但偏偏忘记着眼于细节。      可她不失望,也不羡慕。依旧在身边乐乐陶陶,竟让他觉得分外心安。这种心安理得的状态让他一度觉得理所应当,一度拖延。   幸好现在想起来了,幸好。   不能再拖了。      想着,他又低头吻了吻,胸前的脑袋却在这时动了动。紧接着,新垣扬起脸,揉着眼睛问:“怎么不讲了?”   “你还没睡?”幸村问,拨开她颊边的头发,轻吻着。      “你不讲我怎么睡呀。我得在你的故事中入睡。”   “那……还想听什么?”   “不听了。”新垣说,把脑袋靠到幸村的颈窝里,闭着眼笑眯眯,“不睡了。”      幸村笑,收紧了膀臂,将她牢牢束在胸前。   他也没有睡意。   这个夜晚,光用来睡觉,似乎浪费了些。      安静中,她压着他的半个身子,即使最轻微的呼吸都能感同身受。一股奇妙的感觉自心尖窜出,带着酸意直直往上,逼得他眼睛一湿。      他一直在避免、压抑,只想给她更多安全感,更长久地护好她。以为一旦紧紧贴合,便会被夺去理智。   但当真正紧靠在一起时,最强烈的感觉竟不是一直在克制的、想得不能得的欲望。   而是护全周身,能把冰河暖化的温热。      心上又暖,又软,像在温酒煮粥。   她便是那温柔的粥,再没有比她更温柔了。   也是那壶清酒,润他的心肺,焐他的胃肠。      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对她说,别恼。   却从来没有告诉她,她让他恼,也让他不恼。      这么一想,他才意识到,心底有那么多的话,至今还没有告诉她。   此时,她无忧无虑地卧着,手掌安分地放在他胸口,不痒也不挠,笑窝浅浅,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他看着,轻叹了声,叹息从胸腔传到她耳畔,她收回目光,眨眨眼问:“怎么了,精市?”   “在想什么?”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胸前。      “你先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再告诉你。”   “我在想……”他垂眸看她,眼神深沉柔软,似要把她融进去。      “我在想,还好刚刚没有把你赶出去。”   “啊?”      她这反应让幸村忽觉好笑,刮刮她的鼻子问:“怎么了?”   “原来你刚刚真的想把我赶出去?”   “嗯。”开个玩笑,骗骗她。看她郁闷地撇下两道眉,他控制着没亲上去。      “原来……”新垣嘴角平直,眼底的光彩消失了一瞬,一句话憋在嘴边老半天没吐出来。   幸村见好就收,唇还没碰上去,她却突然喜笑颜开,搓着手洋洋自得:“你刚刚说‘还好’?”   “……嗯。”      “意思是,你要是把我赶出去你现在就后悔了?”新垣越说越欣喜,手肘撑着床支起了身子。   幸村惶惑地抬眼看她,见她眼神分外明朗,笑容璀璨,只得怔怔点头。      “这说明你现在抱着我睡很舒服对不对!”   峰回路转,新垣到底还是把心底的狂欢一洒而尽,一把抱住幸村,呵呵傻笑。      幸村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便被她埋进了胸口。他登时涨红了脸,有些喘不过气。   “和雅……”他闷闷地,手掌倏然握住她的腰,施了点力道把她摁到床上。      这突如其来的蛮力让新垣吓了一跳。   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幸村支起的半个身子悬在她上面,惊得她半天说不出话。   眼里像进了沙子一般地眨个不停,似乎在辨认眼前的人到底是真是假。      黑暗中,他蓝紫眸暗沉,炙热的呼吸就在她额头上方,近得真切,却让人不敢相信。   夜晚带来一层笼罩,似乎也妨碍了她的视力。   于是,她伸手捏了他一把,见他微微蹙起了眉,这才连忙在刚刚捏过的地方亲了几口。      “我就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她解释,“精市你的雄风恢复得太快了吧!”   “雄风……”幸村眉角一抽,放开撑在她右侧的手,躺回到床上,呼吸沉重。      “睡觉。”他勒令,不顾枕边人的抗议,愣是把被子拿起来盖过头顶。      但这个举动无异于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土,自欺欺人。      看他这副模样,新垣收敛了一会。   一会儿过后,在幸村觉得已经平静时,她又遁进被窝里,睁着大眼睛在被窝里戳他,直戳得他不能安生。      就在她笑嘻嘻地准备回到墙边认真睡觉时,身边的人突然有了动静。      床板发出一阵剧烈的咯吱声,床头柜险些摇摇欲坠,身下的床单被卷起,与棉被摩擦发出窸窣声。      只一瞬,新垣背抵着墙,睁大眼睛看着突然压上来的身体,肢体相触,烫得吓人。幸村顺着态势把她推到墙边,用着力压到身下,然后发了狠吻上去。      让她不好好睡觉。   让她挑战极限。   让她不乖。   让她、闹。   ……   不好好惩罚一下,他胸中的那股躁气实在没处发泄。      他肆意地吻着,第一次吻得毫无章法随心所欲。直啃到她气喘吁吁面红耳赤了他才放开,却突然觉得很委屈。      新垣双手攀附在他肩上,呼吸急促,脸烫得厉害,眼眸在月光下,盛着比月光更柔软的水。   他知道不能再看她了,便像刚刚那样,挪开压着她的身体。只是这次,他把她圈到臂弯里抱好。      “累不累?”他吞了吞口水问,未散尽的气随着温热的吻一点点扑在她脸上。   新垣点头,又摇头,又点头,然后才弱弱道:“累。亲得好累,不过累得值得。”   “……”      “精市。”她舔了舔唇,凑近幸村脸庞,看他闭起眼睛假寐,便又躺好,声音低低在他身边,“你要睡啦?”   “嗯。”   “可我还不想睡。好不容易跟你躺在一块儿,想聊天。”      幸村动了动眼皮,然后睁开眼,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眼里,嘴角弯了弯道:“那就聊天。”   “好。”      地鼠一样地直往他咯吱窝下钻,直到他一字一句地警告她躺好,新垣这才乖乖地、玩累般地伏在他胸前,开始絮絮叨叨。      “精市,”她问,“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第一次见你?”   “对啊。是不是觉得我很漂亮?”新垣眨眨眼,满心期待。      幸村微微一笑,张口,一本正经:“觉得你很傻。”   “……”      “教学楼和大礼堂都能搞混,不是傻是什么?”   “都怪仁王骗我。”新垣不服,“开学前他送了我一份地图,我当时对他还蛮信任的。”   “……”      “不过这也是傻的一部分体现,”她继续说,“至少我现在不傻了。越活越精明,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      “精市啊。”新垣舔舔唇,长久以来的一个问题又窜出来,她的耳根不自觉地发烫。   见她不自然地动动胳膊,幸村轻声问:“怎么了?”      借着他给的勇气,新垣坦然问:“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呀?”问完,她把脸埋进被窝里,像是羞于听到答案。   幸村微怔,但很快,脸上灿烂如阳。他笑得温柔,将她的脸从被窝里抬起来,忍不住地笑。      “你笑什么?”她鼓起腮帮子,“快回答我,不然我很难堪。”   “那和雅是什么时候,想跟我表白的?”他不理,反问道。      新垣瞅他,闷下头老实交代:“在你表白的前几天。”   “原来喜欢我,才那么几天?”   “不是欸!”她猛地抬头,表情认真,“喜欢很久了,只是没发现。”      “没发现,怎么知道喜不喜欢呢?”   “就是知道!——女人的直觉。”她神秘兮兮,却很真诚,“那种感觉一直都在,谁管她叫什么呢。后来才知道,那叫喜欢呀!”      幸村一愣,心窝一时暖得像要化了。手指捊上她的眼角,他轻声笑起来:“原来如此。”      “那你呢?”新垣握住他的手贴在唇上呼气,“你还没回答我。明明是我先问的问题。”      “我,不知道啊。”幸村说,嘴角笑意不减,定格般地,“好像感觉到的时候,她就在那儿了。很浓烈,无法忽视。”      “那你,什么时候感觉到的?”新垣又问,想对他刨根问底。      幸村搂紧她,分明已经很紧了,却还是把她往自己身上带了带。他附到她耳边,声音低沉温和,倾心吐意。    ☆、头条6.0:长大   “国中三年级,你给我写的那一叠字条,我一直留着。”   “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看看,竟会不自觉地发笑。”   “出院的时候带着,回家后藏着,总舍不得扔。”      “你手术完到医院来看我的时候,我很开心。”   “那种心情,与对其他人的不一样。”   “你前脚刚走,我好像就想你了。”      “莫名地,觉得满足;又莫名地,感到失落。”      “我发现的时候已是这般光景,却实在不知从何而起。”   “不敢武断地认为这种感情超乎友情,只是小心翼翼地探着,一点点触碰。”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我记得我问过你,有没有空,结果你说你在东京。”      “怅然若失的感觉再度袭来,就像夜晚捧着诗集在读,脑海却莫名地浮现你的影子。”   “想见见不到。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挠得人心痒。”      说到这儿,幸村停下来,握住新垣的手,握在掌心里。   “就像现这样。早在两年前,你就在我心口挠啊挠,爪子、身影、声音,哪样都不停歇。”      “精市。”新垣开口,吸了吸鼻子,认真道,“现在我让你挠,怎么挠都行。”   闻言,幸村果真在她掌心挠了挠,看她乐呵呵地屈起手掌,又笑着继续说。      “国三那年的全国大赛结束后,你陪我出去玩。”   “玩摩天轮的时候,我竟油然而生一股抱你的冲动,不过克制住了。”   “我以为你会怕,结果在这方面你比谁都勇敢。”      “后来去合宿,便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面。没有电话,没有短信。因为找不到理由。”      “可是我觉得,我好像很想你。因此回去后,便绞尽脑汁找借口想去找你。结果当我想出一个好借口时,才发现你不在国内。”      ——“很傻是不是?”他突然问。      “我去找爷爷奶奶了。”新垣解释,思考下又说,“而且你想找我大可直接给我发消息呀。为什么要理由?我平时给你发消息也没想那么多。”      “那是因为你,”幸村顿了顿,摸摸她的眼角继续说,“因为你心里坦荡荡。”   “难不成你心里有鬼?”      “暗恋的时候,好像都这样。对于行为合不合适会考虑很久。怕你发现,又怕你不发现。”   “想当作秘密藏起来,怕暴露后便被扼杀。但仅仅这样藏起来不让你知道,又心有不甘。”      “可我不懂怎么表白。也没有契机。高一年你也很忙,没怎么理我,我就更找不到机会。”   “每天看你在我窗边晃来晃去,偶尔、偶尔还跟男生说笑玩闹,我竟觉得很嫉妒。”   “因为,”说着,幸村垂下头,“你从来不跟我那般亲近的。”      “我怕你误会。”新垣嘟哝。   “误会什么?”   “不知道。但不能让你觉得我很不稳重——我当时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对我都很礼貌,若即若离。”   “我错了。”      “整整一年,很平淡。如果不是那个人出现,如果不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流逝,我或许还在浪费我们的时间。”   “你坏。”新垣捶他,“你喜欢我那么久,却这么晚才跟我表白。”      “我当时就跟你表白,你答不答应?”   “答应。”新垣想也没想点头。   幸村笑着在她脸上蹭了蹭,细细亲吻着。      谁也不知道,如果当时就表白,她会不会答应。   只是这时候,在他们爱得义无反顾的时候,她当然会点头。   并且将这份心情与感动带给过去的自己,让她不得不相信,放在两年前,她也会义无反顾地答应。      又聊了一阵,困意渐渐袭来。夜深了,手机屏幕上显示时间23:00。   灯光照在新垣脸上,她靠在幸村胸前,手指在屏幕上瞎划,然后揉揉眼睛:“倦了。”   “那睡觉吧。”      “总觉得这就睡有点可惜。”她说,笑嘻嘻的,“机会千载难逢。”   “不睡的话,明早起不来。”幸村拿掉她揉眼睛的手,“睡觉,听话。”   “好吧。”她嘟哝,滑进被窝里,将被子盖到脖子下方,眼睛转溜着,等枕边的人躺下。   幸村调好闹铃,将手机放好,然后躺下,将被子掖好,照样给她盖得严严实实。      被窝暖暖,两人肢体触碰在一起,便有些热了。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掌心里,合上。   吻了吻她的额头与脸颊,把她迎到怀里,看她闭上眼,这才道了晚安,睡觉。      >>>>>      幸村没忘记,新垣说过,她睡觉的时候也许会撩衣服。   虽然有过心理准备,但真正见识到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无措。      她睡得歪歪斜斜,头侧在肩上,腿下压着被子,睡衣被她撩到胸部以下,手指摊开放在裸.露的肚皮上,睡得不省人事。   月光下,她手指纤细,肌肤凝脂般光洁白皙,衬托得肋骨小巧精致,让人忍不住想伸手上去碰一碰。      幸村看着她,哭笑不得,想拉动她身下的棉被,无奈被她压得紧。她睡得香甜,几乎感觉不到夜半的凉意。但肚脐露在空气中,他怕会着凉。      他把她的手拿开,拉下前面被撩起的衣服,扣上衣服下摆几个没扣好的扣子,然后把她转个身。   手掌触碰到她光滑柔软的背部,像刚剥完壳的水煮蛋。他吸了口气,快刀斩乱麻般地将她的身后衣服拉下,这才把她身下的羽绒被抽出来盖好。      不得不说,很费心。   幸村别过头看她,她呼吸均匀,睡得安稳,跟自己简直天壤之别。      想吻她、想伸手碰她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又被强忍着压制下。他忍住了掌心灼热的烫和心里的蠢蠢欲动,却还是没忍住凑过去在她脸上吻了几下。      “和雅。”他吞吞口水,小声喊她。知道喊不醒,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你快点、快点长大。”他又说,伏在她肩上,半眯着眼看她,“长大后,嫁给我好不好?”   “每个晚上都这样,我给你讲故事,抱你睡。”   “你想要什么礼物,跟我说,都给你。”   “想去哪儿,也告诉我,我带你去。”   “然后,26岁那年,听我的话。其他时候,都听你的,好吗?”      他埋在她的发里吻着,一面吻,一面说,心里忽地一酸。      她闭着眼,耳畔在他唇边,好像在梦中,却把什么都听进去。   许是觉得舒服,她微微笑着哼了一声,伸手搂住身边的人。      隐隐约约地,耳边有情话。   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渴盼、许诺、求婚,怕是梦吧。   梦里的人看不清脸,只听得到声音,遥远而缥缈。   她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听完后竟下意识地点了头。      “好……”她抹抹脸上的发,“好啊。”       ☆、头条6.0:半场   曙色飘荡在小小房间里,羽绒被下她被汗湿的头发贴在额上。   许是后半夜把她裹太紧了,让她满身是汗。   后背的衣服又撩了起来,背上一层细细的汗珠,在光照下更加诱.惑。      忍着没去看她,幸村起身,帮她把睡衣被子整好后便拿着衣服进了盥洗室。   阵阵水声传来,在宁谧的清晨里像落下一地清脆的铃铛声。      尽管昨晚睡得晚,但睡得香。因此一早,新垣就自然醒过来。   循着浴室的水声,她迷迷糊糊地走过去,手在门把手上按了按,又退到墙边。   幸村怔忡地瞪大眼,庆幸刚刚顺手把门反锁了。舒了口气,却觉得这凉越冲越热。      “精市。”嘟哝的声音从门边传来,软软的,听起来还没睡醒,“你怎么一大早就洗澡。”   “你醒啦?”幸村把水关上,没回答她。      怎么回答?      答不上来。      “对啊,我睡醒了,”新垣接着说,“想上厕所。”   闻言,幸村从架子上拿了条浴巾擦干,然后穿上衣服出来。见她靠在墙边假寐,脑袋低垂,一晃一晃。      “去吧。”他弹弹她的额头,笑道,“我给你准备洗漱用品。”   “好。”      >>>>>      趁着大家都还没醒,幸村拿了件外套给新垣披上,把她送回寝室。   新垣在门上敲了几下,很快,门就开了。   伊藤刚洗漱完,头发还披散着,眯起眼睛打量了下面前的两人,笑得高深莫测。      “精市,你先回去吧。”新垣说,将外套脱下来递给他。   “好。”      幸村前脚刚走,伊藤就把她拉进屋,塞到被子里,按耐不住地笑。   邻床的笠原被两人推搡的动静吵醒,揉揉眼睛,跳起来做了个“stop”的动作,然后径直冲进盥洗室,洗洗刷刷5分钟后出来,神清气爽,眼冒金光。      “你们……干嘛?”新垣吓得缩起肩膀,拿被子捂住自己。   “你们昨晚一直待在一起?”   “当然,你们不让我回来。”      “我们开玩笑的!”伊藤说,“你还当真了?”   “她是装傻,正好找个借口留宿。”笠原明察秋毫。      “你们说得一本正经,我自然当真了。”新垣不服,“而且你们又不是没有把我锁在门外过!”      “先不说这个。你们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嗯?”      面对两人的逼视,新垣像是被戳破卷皮的饺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肚子里的馅儿一点点儿流出来。   她心虚地看着天花板,红着脸把昨晚的事说了。   只是避重就轻地省略了把他戳到不行然后被反压到身下的那段。      她知道,如果说出来,这一早上必定不得安生。      >>>>>      半小时后,民宿开始热闹起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早上大家都在收拾东西,走街串巷般地这儿站站,那儿聊聊,搜刮美食美物,乐得自在。      伊藤应了要求,帮新垣把睡衣折好,她翻了翻她睡衣的口袋,想看看有没有什么重要东西,却在胸口的位置找到一枚戒指。   用草编织成的,巧夺匠心。   她举起,在她面前晃了晃,下一秒就被她红着脸抢了过去。      C班男生寝室里,中岛在幸村的床上发现一根银色头发。   阳光下,银发明晰,沐浴在金光下,缱绻动人。   见状,串门的仁王先行撇清关系:“这头发,不是我的。”   幸村转头看他一眼,从中岛手上接过头发,笑着阖上掌心:“仁王的发质,恐怕没有这么好吧。”   “……”   “……”      午餐结束时,大家合影留念。   新垣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幸村,失落地撇下嘴,一转身,鼻尖却萦来一股酸甜的杨梅味。   原来是去买零食了!   她欣喜,抱住他亲了一口,无视了周围人的哀怨和鄙视。      午休到两点,起床洗漱后大家赶往大巴,丢三落四,拖拖拉拉。司机很耐心地等在驾驶座,偶尔闭眼假寐。      新垣揉揉惺忪的睡眼,一脚踏上班级的车,刚准备往车后面走,便看到前排位置上的幸村。她又惊又喜,揉了揉眼睛,这才确信了。      幸村起身,把靠窗的位置让出来给她,看她抱住自己的臂膀,心安地闭上眼睛,忍不住笑了。      来的时候,两人在车上发消息,因为一路颠簸导致她有些头晕。   怕她再晕车,他便去买了杨梅,又跟仁王换了位置,提早到车上占了个前座,以免一会儿她又难受。      不过他一坐到这儿,她就开始睡觉。脑袋靠在他肩上,一晃一晃,他便把她搂紧,让她靠着自己的颈窝,睡得香甜。      >>>>>      丸井递甜点过来时,新垣嗅着香味醒了。   懵懵地睁开眼,深吸口气在幸村颈窝里嗅了嗅,道:“好香。想吃。”      幸村碰碰鼻梁笑了笑,将蛋糕给她:“吃吧。”   “不过我在车上吃奶油会腻。”新垣保留了点理智说,“虽然想吃,不过精市吃吧。”      “那留着回去再吃。”   “你不吃吗?”   “你爱吃,你吃。”说着,他又找丸井拿了个盒子,套了起来。      新垣静静地看他手上的动作,心底一软,扑到他肩上蹭了蹭,声音软软:“精市,你真好。”   幸村笑着刮刮她鼻子,等她故作嫌弃地把头扭开,才说:“你也好。”   “对,我也好。”      两人偎在一起,看着搭在一起的手和面前的蛋糕,傻傻笑着。   午后阳光不躁,暖暖地,洒在敛不起的笑里,锦上添花。   有时候,即使什么也不说,也觉得温馨。   安静的车厢里,只听得见耳机里低沉温柔的歌声,只看得见她脸上灿烂的、淬上金光与幸福的笑容。      >>>>>      春末出游结束后,便正式进入五月份。      5月初,夏花烂漫。石榴花红艳艳的一簇簇,似热情奔放的新人,缀在新绿的枝头,压着树枝低垂,在风中相拥摇曳。      幸村选了周六的下午到学校画画,坐在石榴树前思索良久,然后开始动笔。   笔尖落在纸上,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光线。   眼前的景,心上的人,在画里融为一体,笑容璀璨,夏风清凉,5月的耀眼与活力全在她脸上,全在她的一颦一笑上。      可他坚信自己画得不够好,没有将她的美好极尽描绘。   无论他笔下的线条多么温柔可爱,都不及她在面前一晃而过的笑靥。      5月中旬,幸村和新垣以及年级的各大美化委员开始忙5月底的美术展。每天,大家捧着饮料零食和方案聚在一起讨论,一直忙到日薄西山才身心疲惫地回家。   偶尔路过石榴花下,新垣会拉着幸村站会儿,赏着花色,心底满是歆羡。      5月下旬,美术展顺利举行。一个月的努力付出有了回报,肩上的一大重任卸下了,一行人都长舒口气。   新垣猫在幸村身边,作出满腹心事的样子,苦恼地蹙蹙眉。   幸村停下手中的笔,把她搂过来问:“怎么了?”   “暑假要到了。”   “嗯。”   “想玩。”   “去哪?”   “去北海道看薰衣草。”   “好。”      他答应了,新垣得寸进尺。   “住宾馆。”   “不然睡花田?”   “一间房。”她颤悠悠地伸出食指,满是期待。      幸村愣一愣,没忘春末出游的那个夜晚,摇头:“两间房。”   “……”   “标准房。”他只好退让。   新垣乐得一下跳起抱住他,在他脸上“啵”一下。      6月下旬,期末临近。   做着笔记的课本一翻再翻,书角褶皱了,便拿手肘压一压。   夏日的中午,烈日当空,蝉鸣几声,偶尔吹来一阵凉风,吹得人昏昏欲睡。上课强打着精神,眼睛一揉再揉,却还是没出息地掉入梦乡。      6月28日,新垣刚考完最后一科回到家。她打开家门,发现玄关里放了只黑色皮箱,便换了拖鞋往上跑,声音带笑,甜甜腻腻:“爸爸!爸爸!”      楼梯上传来声音,接着,新垣顿住脚步,欢快变为拘谨,兴奋变为畏缩。   新垣妈妈从楼上下来,手扶着扶手,在新垣脸上笑容僵住的瞬间开口道:“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上半卷到这里结束。 下半卷还卡在肚子里。 估计这两天会发。 没有很明晰的时间跨越,以剧情为分水岭。 (感谢看到这里的达令们! 鞠 ^3^ 躬 (づ ̄ 3 ̄)づ)!! ☆、头条7.0:受伤   偌大的客厅里,寂静掌权。   墙上挂钟指针移动的声音清晰可闻,暖黄色的灯光落下,却在此刻带来直逼入骨的寒意。      茶几上茶水少了添,添了又少,炉上的水开了,发出“咕咕”的声音,新垣起身,“啪”一下把插头拔掉,盘着腿坐回沙发,抱着枕头目光呆滞看着脚掌。      见状,新垣妈妈原本耗尽的耐心开始透支,她直起身子,蹙起眉教训:“平时没管你,几个月不见脾气又回来了?”   “我怎么了?”新垣放下盘起的腿,跟着挺直身板。      “和雅,习惯难改,妈妈知道,但是暴躁不能解决事情。”   “妈妈,我没有暴躁。”新垣平静地反驳。      “这些事慢慢说。”新垣妈妈向后仰了仰身子,手放在膝上,坐姿优雅,“你现在去收拾行李,明天我让你哥哥回来……”      “妈妈!”新垣突然打断她,随后垂下头,声音低沉有力,“我跟哥哥在国内过得挺好,不想出国。”      “在国外,方便我跟你爸爸照顾你们。”   “我们可以照顾自己,虽然暂时无法实现经济上的独立,但不管怎么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和雅,”新垣妈妈蹙起眉,声色严厉,“你怎么处处跟我作对?跟父母一起生活怎么不好?”   “没有不好,只是我想留在国内。哥哥也想。”      “没有选择!”新垣妈妈拔高音量,话语里毫无回旋之地,“4年前,让你去东京,你非得留在神奈川,从小到大,让你往东你非得往西,你总不让我省心,净添乱!”      “妈妈!”新垣抬头,沉重地吸了口气道,“说话凭证据!就算我没有去东京,但我在神奈川给你添什么麻烦啦!”      话一落,新垣妈妈身体一僵,好像鸡蛋里挑骨头结果什么也没找到般地,久久无言。   见状,新垣咬牙气恼地往沙发背靠下去,头向后仰,手无力地瘫在腿上的枕头上。      “妈妈。”她望着天花板,声音沉沉,失望明显,“你一直都以评判的眼光看我。我从来没有从你那儿得到过夸奖,你总觉得我做得不好。可我真的有在变乖,可你总看不到。”      总看不到,看不到这些年她的勤奋、诚实和自律。   她一直想钻进妈妈心里,仔细瞅瞅在她心里,自己是什么样儿。   许是小时候的错事太多,许是有哥哥那样优秀的存在,以致于她活得像个陪衬品,次等品。   需要不停的修修补补、改头换面,才能让她的制造者称心如意。      “你太调皮,太闹腾。”新垣妈妈终是开口,依旧客观理性、不失清寡,“不像你哥哥。你哥哥听话,你总是违背我……”      “妈妈,可我改了,可你总停留在小时候对我的印象上。”新垣从沙发上直起身,眼睛眨了眨,进沙子般地,红了一圈,“如果你只是想要事事顺从的孩子,你还不如买个机器人。你要的是任你摆布,任你安排的木偶吗?”      “你住口!”   “我偏说!”新垣倔强着。      新垣妈妈怒火中烧,被戳中痛处般地,涨红了脸。   她撑着膝盖,猛地从沙发上起身,迅疾朝她走去。   新垣跪起身,枕头抱在胸前,却不遮也不挡,像是调整好了高度,直面迎上那个巴掌。      不是没有挨过打,只是长这么大了,只是再过几天就要成年了,她却还是这样对她。      灼热的掌落在脸颊上,带着掌风,“啪”一声,像鞭子抽在牛皮上,结结实实。   她捂着脸,舔舔干燥的唇,眼泪也不掉,就这样直直地看着母亲。      目光尖锐而脆弱,刀枪不入又不堪一击。   心口的疮痂裂了开,从里面涌出淤血,那是几年前没流尽的,现在也不会流尽,好像永远都不会。      “妈妈,我们需要冷静下。”她说,声音颤抖得厉害,唇角狰狞地咧了咧,控制住了,“在那儿之前,或许我还会说出冒犯您的话。对不起,对不起,请你见谅!”   话落,她丢下枕头,趿拉着拖鞋拉开门跑了出去。      “你站住!你去哪儿!”      门关上,轻轻地、几乎不带一点儿脾气地。新垣妈妈满是威严的呵斥回荡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撞击到墙上,愤怒、无力。      许是这时候,妈妈意识到,这个小时候翻墙打架让她颜面尽失的小女孩,是不是真的长大了、变乖了。      变乖了。   所以即使心里满腔怒火,也不会再甩门而去。      变乖了。   棱角被磨平,以至于承受那个巴掌后竟毫无反抗。      变乖了。   眼底不再有一丝眷恋和伤痛。   显得那么平淡、疏离。      针扎的疼凌迟在心上,她突然疯了般地上前拉开门,追到院子里却只看到白色的衣服融进黑夜中,像水溶进水里般地、一瞬间,不复存在了。      一瞬间,她慌了手脚。   转身奔回家中,拿起手机打了电话。   直到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早就颤抖到语不成句。      >>>>>      6月的街道,清凉,路边花草清香扑鼻。   新垣跑出几步后蹲了下来,死死抱住膝盖,蹲在原地哑然痛哭。      眼泪迸发,哭泣声哽在喉咙里,隐在幽暗中,像极了小时候把被妈妈抽过的每条伤痕藏在牛仔裤下一样。   她一直是母亲眼中失败的作品,正因此,她一直坚持着改变,只是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好想放弃。      “根本没有用啊。”眼泪顺着泪沟留下,她咬着唇,“不喜欢我,我多努力都没用啊。”   “如果她能给我一点鼓励就好了,至少让我觉得她不讨厌我。”   “我多想她抱抱我。”      哭得扭曲,哭得狰狞,掏心掏肺地想所有的委屈刁难发泄出来。   新垣攥住心痛的一记,狠狠地张大嘴巴哭泣,吸进风和夜,哭得多丑啊。      许久。   吸鼻子的声音在幽静的夜里突兀清亮,她哭够了,才从口袋拿出手机,借着路灯和黑色的屏幕,照见自己狼狈红肿的眼睛。      她按了几下手机,却始终黑屏。   无奈,她从地上站起来,抹掉眼泪继续往前走。   “没电也好。”她吸吸鼻子,撇下嘴自言自语,“这么丑,还是别让他看见的好。”      她慢悠悠地往前走,像在散步,却时不时侧过头用余光看看身后。   然而,回头一次,失望一次,索性克制着不去想,假装着不在意。      邻居家的灯亮着,白晃晃刺眼的灯光,在此刻看来却那么温馨可人。   灯下或许还煮着冒着热气的乌冬面,餐桌前许是还围着一家老小。      有说有笑,母亲眼神温柔地投注在两个孩子身上。   雨露均沾,母爱平等地分给两个孩子。   母亲总是笑着,眼角皱纹细细,唇角弯弯翘起。      新垣走到院子前,羡慕地朝内看一眼,触及禁区般地收回目光,垂下头,继续往前走。   脚下石头踢着,不经意地、无规律、无着落地,像极了此刻的她。   走在街上、孤孤单单。      如果说有点什么在作伴的话,或许只有——      风声。   草木的沙沙声。   楼上阳台隐约可闻的争吵以及——      “啊!”突然响起的喊声刺破幽静的夜。      眉上突然一记重击,铁器的尖锐撞上眉骨,不留情面,冷酷地撕开一针疼痛。   巨大的压力压迫着眼珠子和太阳穴,手下意识地捂上眉头,却是黏黏稠稠。      泪在眼里,辛辣酸疼,第无数次,新垣知道哭没有用,她捂着头蹲了下来。   好在来不及多感受这阵疼痛了,眩晕黑暗席卷而来,逼着她闭上眼,没入尘埃般、毫无挂虑、毫无支撑地倒下。      6月的夜晚,风在吹。   离16岁生日还有8天。       ☆、头条7.0:陪伴   幸村接到新垣探之的电话后出了门,一路跑一路打电话,心下像悬着个铁块,在一次次关机提示音响起后猛地坠入深海。      她关机,他也关机。      沉默、沉没。      心里不停地祈祷,鼻息紊乱慌张。   夏夜静得出奇,微凉的风吹在身上却引起一阵阵颤栗。      街道上,亮晃晃刺眼的灯光从住宅里透出来,洒在水泥地上,清冷寡淡。   他从她家的那条路往回寻,期间又找了几个人帮忙找。   然而每个电话接起,答案都让人大失所望。      新垣探之在电车上,咬着手指,心急如焚。   离家出走,以前是没有的。   不管心情有多糟,只要他在她身边,安慰她逗她乐,她就可以把一切忘光。   而现在,她飘零无助地融进夜里。      “我循着你家的路再找一遍。”幸村打电话来说,喘着气,“她走了还没几分钟,我觉得走不远。”   “那你快去找找看!”   “嗯。”      幸村挂断电话,沿着新垣家的街道开始找。   她怕黑,应该不会去走那些偏僻的巷子。   尽管如此,他还是让仁王他们去找了,自己则沿着大路找去。      今晚的月亮很美,许是在讽刺。   墨绿色的树叶在光中休憩,披上夜的颜色,不突兀,不争竞。   如水的月光倾泻在地面,灯光下晕出一圈光晕。      皎洁的光、清冽的光、明朗的光,淬在枝头花叶、抹在红砖白瓦上。   光影幽幽,纯净如水。   只是这光,怎么看都跟这刺眼的血红不匹配啊!      短暂的窒息后,幸村冲上前,呼吸变得颤抖,仿佛心被染血的手捏住,让他一下子喘息不来。   他拨打了急救电话,扶起倒在地上的人,紧紧抱住,搂在怀中。      “和雅。”他唤,鼻尖在她伤口上方,血腥味让他的心疼痛加剧。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来了?”声音气若游丝,似下一秒就会消散,唇角却还是对他弯了弯。   “嗯。”      “再坚持一会儿。”   “……”      “听话。”   “我听……”      “听话!”   “……”      “你得听话……”   没有回答。      声音哽在她耳边,被风吹散。   柔弱的、不堪一击的。   恐惧牢牢地攫住他,狠狠撞击他的心,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弓着背抱住她,不敢做分寸的移动,直到救护车的灯亮起,他才起身,把她送到车上,这才记起给还在寻找的人打电话。      “找到了,你们早点回家休息。”他打给仁王,没等对面回答,便把电话挂了,又给新垣探之打了一通。      >>>>>      深夜走廊里,消毒水味道浓烈,日光灯打在白色的墙壁上,刺眼孤寂,照出上面黑色的斑斑点点,真实异常。   戴着口罩的护士来了去去了来,露出的眼睛里满了血丝,拖下沉重的疲倦。   手术室的急救灯亮着,映入同样疲倦的眼里,像一颗随时准备爆炸的□□。      新垣妈妈靠在新垣探之肩上,眼睛红肿,目光无焦点地散在地上,肩膀时不时抽动一下。   幸村坐在他们对面,双手合十,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心跳极快,在沉寂的夜里暴露了他的不安和焦虑。      时间过得极慢,他记起不久前,他跟她一起在这个地方等樱井做完手术。   那时候她在他身边,靠着他,握着他,依偎让等待的时光变得稳定心安。      而现在,他独自在这儿等她,心却被她拿了去,一同放在那手术台上,承受着开刀缝线,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打上麻药。   心硬生生地被扯动,一下、又一下。他几乎能感觉到手术线拉动肉的撕裂感,穿过她的眉心,让他不忍再想,压抑着却依旧红了眼眶。      又过了漫长的一小时,手术灯熄灭。他反射性地从椅子上起身,朝开门出来的医生走去,新垣探之扶起新垣妈妈跟在身后。      “医生,情况怎么样?”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好在送得及时没有失血过多,不过她还在昏迷中。”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明天左右。伤口虽然不深,但差2毫米就伤及眼球。而且她身体虚弱,长时间的休息是必要的。”   “好。”幸村颓下肩膀,给医生让了路,“谢谢医生。”   “不客气。”      随着医护人员将新垣送到病房后,新垣妈妈坐到病床前的椅子上,看着沉睡中的新垣,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眼泪却在下一秒扑簌而下。      她捂着嘴,又擦去眼泪,像是压抑许久的情感迸发,滔滔洪流般制止不住。   幸村和新垣探之对视一眼,一语不发,静静地看着她们,好久好久。      突然,新垣妈妈回身站起来,看着幸村,疲倦的目光里盈满了泪水,以至于少年俊秀的脸在眼前开始模糊。      “谢谢你。”她酸着鼻子哽着喉头,一字一句道。   “……不客气。”幸村微怔,除了客套的敬语,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妈妈。”这时,一旁新垣探之打破沉默,缓了缓面上的愁容说,“这是和雅的男朋友,幸村精市。我之前跟你提起过。”      “和雅的男朋友?”新垣妈妈自言自语般地,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是你……”      “阿姨,您好。”幸村握紧了拳,拘谨地问候。   “原来如此。”新垣妈妈明了般地点头,“难怪刚刚你,这么着急。”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两个月。”   “两个月了……可她什么也没跟我提。”新垣妈妈眨了眨眼,眼角的泪溢出来,被她擦掉了。      见状,新垣探之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妈,我送你回去,晚上我留下来就行。”   “我想留下来。”新垣妈妈深吸口气打断,带出浓浓的鼻音,眼睛红得可怕,“我好久没陪在她身边了,连这样静静看着她都觉得难得。”      “阿姨,还是我来吧。”幸村下意识近前一步说,“你们先回家吧,别把身体累坏。晚上我照顾她,我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了。”      “妈,你看怎么样?”新垣探之转过头问,“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过来。”   “可是……”   “放心吧。”      “……那好吧,那我们明早就来。”   “嗯,路上小心。”幸村说,又转身对新垣探之说,“你也别来了,我在这儿就行。”   “那你累之前给我打个电话。”   “嗯。”      >>>>>      新垣母子走后,幸村拿了热水瓶去装开水,然后回到病房里,坐到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病床上的人。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弧阴影在眼下。她嘴唇抿得紧紧,看起来好像在生气。      目光向上移,看到她眉骨上包扎好的伤口。白色的纱布,带着药和酒精的味道,纱布下,伤口不深,但差几毫米,就伤到眼珠子了。      别说几毫米,就是几厘米,也够让他抓狂了。他感到眉心一痛,轻轻地握住她的手,紧紧收进掌中。   “和雅,”他吻了吻她的手,唇贴在她手背上,什么也没说,只是呢喃着她的名字。      小小的病房里,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暗成一团,像黑夜里蜷缩的一只黑猫,闭上绿色的眼睛。   曾经的许多夜晚,他在这样的房间里度过,孤独、无助、失望,空气寂静得让人头皮发麻。      有时候夜半醒来睡不着,盯着天花板,内心便涌起深深的失落与哀伤。   多少次,他恳求不要再有这样的时刻发生了,只是余悸犹在,唯一不同的是,握着她的手,能让他镇静不少。      此时,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睡着了。他真希望她能睡得香甜,第二天醒来精力充沛,却又自私地希望她现在就醒来,醒来对他笑笑,笑完再睡,让他安心。   他多渴望她笑,不要像现在这样撇着嘴,看起来委屈又伤心。      “像只受屈的小猫欸,和雅。”幸村弯弯唇角,轻声道。   床上的人不为所动,依旧撇着唇。      窗外,午夜12点的钟敲响,钟摆晃动两下,“咚”了几声在铜壁上,沉闷、疲累。   幸村揉揉困倦的眼睛,伏在新垣摊开的掌心里,轻轻靠着,只想眯一小会儿。   然而,一闭上眼,困意如洪水般涌来,只是几秒钟的功夫,他便沉入睡眠中,脸贴着她的手掌,呼吸均匀。      大约是凌晨五点的时候,幸村突然感到脚底一滑,他慌忙抬起头,倦累的眼睛里却在一瞬间亮起了光。   “和雅……”他轻声唤道,看着新垣环顾的目光,坐近她。      “精市……”   “我在。”   “我们在医院吗?”   “嗯。”      新垣转着眼珠子,慢慢打量病房,目光触及一旁的陪护床时,她忍不住说:“哎呀,你怎么没在那张床上睡觉呢。”   “我不困。”      她声音软软,听起来很累,沙哑的语调里藏不住的责怪,幸村握起她的手笑了笑,想也不想就撒了谎。      “你骗人。”   “想不想喝水?”   “想。”      幸村从椅子上起身,倒了杯热水,小心将她扶到胸前。   “烫。”新垣手碰了碰杯壁,咧开嘴笑了下,“你给我吹吹。”   “好。”      她抬头,看他鼓着腮帮子,慢慢吹着,便闭上眼疲累地靠在他肩窝里,眉骨触到他的下巴,她突然“呲”一声,龇牙咧嘴。      “疼。”   幸村忙放下杯子,将她扶好,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道:“小心点,不要乱动。”   “精市……”   “嗯。”      “我会不会毁容?”新垣垂下头,闷闷地,“毁容了,你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   “不会什么?”      “不会毁容——更不会不要你。”幸村把水递给她,看她小心喝着,又说,“没胡思乱想,医生说伤口不深,不会留疤。”      “你又骗人。”   “我怎么会骗你。”   “那我再信你一次。”   “你还要再信我好多次。”      新垣舔舔唇,觉得嘴里的热水甜甜的。      “你去陪护床上睡,不要再坐在椅子上睡了。”   “好,你先睡。”      “精市。”新垣躺下,幸村帮她理了理被子和额前的头发,她又催促,“你也去睡,我怕你等等坐在椅子上又睡着了。”   “等等……”   “去嘛。”      “好。”幸村垂眸失笑,在她额上和唇上吻了吻,“真拿你没办法。”   今晚,她特别像小孩子,每个要求都让他没法拒绝。   他躺到陪护床上,却还是担心地看了她一眼,看她手揪住被子乖巧地抿嘴闭上眼,这才安下心来。       ☆、头条7.0:出国   第二天一早,曙光透过白色的窗帘透进病房,清晨7点钟的太阳橙红色的,染了东方的天际,耀眼火热。   幸村从床上起来,走到新垣身边,将她被角掖好后,拿了水壶去了热水间。      热水间在走廊尽头,就在他准备拐进去时,突然被人拉进了对面的楼道。   楼道里,浮尘在阳光下明晰可辨,橙光荡漾在窄小的空间里,投了一丝疲累在来人脸上。      “她怎么样?”那人问,担忧的神色自然流露。   “昨晚手术后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      “昨晚手机没电。”他突然想起什么,解释说,“手机线坏了,后来才去买,买回来就看到未接电话。”   “我想问问你,她去哪儿了。找不到真的很着急。”   “我知道。”      幸村注视着他,眼睛眨了眨,心头紧紧地一揪。   他当然知道那种着急的心情了,毕竟他也曾切身体会过。      “对了,她还没起吧?”那人问,“需要我去买早餐吗?”   “妈妈说她会送来。”   “那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幸村抬头。   “我就看看她,”那人低声道,问得小心翼翼,眼里却满是渴盼,“她醒之前就走。”   “好。但要在妈妈来之前走。”   “没问题。”      >>>>>      好在时间还早,走廊上没什么人,但少有的几个人纷纷将目光投来,看得两人如针芒在背,好不自在。   回到病房,幸村反手将门关上,舒了口气:“再也不想跟你走在一起了。”   闻言,那人轻笑了下,随后走到病床边。      新垣依旧酣睡,眼睛舒服地闭着,唇角不像昨天那样耷拉,反倒微微上扬,像在做好梦。   她侧头在肩上,手指从被子里伸出来挠挠脸颊,满足地“哼”了声,完全不知道病床前站着的两人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很多时候,人就是在毫不自知的情况下,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那目光,从最深沉溺爱的眼中流露,带着疼惜、怀恋与渴望,承载着过去,寄托着现在与未来。   不管是2个月,还是20年,那由始至终不加变更的深情,都像在述说这份感情已经地老天荒了。      就这样沉默许久,一丝平安在自心尖荡开,悄悄蔓延开来。   从16岁到26岁,除了化妆后容貌更显成熟之外,她无太大变化。      还是那两个梨涡,还是那双眼睛,就连双下巴也未曾改变。   她总爱捏着下巴上的肉,撅嘴埋怨自己最近又给她喂太多了。   而他总是笑笑,嘴上说着不胖,心里也确实这么想。      “就是啊,169cm的身高,体重还没三位数,怎么能叫胖呢。”   “可比我在国外胖了整整9斤!”   “所以说,我养的好。”   “……”      她刚回国那阵,真是瘦得不像话。   轻轻揽在怀里,臂膀竟要一收再收。   他心疼,搂着她竹竿似的身板,暗暗给她制订了营养餐。   得补回来。   把这些年欠下的肉都补回来。      只是不管再怎么瘦,她的双下巴永远都在。   这点,让他哭笑不得,让她恼羞成怒。      “双下巴好。”他深思熟虑后说。   “哪儿好?”   “亲着舒服。”   “……”   他很认真,她想起平日里的亲密却愣是涨红了脸。      想到她出国那阵,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看向身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他别过头缓缓开口道:“和雅她妈妈,想让她出国。”      “出国?”幸村从沉思中缓过来,些微惊讶。   “她不愿意,就跑出来了。”那人接着说。   “原来如此。”      幸村垂下头,眉心紧蹙,记忆一下子涌回樱井手术的那天。   也是在医院里,他记起,新垣探之跟他谈起过——“和雅跟我估计都得去国外读书”。      以为讲的还是遥远的未来,再加上新垣探之还说——“和雅比较会发脾气,说不定脾气发一通就能留在国内了”,他便把这事忘了。   跟礼物一样,忘得一干二净,不加保留。      心底微微抽痛一下,幸村依旧温柔地望着床上的人,轻声问:“和雅出国了吗?”   “嗯。”      “是她……”   ——自己的决定吗?      他的话还没问出口,简讯声传来。   他拿起手机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随即对那人说:“妈妈要来了,你先出去,别让她看见。”      “好。”那人点头,应声走到门边,又眷恋般地回头望了一眼,然后消失在门后。      幸村有些发怔地站在原地,心里五味杂陈。   没问出的话像爪子一样挠得他心里难受,即使方才还有迫切的几秒钟可以询问,他却胆怯着不敢问。   冥冥之中,他坚信,如果不是她情愿,谁也不能逼她去哪儿。      不过,她情愿就好。   若是她自己的打算,他不会有异议。   若是为了她好,他也不会争辩什么。   只是——      没等他多想,房门被轻轻打开,幸村回过神,见妈妈从外面走来,手上提着便当,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   温暖,和蔼,如窗外的阳光。      “妈妈,”他迎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便当盒放到桌上,“你来了。”   “和雅怎么样?”   “没事了,昨夜醒过一次,早上还没醒。”      “睡得真香呢。”幸村妈妈坐到椅子上看着熟睡中的新垣,唇角勾起,带起丝丝细纹,“很担心,是不是?”   “嗯。”      “我做了点粥,你要不要先吃?”   “等她醒来再一起吃。”幸村说,随后又问,“妈妈,你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幸村妈妈说着,从椅子上起身,“我去附近买点东西,清咲一直吵着要跟我来,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哄住,所以我得赶回去。你好好照顾和雅。”   “我知道。”      “那我先走了。”   “你路上小心。”      幸村走上前,帮妈妈将门打开,未及反应,便看到新垣妈妈和新垣探之迎面走来,两人不约而同地抿着唇,表情闷闷严肃。      当见到病房里陌生的面孔时,新垣探之一愣,经过一番仔细对比后,他反应过来,忙鞠躬问好:“阿姨您好。”   他说,礼貌的样子模糊了幸村对他平时吊儿郎当的印象。幸村妈妈微笑着回应。   与此同时,幸村也向新垣妈妈问好。      新垣妈妈看起来比昨晚精神多了,脸上的妆容掩盖了愁容,除却眼里自然流露的憔悴和难过,她看起来容光焕发。      “你好。”她将目光从幸村身上转到幸村妈妈身上,很正式地微笑点头。   幸村妈妈笑着走上前,阳光倾洒在她脸上,带出自然的可亲。她微微欠身鞠躬:“你好。”      “谢谢你来看和雅。”   “不客气。和雅是个很乖的孩子,懂礼貌又爱笑,很讨人喜爱。”幸村妈妈说,脸上露出由衷的赞许。      见状,新垣妈妈微怔,一晃神,仿佛对所听到的话感到难以置信般地喃喃自语道:“是吗?”   “是啊,乖巧却不失灵气。”幸村妈妈强调,一如既往的温醇。      像是从来没被人夸过一样,新垣妈妈受宠若惊地站在原地,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病床上那张微微带笑的面孔上,心却像被重锤狠狠捶过一样。      “抱歉夫人,”在她沉思时,幸村妈妈看了眼表说,“我有事要先离开,希望今后我们还能再会。”   “好。”新垣妈妈反应过来,收起蹙起的眉头点头道,“再会。”      >>>>>      “妈妈,”新垣探之看着远去的幸村母子,转身走进病房,“我早跟你说过,和雅很乖了。”   “……”      “你一直在国外,没看到她的成长,也没了解她的生活。大家都夸她乖,除了你。”   “所以,我想带你们去国外生活。”新垣妈妈听着,深吸口气说,“这样我跟你爸爸可以陪在你们身边。”      新垣探之不理,走到窗边,目光落在窗外的槐树上,眼睛因耀眼的太阳光微微眯起。   他沉默着,看起来身心俱疲。      “和雅喜欢音乐,”新垣妈妈开口,“我希望她到国外深造,同时也方便我跟你爸爸照顾。”      “可你没考虑过她的想法。”新垣探之低声说,“她要是真喜欢,就自己提了。”   “她没考虑到的,我帮她考虑。”      “你看起来剥夺了她的自由。”   “你们有非留下不可的原因吗?”新垣妈妈突然走近新垣探之,直勾勾地看着他,明察秋毫的目光让人躲闪不及。      “有啊,妈妈。”新垣探之垂下头,手插在口袋里,渗出了细汗,“当然有。”   “是什么?”   “人。”      “这么多年,你跟爸爸一直在国外,我跟和雅在国内生活。你们缺席的这几年,总会有人进入我们的生活,某种程度上,填补这些空缺。渐渐地,就变得离不开了。”      新垣探之声音很低,很轻,像个犯错的孩子承认错误,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他抬起头,正视着母亲,一字一顿道:“我不会出国,妈妈,有些事情我们可以做决定了。”      “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   “嗯。”   “但如果出国有更大的好处,为什么不听话?”      “有没有好处,还说不准。而且,国内挺好的,不也有很多人来日本留学吗?我再努力点,可以考横滨国立大学,到时候,就留在神奈川。妈妈,我没有很大的志向,我只想平平淡淡地生活。”   “……”      “我没办法替和雅做决定,但我希望你可以听听她的想法。”   “我会劝她。”   “希望你真的是在‘劝’,而不是在‘逼’。”   “……”新垣妈妈一下陷入沉默。      门外,幸村背抵着墙,将房间里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头条7.0:留下   中午时分,新垣从睡梦中醒来,睡了足足的一觉后精神充沛,笑得甜兮兮的,连医生都忍不住笑了。      “看样子,能很快恢复。”   “谢谢医生。”   “不客气。吃点清淡的,填一下肚子。”   “好。”      幸村将保温桶的粥盛到碗里,端起碗坐到她身边,一口一口地喂。      “你妈妈有事先走了。”他说,小心翼翼地将汤勺倾斜。   “嗯。”新垣吃进一口粥,认真点头,“她很忙。”      “你哥哥回校了,说下午再过来。”   “你让他别来了,等正式放假了再回来。”   “好。”      幸村妈妈煮的粥很香,新垣仔细吃了一下,有瘦肉、有蔬菜、有蘑菇、还有干贝。   她开心地眯起眼睛,一口粥“咕噜”咽下肚,心满意足。      “精市,你吃。”她推推汤勺,送到幸村嘴边,看他吃下了,这才炫耀般地问,“好吃吧?”   “好吃。”幸村失笑。      “好香的粥,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粥。”   “以后都煮给你吃。”   “以后煮都给我吃。”   “看你吃不吃得下。”幸村又舀了一勺,在碗边匀了匀,看她抿嘴吃得开心,突然鼻尖一酸。      “精市。”新垣拿汤勺刮刮碗底,吃掉最后一口说,“我跟你商量件事。”   “嗯。”      幸村将碗放到桌上,圈着她的手臂忍不住收了收:“怎么了?”   “我妈妈让我出国。”   “嗯。”   “你知道了?”   “嗯。”      平静的回答,回答得过于平静,以至于新垣忍不住直起身子,静静看着他,许久,问:“你想我出国吗?”   “你自己决定。”幸村拨开她额前的头发,唇角弯起,却忽地顿住,然后款款上扬。      “如果我说我想,你留也不留地让我走了吗?”   “……嗯。”      “精市。”新垣突然伸出手,手掌放在他脸侧,一字一顿道,“说实话。”   “你觉得怎样好,就怎样。”幸村握住她的手,“都听你的。”      “你知道我在干嘛吗?”新垣红了眼,舔舔干燥的唇,问得牛头不对马嘴,“你老是骗我。”      老是说些善意的谎言。   谁都看得见他上扬的唇角,可只有她摸得到他咬紧的牙关。   带着力,隐隐忍着。      “和雅。”幸村突然搂过她,下巴抵住她的头顶,轻轻笑了下,“你好好考虑,不要意气用事。”      “你想我留下吗?”新垣垂头在他胸前,摆弄着他的扣子,沉着声问,“想吗?想我就留下。你知道,如果我不愿意走,那肯定是因为你,而且我不后悔。”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可我不想你因为我。”幸村说,眼眶微涩,“你喜欢音乐,如果出国可以让你继续深造,那就去。”      “我喜欢,我当然喜欢。”新垣抬起头,“可我不想出国,我一点也不想上音乐学院。”      “和雅……”   “我只想闲的时候能够弹弹琴,这就够了。”      “你不想,把音乐当做职业吗?”   “一点也不。”   “真的?”   “当然。我不像你,你最近撒谎成性了,精市。”      “我不是撒谎成性。”幸村碰碰她的脸说,“我只是……不想你有拖累。”   “拖累?在哪儿?”   “我。”   “你明明让我走的飞快,哪儿是拖累啊!”      “走得飞快?”      “对啊,我最近有很认真地读文化课,这次考试我觉得不赖。”新垣说着,喜滋滋地抿着嘴笑了下,“都是你的功劳啊,你样样都好,我当然不能考差啦。”      “这次能考几分?”   “优秀绝对是绰绰有余啦!”      闻言,幸村埋在她颈窝里笑了下,心情慢慢好起来。   她的几句话,总能把他心头的阴云驱散。      “精市。”新垣怕痒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将手搭到他肩上,看起来有些失落“你今天还没吻我呢。”   说罢,她蹙起眉,看起来可怜兮兮。幸村微怔,目光垂落在她咬住的唇上,又流眄到她纯澈的眼中。      “你之前每天都会吻我,”她继续说,唇角耷拉下,“你亲烦了吗……”   “没有。”幸村吻上去,轻轻咬了下,打断她,“怎么会!”      “谁让你今天一直在这儿说说说,都不亲。”新垣反咬住他,贼兮兮地笑了,“你看,我果然不能出国吧,不然能怎么办呢?”   “隔着屏幕……”   “那不得每天都把屏幕洗一遍?”   “嗯。”      “不行。”她果断摇头,一本正经道,“还是要真枪实弹。”   “真枪、实弹……”幸村眼角一抽,突然生气般地在她唇上啄了下,教训道,“别乱说话,我都记着。”   “你记着好了,你想怎么惩罚我?”   “睡觉!”   “好啊!一起!”      幸村睁大眼,挪了挪屁股准备起身,却被她一把抱住腰。随后,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你去哪儿?你生气了?”   “没有。”   “那去哪儿?”   “没去哪儿。”他无奈笑了下,顺从地坐下,摸摸她的脑袋说,“我是说,你再休息会儿。”      “我再跟你商量件事。”   “说。”   “明天的比赛,我得去,不能撂担子,这样不负责。”   “……”      没等他答话,新垣继续说:“我保证比赛一结束我就回来,不会瞎跑。除了在台上的时间外,你都看着我,我绝不让自己受伤。”   “好。”      “你答应得这么干脆?”她松手放开他,不可思议地眨眨眼。   早知道他今天这么好说话,她就不费口舌解释这么多了。      “嗯。想去就去,我看着你,你得听话。”   “你早答应陪我去,我就不说这么多话了。   “我还没回答,你就又说了这一大堆。”      “那我渴了。”   “那我去盛点热水,要不要玩手机打发时间?”   “要,可我手机没电了。”      幸村笑,明了地把兜里的手机拿出来给她,第三次拿起热水壶到外面装水。   新垣乖乖地接过他的手机,笑眯眯地靠在床头,手指在上面乱划着。      >>>>>      随着热腾腾的雾气被木塞收住,身后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幸村回过身,看着立在楼道的人,慢慢走上前。      “早上我没说完。”那人说,站在第二级阶梯上,手插兜里目视前方,“如果可以,把她留下。后来,和雅成为英语教师,职业跟音乐无关。她不想把兴趣变成职业,害怕有一天会厌烦。”      “当初,是她自己决定要走吗?”   “一半因素在她,一半因素……在我。”      “在你?”   “现在想想很愚蠢,当初我竟使了劲儿地劝她出国。”      那人顿了顿,回忆般地垂下头沉思,接着说:“我以为她在她父母身边可以得到更好的照顾,也觉得如果她喜欢音乐,那么出国深造对她会有好处。但两件事,都恰恰相反。”      “两件事,都相反?”      “和雅的爸爸妈妈依旧很忙,她比在国内还不得到照顾;而且,尽管她对音乐的热情不减,但最后走的也不是那条路。所以,如果可以,把她留下,好好照顾她。”   “嗯。”      “我不知道这两件事有没有关联,但我想告诉你,”那人顿住摩擦楼梯边缘的脚,眉心微微蹙起,“和雅是在国外出事的——不知道把她留下会改变什么,但万一呢,万一,有改变呢……”      “我会去做。”幸村看着他,目光平静,看起来波澜不惊,“她不走,我肯定让她留在身边。”   “好。”      >>>>>      当天下午,新垣妈妈结束外面的工作回到医院。当时,新垣和幸村脑袋凑在一起正在看书,丝毫没有察觉到虚掩的门边有人来了。      午后的阳光刺眼燥热,透过白色的窗帘和干净的玻璃,落在明亮的病房里,照在依偎的两人认真的面孔上,竟显得尤外慵懒。      男生浅浅笑着,目光时不时落在身前低垂的脑袋上,看她懒散地卧在被子上,手肘撑着他的膝盖,他的温柔疼爱溢于言表。      这一幕,定格在初夏的午间,定格在16岁这年繁花似锦的夏季,纯净、美好,让人不敢亵慢,不忍打破。   新垣妈妈伫立在门前,看着他们,提着皮包的手握了握,嘴角竟忍不住微微上扬。      白得像纸的年华,正被精心挑选的色彩和精益求精的绘画悉心点缀陶造,一笔一划在上面呈现,勾勒出他们相视一笑时满眼的爱慕与眷恋,也让人过往的记忆清晰浮现。      20年前的美好回忆,20年后的可爱结晶。   新垣妈妈没说,她多有幸能拥有他们。      >>>>>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幸村和新垣同时抬起头。   新垣妈妈推开门走进去,然后将门关上,目光流眄于两人脸上,唇角的笑温柔可亲。      “下午好,阿姨。”   “你好。”      幸村从床上起身,将床边的椅子往前推了推,新垣妈妈坐下。   新垣将膝上的书合起来,有些拘谨地绞着双手,眼神飘忽。   索性,她将目光聚焦在窗外,不安地抠着食指的肉。      “还疼不疼?”妈妈问。   “不疼了。”新垣低声应道,想了一会儿,垂下脑袋接着说,“妈妈,我不出国。”      窗外时而响起鸟鸣声,将近7月初,树木愈发茂盛,葱葱翠翠,无不彰显着欢笑与活力。   夏季的炎热与躁动袭来,让人不免又想起即将开始的游玩。   如果,能把事情圆满解决,那旅程肯定更美满。      想着,新垣别过头看妈妈,眼里没有一丝争竞。见她也注视着窗外,她继续说:“妈妈,我知道你为我考虑,我也很爱你。很多次,我都没有听话,这次,恐怕也是这样了。”      “我以为你会开心。”新垣妈妈轻声说,劳累了一上午,疲倦的眼角细纹明显,“把对音乐的热爱投入到职业中,原来只有我这么想。”      “嗯。我喜欢音乐,但我想以轻松的方式喜爱它。妈妈,我没有大志向,我想平平淡淡地生活,有空的话,可以弹弹琴唱唱歌就好,真的,这样很好不是吗?”      新垣说着,坐直了身子。   新垣妈妈收回注视窗外的目光,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惊讶。   同一天听到兄妹俩说相同的话,让她不得不怀疑他们是不是串通好的。      “如果你这么想,我就不逼你。”新垣妈妈说,“只是我想陪在你身边,因为很忙,所以我们这几年很少在一起。和雅,妈妈想……想照顾你。”      “妈妈,等我跟哥哥毕业了,能赚钱了,你跟爸爸就可以休息,就不用这么忙了,到时候我们相处的时间就多了。”      “嗯。”      “而且,你不用担心我在国内没人照顾。”新垣说着,下意识看向幸村,舔舔唇,开心地笑了下,“偶尔,如果精市愿意,我可以去他家吃饭的嘛!”      “愿意。”幸村摸摸鼻子笑了,手继续垂在身侧,对新垣妈妈说,“阿姨,你不用担心,和雅在国内,我会照顾她。”      “这样就添麻烦了。”   “不麻烦。我家人也很希望能多见到她。”      “家人?”新垣妈妈加重音节询问,一抹讶异飞上眉梢,她看向新垣,错愕的表情犹在,“和雅你……”      “之前有次下雨了,就去精市家借宿了。”新垣嘟囔,还当是犯了错乖乖承认,“我没做坏事。”   见她委屈巴巴,新垣妈妈眉心一皱,扯扯嘴角笑了下:“没想骂你。”   “哦。”      “那妈妈,”新垣舌尖划着牙齿,忍不住再次确认,“你同意我不出国了?”   “嗯。”   “说到做到?”   “嗯。”      “太好啦!”惊喜从心里迸出,像满天烟花,灿烂耀眼,收都收不住。   “慢点慢点!”      幸村接住一下扑过来的她,紧紧搂在怀里,生怕她撞到伤口。可她显然开心过头,不但手脚不老实,全身都不老实,搞得他不得不威胁:“再不乖点明天就别去了。”      这话果然有用。新垣立马乖乖地颓下肩,只是还抱着他,像树袋熊挂在树上。见此,新垣妈妈忍不住拍了她一下。      “妈妈,你怎么打我屁股。”她嘟哝,不好意思地坐回床上。   幸村看着她,忍不住笑起来。      “明天有什么事吗?”新垣妈妈问,看到幸村的威胁带来的效果,知道事情不简单。   新垣靠到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漫不经心说:“明天有全国高中生乐队大赛,我参加了呀。”      “哦,”新垣妈妈点头,沉吟片刻又问,“几点开始?”   “上午9点。”      “妈妈!”新垣突然把头摆正,冲妈妈眨了几下眼,试探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啊?”   “我去给你加油。”   “……可你不是很忙吗?”   “抽得出时间。”      新垣不可思议地揉揉耳朵,闷闷地垂下头,见状,新垣妈妈问:“怎么,不希望我去?”   “没有,只是很奇怪。你从没有主动提出——唉算了!妈妈,你10点再来好了,我10点才开始。”      “我送你们去。”   “啊?”   “明天早上9点。”   “啊?”   “……”   “哦!好啊!”       ☆、头条7.0:静好   6月30日,7月的前一天。   我开始写日记了。   天蓝云白,夏风好舒服。   爷爷和奶奶结束旅行回来了,爸爸下午4点会抵达东京机场。   妈妈很喜欢精市,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谁让他那么好。   东京街头人头攒动,音乐厅里,橘黄色灯光下,座无虚席。   有些紧张了。   精市买的帽子正好遮住眉上的包扎,他说这样弹吉他也挺酷。   不多写,我要上台了。   ——《7月记事簿》      >>>>>      偌大舞台,站住脚底窄窄的一方,若不敢迈出去,实在让人胆怯。   抱着吉他,挽着牛仔,戴上随性的鸭舌帽,看似放荡不羁的流浪艺术家。   玩着朋克,煽着真情。      舞台展现的是春夏秋冬。   春盎然。   夏活泼。   秋恬静。   冬清冷。      黑白键上,女生纤细的手指行云流水,音符跃在耳边,捕捉不到一丝喘息间隙。   吉他弦上,手指扫过时风吹麦浪似的悠扬声,骤然划过的戛然而止,留了一丝起伏在听众心上。      架子鼓清亮的敲击声带起全场起初的欢快,又在最热烈的时候将旋律托上云霄。   女生清冷的声音回荡,时而上扬,时而低沉。      演奏慢慢进入状态,台上的四人也忘却了紧张。   当最后一段钢琴独奏收尾时,台下一片沉寂,随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冲野正南从位置上起身,疾步走到后台,脸上挂着欣慰的笑。   自立海大参加全国高中生乐队大赛以来,他从没这么开心过。      后台里,幸村小心地帮新垣把帽子摘下,嘴角噙着笑,忍不住想夸她。      “我棒不棒?”未及他开口,新垣便美滋滋地得意起来。   “很棒。”      “我上台的时候可紧张啦!不过,慢慢地,就不紧张了。”   “你会紧张?”幸村垂头看她,调侃道,“没把舞台踏平就不错了。”   “不理你。”新垣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新垣妈妈走上前来,新垣抿嘴看向她,心里满是期待。   “和雅,很棒。”   “妈妈我没听清。”   “……”      “是真的,没听清。”她眨眨眼,煞有介事地说。   “很棒。”新垣妈妈笑了起来,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真的很棒。”      “其实我听清了——”新垣腆着脸承认,开心地说,“我想让别人也听清。”   长这么大,第一次被妈妈夸,当然要与人分享了。      “孩子们!”帘子一掀,冲野正南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张开双臂,脸上容光焕发,“你们非常棒!”   “真的?”伊藤冲他眨眨眼。      “真的!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老师,”音无从镜子前转过身来,“您一开始还不知道我们这么厉害吧?”      “……好像是这样。”冲野老师摸摸脑袋,“我总是低估你们!现在比赛结束了,大家想不想一起去吃个饭?”      “……不想。”   “不想。”      “啊?”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冲野老师讪讪地颓下肩,嘟哝着,“以前我们参加完比赛,大家都很兴奋地想着去吃饭,你们这是怎么了?”      “老师,我有事。”   “我也有事。”   “我也。”   “嗯。”      “那好吧。”      看着老师怅然若失,伊藤忍不住安慰:“老师,改天吧。暑假找个时间,我们再好好吃。”   “只能这样了。”      最后,大家凑在一起拍了张合照,作为指导老师,冲野正南还要留下处理些事情。   因此,与老师告别后,一行人一起走出了音乐厅。      午后的阳光依旧耀眼,照在黑色的车窗上,映出人灿烂的笑脸。   伊藤和音无赶着回神奈川,便在门口与大家分别了。   樱井时不时低头看手机,嘴角咧了咧,脸上带着淡淡的红。      新垣靠到她肩上,眼睛望着远处的槐树,忍不住问:“媛礼,你该不是在等我哥吧?”   “……”      “要不要先跟我妈妈认识一下?”   “和雅。”樱井着了急似的地扯住她,连连摇头,“别,我怕。”   “我妈妈不吃人。”   “还是,等阿探过来吧。”      “妈妈,等等再走,哥哥要过来了。”   “他要过来怎么没跟我说?”   “他跟更重要的人说了。”      “和雅。”樱井没忍住掐了新垣一把,立马疼得她龇牙咧嘴。   新垣妈妈看了她们一眼,也没多在意,继续跟幸村说话。      过了一会儿,新垣探之从车站慢悠悠地走来,眼睛因刺眼的光线微微眯起,脸上笑容明朗,径直朝樱井走去,拉着她走到妈妈面前。      新垣妈妈错愕地看着他们,幸村则明了地笑了笑,走到新垣身边。      “妈妈,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什么?”   “这位长得很像我的女朋友。”   “……”      “哥哥,你是不是脑子抽了。”      “开个玩笑啦。”新垣探之正色,“妈妈,这是我的女朋友。”   “阿姨好,我叫樱井媛礼。”樱井礼貌地问好,被新垣探之握着的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新垣妈妈惊讶地张了张嘴,下一秒,嘴角缓缓上扬。   她温柔地笑起来,让樱井悬着的一颗心一下子稳了。      “我还真没看出来。”新垣妈妈说,目光停留在樱井的眼眸中,真诚地对上她的视线,“阿探似乎还不够英俊。”      “妈妈英明。”新垣耸耸肩。   新垣探之像被糖果噎了一下,面色青了一瞬:“妈妈,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实话实说。”新垣妈妈强调,面不改色,拉着樱井上了车,“我们先回家,4点钟的时候爷爷会去接你爸爸。”   “妈妈,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开车呀?”   “爷爷可不承认他老,你问问幸村看是不是?”   “是啊。”      >>>>>      接下来的几天,幸村陪着新垣到医院换药,跟她逛遍整个神奈川,偶尔跟新垣爸爸下下棋,和新垣爷爷讨论讨论建筑,时间过得飞快。      每当这时候,新垣奶奶总爱拉着新垣,左看看右看看,一边看一边摇头自叹。   见状,新垣抽身想逃。      “奶奶,你又要嫌我长得不够好了是吗?”奶奶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也不是。”老人家“啧啧”两声道,“只是和雅的五官偏英气,反倒是幸村的五官更柔和一些。”      “……奶奶,都怪爷爷的基因太强大了。”   “你们以后要是生女孩,肯定得像他。”奶奶煞有介事地说。      “像他?”新垣深觉危险地挑挑眉,“你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啊。女儿要是像他,我们不得操心死。”   “那你们就当好护花使者。”      “妈,”一旁的新垣妈妈忍不住打断祖孙俩的对话,“你是不是想得太远了?和雅这才高二年。”   “迟早的事,和雅你说是不是?”   “是。”      “和雅还没成年呢。”   “妈妈,我们又不是在讲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新垣肆无忌惮地说,一句话让正在喝水的新垣探之咳了好几声。      “我出去冷静一下。”三个女人的谈话让他有些心力交瘁,不得不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揉了揉卷发,一面走一面哼着曲儿,走到院子里,拍了拍幸村的肩,把他叫到家后院的网球场去了。      “我们来试试。”他笑了笑,从木屋里拿出两副球拍和网球。   “没想到你家还有球场。”幸村接过球拍。   “很久没用了。开始吧。”      网球撞击球网沉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7月傍晚的凉风里明晰可闻。   风吹着男生薄薄的T-恤,T-恤紧贴他的胸膛,球风带起他耳边的发,纤细的手臂一屈一直,抡起强大的力道。      几乎是毫无纰漏的打法,几乎是打到任何角落的球他都能够打得回来,几乎是毫无死角的一个人。   新垣探之很识趣地在五感被剥夺前举手投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咕噜”一口水润润嗓子。      “算是见识到了。”他侧头笑笑,服气地摊摊手,“难怪和雅整天在我耳边念念,我耳朵都要生茧了。”   “这么严重?”幸村失笑,坐到他身边,喝了口水。      “我有个问题。”   “问。”      “你和未来的那位,你们谁更厉害些?”   “……”      “我没跟他打过,但我蛮好奇你跟他对打会是怎样。”   幸村迟疑地望着远处,嘴角弯了弯,说:“虽然不想承认我现在比他弱,但我觉得应该如此。”      “这说明,我以后会更强。”他补充道,蓝紫眸里盛了天边耀眼的玫瑰红,“我也期待和他比一场。”   “我会拍下来作为纪念的。”新垣探之手撑着后脑勺说,“如果你输了,以后就能堵住和雅的嘴了。”   “……”      >>>>>      每天的生活都被欢乐填充得满满,似乎有她在身边,总少不了要无奈一阵,开心一天。   新垣偶尔也会去幸村家跟清咲玩,教她弹琴,教她画画,也教她些捉弄人的小伎俩。   每逢这时,幸村总要无奈地站在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惩罚清咲的办法就是把她的漫画书没收起来,而惩罚新垣——      “和雅,不能这么教清咲。”幸村扶额,颇为无奈。   “可是,我觉得这不算教坏。”新垣嘟哝,“我只是给她讲讲她哥哥做过的事——引经据典。”   “……”      “精市……”   “过来。”      新垣乖乖走过去,还没走到他身边,便被他伸手揽进怀里,顺势推到门上,门“砰”一声关上。   “真拿你没办法。”他伏在她耳边喃喃,带着笑音,藏着无奈。      新垣涨红了脸,心跳极快。她侧过头,吞了吞口水,唇瓣划过他耳根,只感觉他轻微一颤。   握在腰间的手力道加大,似在警告她不要胡来,可她偏偏,受得住威胁。   呼吸更放肆地缠在他耳边、脖上,直搅得他心烦意乱,胸膛沉重地一起一伏,发了狠地隐忍着。      “别闹。”他侧过头攫住她的唇,生气地咬住,舌尖划着她牙齿的轮廓,然后轻轻撬开。   她顺从地将嘴张开,舌尖触着他的,唇齿交缠,被带进他的节奏里。   他进,她退,直退到无路可退了,便迎头直上,狠狠地反击。      谁也不让谁,想着是要惩罚她,结果说不上是谁惩罚谁。   两人喘着气拥抱着,他的手掌紧贴着她的后背,温柔地护在身前。   新垣将脸埋在他颈窝里,红了个遍。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间断的敲门声,未及两人反应,门便被无情地推开了。       ☆、头条7.0:三天   旋踵之间,把她护到门后的墙上。   下一秒,门板无情地撞上他的后背,力道不小,有些吃痛。      “让你教她跆拳道。”幸村伏在新垣耳边苦笑。      “我……我怎么知道!”新垣愧疚极了,摸摸他的背,“——疼不疼呀?”   “……”      没等他回答,清咲便从门沿探出脑袋,看着被门板挤压到合二为一的两人,忍不住好奇。      “哥哥,和雅姐姐,你们在干嘛?”   “我们在……”      “在玩躲猫猫吗?”   “……是啊。”      “是吗?”   分明是她给出的答案,她反倒质疑起来,小手挠着下巴,噘着嘴思考。      见状,新垣原本红透的脸更是藏不住了。   她拍掉幸村搭在她腰上的手,推推他从门后出来。      “姐姐,哥哥要是欺负你,我可以帮你教训他。”   这是思索良久后清咲的慷慨陈词,与此同时,她摆好跆拳道的姿势,气势不容小觑。      幸村微不可察觉地皱皱眉,下意识地看向新垣,唇角愉悦地弯了弯。   “我错了。”新垣梗起脖子眨眨眼,连忙解释,“清咲,你哥哥没有欺负我。”      “是吗?”   “嗯。”      迟疑片刻,清咲放下举在胸前的手,讨好地拉住幸村的手,脸蛋贴在他手背上,笑得甜兮兮:“哥哥这么好,怎么会欺负人呢。”      “……前几秒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哎呀,我错了嘛。”她委屈地撇下嘴,表情简直跟新垣一模一样。      见此,新垣故作漫不经心地将视线移到窗外,及时地避开幸村递来的不怀好意的眼神。      “其实呢,妈妈让我来问问你们,明天出游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没有了。”   “那……”清咲挠挠下巴,眼珠子转溜着,故意拖长音节以引起注意。      幸村看着她,虽然很不想吃她这套,但还是问:“那什么?”      “那我可以去吗?!”小姑娘睁大眼睛,拳头握得紧紧,双目发光,“带我一个好不好?!”   “……”   “……”      “我也想看薰衣草……”她哀求。      “不好。”幸村断然拒绝,蹙起眉,坚决摇头,“清咲不可以去。”      “为什么?”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会不方便。   会引起误会。      不知道自己考虑的这些她考虑了没有,总之——幸村看了新垣一眼,耳根竟不自觉红了。   清咲鼓起腮帮子吹了吹额前的碎发,撒开哥哥的手,无不遗憾地晃出房间。      临走前还眷恋般地回过头,目光柔弱,看起来很可怜。   谁知,房间里的两人都纷纷别过脸去,视而不见。      >>>>>      原本计划三天的出游时间,硬是在新垣的万般恳求下延长到四天。   7月4号到7月7号,回家的前一天正好是她的16岁生日。      她心里打什么算盘,幸村拿不准,只怕是自己想太多。他摇摇头,试图驱散那个暧昧不明朗的想法。   新垣家人倒是没什么异议,新垣奶奶甚至为可以不用给她办生日宴舒了口气。      “奶奶,我真的是你亲孙女吗?”   “是啊。只是办生日宴很麻烦啦。”新垣奶奶穿着运动服,笑眯眯,“而且,你觉得开心就好。”   “开心,我当然开心!”      “成年人要知道分寸。”新垣妈妈冷不丁说一句。   “我当然知道。”新垣眨眨眼,丝毫不心虚。      “我不指望你知道。”   “……”      “幸村知道就好。”   “那我等等就告诉他,做事要有分寸。”      新垣一板一眼地应着,十指交叉,转个身跟家里的男人告别。      “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      “记得给爷爷多拍些照片,能画下来就更好了。”   “好的!”      “不许让他占便宜。”新垣探之抱住她,伏在她耳边说。   同样的,以极其微弱的声音,新垣嘚瑟道:“只有我占他便宜的份。”   “……”      >>>>>      当天傍晚抵达北海道,在富良野附近找了家酒店安顿。一把行李放下,新垣便瘫倒在床上。   白色的羽绒被一下把她包裹住,舒舒软软,让她不想动弹。      幸村坐到她身边,忍不住在她闭起的眼上吻了吻。   睫毛颤了颤,新垣睁开眼,嘴角划开得意的笑,伸手勾住他。      “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嗯。”      “你可不能把我丢在这儿。”   “我考虑考虑。”   “你舍不得。”新垣龇牙咧嘴,自信满满。      幸村俯下身,手肘撑在她头顶上,垂眸凝视她。   金色余晖从落地窗透进来,落在白色的床上和她翡翠绿的眼眸里。      柔软的光泽里闪动跳跃的星星点点,她在想什么,他到底还是捉摸不透。   只是这一刻,让人尤外不舍得放开。      勾在他后脖颈上的手指轻轻弹动,新垣转溜着眼珠子,好似在弹一支欢乐的曲调。   一曲终,她俏皮地问:“知道我手指弹的是什么吗?”   “我想想。”      光凭手指的律动是无法知晓的,但他还是很认真地思考,然后俯到她耳边,喃喃了一句。   新垣立时睁大眼,惊喜地张了张嘴,一翻身把他拥倒在床上,开心过头。      “就是啊精市,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猜得这么准?”   “这个地方,感觉很强烈。”幸村揉揉她的头发,唇角弯了弯,笑得宠溺。      新垣听着,俯到他胸前,乐乐陶陶,明眸善睐:“我们结婚就来这儿好不好?”   “好。”      “让一希给我们弹《结婚进行曲》。”   “好。”      “度蜜月也来这儿好不好?”   “好。”      幸村应着,很舒服很幸福,心头暖暖,把她搂在胸前,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   欢乐、紧张。      趁着这个时候,新垣继续说:“晚上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      出乎她的意料,他没有上当。      她猛地抬头,纠结地看着他,怏怏地:“你怎么不应好了?”   “我反应快。”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不是吗?”      “我是在给你下达指令。”   “我可以不接受吗?”   “不可以。”      “不管你接不接受,”新垣闷头埋进他胸口,“也不管这儿有几张床,反正我们都能睡成一张床。”      “和雅的意思是,”幸村摸摸她的脑袋说,“把两张床拼在一起吗?”   “……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好像有这个必要——你睡得实在太猖狂。”      “很猖狂吗?”新垣信以为真,担忧地问,“我上次把你怎么了?”      “这我就不说了。”幸村抿起嘴,作出难以启齿的表情,让新垣一下急了。      “我半夜吃你豆腐了?”她试探地问,脸上竟有些微的愧疚。      “……嗯。”他则睁眼说瞎话,毫不心虚。      得到肯定回答后,新垣突然懊丧地撇下眉,捶胸顿足般地:“我居然在睡梦中吃你豆腐?”      “怎么了?”   “太可惜了!”   “……”      “即使吃了豆腐,我也不知道啊!”   “……”      “要不再吃一次?”   “其实,”看着她后悔莫及,幸村老神在在道,“是我吃了和雅的豆腐。”      此话一出,新垣登时闭了嘴,诧异地将眉头扭成上下两道阶梯,表情一言难尽。      “精市。”她下意识地舔舔唇,扬起眉认真追忆着,“为什么我没有感觉?”      “什么意思?”   “你吃我豆腐,我却不知道。”      “要不再吃一次?”幸村学着她,有样学样。      心想百分之七八十她会立马捂着胸乖乖滚到床边,服服帖帖安分守己。   可没想到,这次她很认真地思忖起这句话。      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心思千回百转,所有秘密都被她的眼神泄露了。      “现在不行。”沉默良久后她低声道,像在说什么小秘密,“精市,你再忍三天。”      “和雅……”      “是你说要吃我豆腐的。”以为他要骂她,她立马推卸责任,“你耍流氓在先。”      幸村无奈地看着她,心里的猜想好像得到认证。      她将出游从三天延长到四天、将最后留宿的夜晚定在她生日那天的原因,至少猜对一半了。      只是那话一出,就像被人承诺了某种好处。在被承诺的那一瞬,心底便点起期待的小火花,灭都灭不掉。      幸村若有所思地拍着她肩膀,心里拿不定主意。   索性,他叹口气,先将这些顾虑暂时抛在脑后。      她还没成年,还有三天。   可是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很短。   好像吻完她,一半时间就过去了。       ☆、头条7.0:礼物(完结章)   7月里,凉风轻抚,天蓝云白。   团团白云拢着深邃清澈的蔚蓝,是画家的调色板怎么也调不出来的。      白色民宿的屋顶隐现在林木之间,原野上几个身影在碧蓝之下散漫。   百卉齐放,彩色花田里紫色、红色、绿色裙带环绕,蜿蜒盘旋,犹似豪华的缎带深入花田边的松林。      白色旅馆、紫色花海,像在提前度蜜月。   让人按耐不住地想笑。让人满心的喜悦与幸福。      今天是新垣生日,午觉之后,幸村带她到户外画画。      画架搭好,颜料也调好了,一转头便看到她拿着相机跟着当地的小女孩到处跑。   这儿转转,那儿拍拍,仿佛还是第一天来的样子。      他笑着坐下,远远看着她,然后将画架转了个方向,开始画画。      片刻后,耳边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总觉得她对什么都很新奇。”   “嗯。”      “热情不减。”   “是啊。”      幸村轻声应着,对突如其来的声音竟没有丝毫惊讶。   他依旧专注地作画,唇角浅浅弯着。      每一笔落在画纸上,每一笔画的都是她,和被她触碰过的景。   夏花烂漫,午后凉风轻抚,薰衣草花田里,她穿着杏色连衣裙,银色头发飘在脸侧,看起来多美好。      “不过这样可爱。”他开口,抬头看着来人,这才问,“你怎么在这儿?”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那人说,视线跟着远处欢悦的身影跳动,竟挪不开眼。      “嗯。”幸村看他,忍不住说,“你这么看她,她会感觉到的。”   “我知道。但她许是以为你在看她。”      “每次我看她看得久了,她都能知道。即使后脑勺面对着我,也能知道我在看她。”   “嗯。”      两人默契地交换眼神。   一个说,一个应和。   甚至有点炫耀谁对她了解更多的意味。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们垂下头笑了。      “我来告诉你,我要走了。”那人接着说,注视着画板上的画,一动不动,“不得不走了。”   “嗯。”      “虽然只跟她面对面过一次,但我很满足了。”   “嗯。”      “你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受伤。”   “好。”      “我当初忽视了太多东西,把太多事情当做理所当然,所以失去的也多。”   “我会记得。”      “她26岁那年,好好待在她身边。”   “嗯。”      “即使她觉得烦了,也要寸步不离。”   “嗯。”      “她真的对什么都好奇,没有分寸,你保护好她。”   “嗯。”      “等我回到那个时空,我们可以用手机继续通话。”   “好。”      “可不可以,”说到这儿,那人顿了顿,似乎有些底气不足,“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你们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他又重复,喃喃自语般地,“比如,她当妈妈的样子,再比如……”      他说不下去,心突然抽痛眼眶微涩。      再比如什么?   他不知道啊。      她那么早地走了,未来只交给他一个人。   他哪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我会的。”幸村看着远处,向他保证,“每年都会跟你说,至少一年一次。”   “谢谢。”      “你也要好好生活。”   “嗯。”      “只是你不会再喜欢别人,是吗?”   “如果是你,你会吗?”那人不答反问。   “不会。”幸村截然摇头。   本想让他开始新的生活,或许找个新的伴侣。   但细想,知道这是不可能。   自己对自己能不了解吗?      有些人是绝对无可替代的。   有些事是绝对非她不可的。      >>>>>      在花田上奔跑一天,也坐下来安静地画会儿画,一到晚上,新垣便筋疲力尽。   倒在床上迷糊一小会儿,然后拿起睡衣到浴室淋浴。      雾气散在小小的空间里,她摸摸烫烫的脸颊,心脏突然“怦怦”跳得飞快。   打开浴室的门,走出去,将扎起的头发披散下来,然后坐到梳妆镜前,认真编起麻花辫。      这段时间头发一直没剪,已经长到锁骨处了。   她编得很慢,有些生疏。   一边认真编着,一边看着镜子里的幸村,心里甜滋滋的。      “精市,你在看什么?”她问,看着镜子里的他放下手里的书走来,她拿起橡皮筋将头发绑好。      “看诗集。”幸村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吻了吻她通红的脸颊,“编好了?”   “嗯。”      “有没有进步?”新垣揪着脑后的辫子说。   “有。”幸村点头,没忍住地扯了她一把,气得她一下跳起来。      “要是扯坏了,我跟你没完!”   “怎么没完?”      没等她回答,他揽过她,轻轻搂在怀里,依赖般地抱着:“很好,还很结实,肯定扯不坏。”   “看在你这么有眼光的份上,我就饶了你。”      幸村失笑,而后放开她,走到床边,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卷画走到她面前。      “生日快乐,和雅。”他说,将手里的画递给她。   新垣眨眨眼,然后小心接过。      看着她展开,等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时,他才舒了口气,快活地笑起来:“喜欢吗?”   “肯定喜欢啊!”      画上画的是她。   5月的红色石榴花,5月的墨绿校服裙,她坐在繁茂的石榴树下,手里抱着吉他,垂眸认真弹唱。   环境宁谧,人优雅。      新垣难以想象,这么栩栩如生的一幅画,仅仅来源于他脑海中的想象。   光由想象,便诞生这么美的一幅画,太妙了吧!      “真的很漂亮!”她笑,眼睛里满满的全是柔软橘黄色的灯光。      幸村瞧着她,瞧她抿嘴欣赏好一会儿,瞧她小心翼翼地将画卷起来,瞧她慢慢走上前,他伸出双臂环住她。      “在一起这么久,这才送你第一份礼物。”他伏在她耳边说,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歉疚。      新垣抱紧他,脸颊贴着他的锁骨,只觉得自己好幸福:“这份礼物一顶十你知不知道?!”      “真的?”   “真的!”      她不会撒谎,看起来这么真诚,应该是真的。      是真的。他欣慰地笑了,禁不住在她脸上蹭了蹭,心里暖洋洋的。      >>>>>      两天来,两人都在同一张床上睡觉。   幸村早知道,立下的flag基本都会被她折断。   最后连同旗杆木屑一起丢到草丛里。      不过好在两人都比较安分。   他刻意拘谨,她则出乎意料地老实。      也好在床不小,够她折腾。   半夜翻来滚去,偶尔撩撩衣服,他已经习惯,应付起来似乎也得心应手了。      房间开着空调,有些冷。   他把她搂在怀里,给了足足的温暖。      新垣开心地抱着他,热热的呼吸在他脖子上,竟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看了下时间,晚上22:00。      “精市,”新垣抬头看他,碰碰他的眼睫毛问,“你困啦?”   “有些。”      “那你睡吧。”   “你想睡了吗?”      “我让你抱着,抱着抱着就睡了。”   “我也是。”      “是什么?”   “抱着你,很心安,一心安,就困了。”      “是不是觉得我让你高枕无忧?”她调皮地冲他眨眨眼,颇为自豪。      幸村笑看着她,唇柔柔地吻过她的鼻梁,认真点头:“是。”      她的脑袋枕在他胳膊上,他的胳膊枕在枕头上。   羽绒被把他们盖得严严实实,似裹在一团棉花里,裹成一团,安全舒适。      新垣躺得无聊了,便拿脚丫子蹭蹭他的。   脚趾头灵活地张开然后夹住他的脚趾头或脚后跟,一来二去,在他挣扎中,总会挠到他的脚底。      见他怕痒地笑起来,她玩心大发。不怕死地用脚拇指在他脚底挠着,即使受到威胁了,她依旧照做不误。      幸村无奈,脚底痒痒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踢她又舍不得,挠她又挠不过,他闷闷地看着她,被她挠得哭笑不得,只好发狠地用小腿压住她的腿,让她不得动弹。      “别动。”   “你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就限制了。”他笑,得意地将她箍紧。      新垣使了劲儿动动腿,想踢起来,奈何被他压得紧。在挣扎着离床一毫米后又被他不客气地压回去。      小腿用力引来一阵酸疼,她无可奈何,只得认怂,疲累地软在他的怀里,像只温顺的小猫。      >>>>>      怀里突然的安静让幸村觉得蹊跷。   下一秒,隔着薄薄的睡衣,轻巧的手指恣意游走在他身上。   像点开穴位般的,指过之处,似有积蓄已久的功力万丈瀑布般倾泻而下。      幸村沉住气,狠狠地在她耳边威胁一句,然而无济于事。   爪子继续不老实,愈发放肆。      新垣抿着唇,故作勇敢地看着他,手指在他腰上圈着圈儿。      “精市……”   “和雅,不要讨苦吃。”   “不苦。”她轻声应着,眼眸亮亮,弯成月牙儿状。      下一秒,手指探进他的衣服里,自下而上,软软烫烫的手在他肌肤上弹按。   不隔一丝衣物。      他低头,她抬眼,得意地挑挑眉,没等他开口,手覆到他的腹部,无辜地眨眨眼,一字一顿:“八块。”      “……”      “精市,你身材这么好。”   “嗯。”      幸村毫不谦虚地点头,摸摸她的脑袋,握住她手,捏在掌心里。   新垣乖顺地将伸出来,玩累般地软塌塌地伏在他胸前。   每次放肆完她都能驯服得像绵羊,让人提不起劲儿生气。      “那我也要加油了。”她嘟哝,手指还在他胸前圈圈点点。   “加油什么?”      “我比你还差一点。”   “差哪点?”      “我没有八块腹肌。”   “男女生的衡量标准怎么能一样?”      “那你说女生的衡量标准是什么?”   “……”      新垣突然狡黠地笑起来,睁大眼睛好奇看着他,故作单纯无辜的样子让他有些牙痒痒。      他带气地啄住她的唇,轻咬了下:“你说呢。”      带着笑,带着力道,新垣咬回去,喃喃道:“所以我要加油。”   幸村一愣,呼吸忽地一沉。      紧贴着她的身体,似托着一样易碎珍贵的瓷器。   少女青涩的线条在他身前手臂上感受得一清二楚。   这种亲密无间时时刻刻都可能夺去人的理智。      他下意识地目光下移,而后触电般地收回,心里乱如麻。      薄薄的睡衣挡不住那片柔软,她侧躺时领口自然向下,昏黄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犹如禁区。   神秘,带着魔力。      他下意识地搂紧她,呼吸热热,滚在她耳边:“你……很好。”      “很好?”      新垣有些发怔,看着他半晌,忍不住红了脸。      “‘很好’,是什么意思?”   “就是‘很好’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很好?”她继续问,不自在地动动身子,一股坦诚相对的羞赧涌上心头。   见状,幸村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很好”——脱口而出前在脑海里盘亘一秒,然后斩钉截铁地吐出来。   不需要凭证,不需要比较。   甚至不需要刚才不自觉的稍看一眼。      他觉得很好,就是很好。   因为是她,所以什么都是最好的。      “我就是知道。”他没头没脑地答,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一时间竟比她更害羞。      新垣唇角抑制不住地扬起,长开手臂抱住他,幽幽道:“那我确实要努力了。”   “嗯?”      “不能让你失望。”   “嗯。”他应了声,忍不住埋在她头发上笑了,“等你长大。”      “精市,难怪我妈妈说你有分寸。”   “你妈妈这么说了?”   “嗯。”      “她说,她不指望我有分寸——她说你有分寸就够了。”新垣补充,接着问,“我很没有分寸吗?”      幸村想了想,认真说:“一个家里一个有分寸就够了。”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负责引起些波澜。”他蹭蹭她的鼻尖,说,“和雅安心地当‘另一个’。”      “好。”新垣毫不犹豫,得了便宜还卖乖似的,“不过,你辛苦了。”      “所以,你要好好补偿我。”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荡开,满满的念想,满满的隐忍。   新垣侧过头吻吻他,心里温暖、安全。      他多好。   好到让她想流泪。      妈妈没有看走眼。   她也没有爱错人。      她也想对他好。   现在,和以后。      想把以后的那些“好”一点点攒起来。   等有一天,让他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好”,原来这么富足、这么甜美。      >>>>>      等有一天,我们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对方。   不仅是新婚礼物,也是一辈子的礼物。   想让你知道,我这么努力地照顾自己,保护自己,   全是为了你接手我的那一天。   ——《7月记事簿》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儿完结了,感觉有些仓促(*/ω\*) 谢谢看到这儿的读者们!! (づ ̄ 3 ̄)づ 向你们鞠躬、么么哒! 番外会补上的!(大学、婚后、小包子!!) 正文没交代清楚的事情会在番外阐明。 但番外周四会发 QAQ 卡顿ing 然后再次感谢可爱的读者们! >3< ☆、番外1.0:求婚   2月14日,情人节。   天边拢了团团黑云,暗沉沉地压在寝室楼上,看起来紧迫压抑。   新垣从门外进来,搓着冻僵的手,不停哈气。      同寝室的樱庭转过身,将耳机摘了下来:“你怎么回来了?”   “吃完饭就回来了。”      “今天是情人节啊。”宫本从床上探出头,“你不出去约会吗?”   “要吧。”新垣左手掏出手机,右手捂在口袋里。      “什么叫‘要吧’?”   “就是——‘要吧’。”她眨巴眨巴眼说,“不确定,他最近比较忙。”      “上个月你就说他忙,现在还忙着?”   “嗯。”      樱庭挠挠腮帮子,若有所思道:“和雅,你男朋友看起来很抢手。”      “嗯。”新垣漫不经心地应着,头也不回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觉得男生老是说他忙,可能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也不清楚,只是提醒你啦。”   “哦。”      “和雅,别理她。”宫本安慰道,“前几天听我建筑系的朋友说,他们最近确实很忙。”   “嗯,我知道。”      新垣闷闷应了句,樱庭和宫本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转过身继续做事情。      寝室四人,有两个人没有男朋友,每逢情人节,便窝在寝室里,渐渐地,两人也自视相依为命。   今年的宁静中突然闯进一个人,让人不由得地好奇。      这时,门又开了,新垣回头看一眼,只见秋庭裹着条大围巾,脸上红扑扑的,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手上拎着大包小包。      “你这么早回来?”依旧是樱庭,转过身瞅了瞅她手上的东西,再瞅瞅她红润的脸颊,失笑道,“你这是……”      “说是补上的礼物。”秋庭说,将脖子上的围巾一圈圈绕下来,一边喘着气一边说,“累死我了。”      围巾取下来挂在衣架上,她松松领口,将脖子露出来透透气。      这时,宫本和樱庭不由自主地瞪大眼,而后默默对视一眼。   樱庭八卦,伸手指了指她的脖子,问:“你这又是……”      “什么?”秋庭不自知,坐下照了照镜子,“啪”一声将面前的矿泉水碰倒,脸颊染上微红。      “怎么了?”新垣听到动静后转身看她。      “啧啧啧。”   “啧啧啧。”   “……”      樱庭和宫本戏谑地发出嗟叹声,秋庭好笑地瞪她们一眼。      “吻痕嘛。”她蛮不在意地嘟哝,余光注视到新垣,旋过身问,“和雅,你今天怎么没出去?”   “我看情况。”      “和雅。”趁着这时候,宫本凑上来问,长久以来的八卦心到底是藏不住了。   新垣一扭头就看到她贼眉鼠眼的样子,吓得立马收了收领子,问:“怎么了?”      “你跟你男朋友进行到哪一步了?”   “哈?”      “你男朋友还是网球队的,但凡是运动员,精力都很旺盛吧?”   “啊哈?”      “你们……”室友三人好奇地眯起眼睛,像打量一块肥羊肉一样看着新垣。      “我们,很好。”新垣怔忡地眨眨眼,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说完才觉得蹊跷,连连摆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      “你们……”   “我们没……到那一步。”      “真的?”   “真的?”   “真的?”      “嗯。”新垣点头,像面对饿狼般地将自己往大衣里藏了藏,“很惊讶吗?”      “嗯!”   “嗯!”   “嗯!”      “可我们真的,还没做那事儿。”      “你们真是单纯。”   “单纯。”   “单纯。”      “呵呵。”新垣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   当初自己对他毛手毛脚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只是从富良野回来后就再没想起这事。      尽管他说一个家可以有一个人负责引起波澜,可她到底还是心疼他。   波澜要是控制不当,搞不好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么想想,不能让他太委屈,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就事大了。   于是,她索性收敛。   这一收敛,便是五年。      这期间他也没提过这事,甚至有时候两人一起出去玩住同一间房,他也是安静地抱着她入睡。   谦谦君子,平静得让人咋舌。   平静到新垣时不时感到失落,好像自己一点魅力也没有。      “和雅。”樱庭又一次打断她的思考,八卦魂熊熊燃烧,“你男朋友该不会……”   “什么?”      “某方面……”   “怎么可能!”新垣瞪大眼睛,拿了袋饼干扔她,急了,“他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      “我开玩笑,开玩笑啦!——谢啦!”樱庭干脆地撕开饼干袋,塞了一片进嘴巴,“我只是觉得你男朋友真是个稀奇物种。”      “对啊。”秋庭搭腔,以过来人的口吻说,“就像两条腿的乌龟。”      “你这比喻,”宫本嫌弃地砸吧砸吧嘴,“真欠火候。”      “我为了强调很稀有嘛。”秋庭打着哈哈,脸上的失落一闪而逝。      新垣听着她们聊,心头莫名乐了乐。   她打开手机,给幸村发了条短信,而后将手机盖到桌上,有些焦灼地数着时间。      其他三人的谈论声还在继续,她安静地听着,突然感到手机一阵震动。   拿起一看,惊喜地看到来电显示。      趿拉着棉拖跑到阳台,她一面将阳台上的拉门拉上,一面接起电话,对着阳台上的镜子甜兮兮地笑开了。      “和雅。”电话那头传来声音,似被风裹挟着,有些摇晃。   “精市,”新垣轻唤,问,“你在外面吗?”      “我这边结束了,现在过去找你。”幸村说,与此同时传来吸鼻子的声音。   “好啊。你别感冒了,你是不是在流鼻涕?”      “一点点。”   “那我等等给你带药和水,上次你没吃完的药还在我这儿。”   “好。”      “精市,”新垣又叫了他一声,心里蠢蠢欲动,到底还是没忍住,“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了吗?”   “……”      “没看到吗?”   “看到了。”幸村说,伴随着一声很轻的笑声,问,“我是‘忍者神龟’?”   “对啊。”      “又欠骂了?”   “……嗯。”      他的声音在耳边,即便隔着电话,新垣还是红了耳根,盯着远处黑沉沉的天,点点头。   喉头发出一声闷响,她舔着脸嘿嘿一笑:“对啊,欠骂了。”      “等等有你好受的。”他威胁,没等她回味完这句话,接着说,“我到你寝室楼下再给你打电话。”   “嗯。”      “记得穿厚点。”   “好。待会见。”   “待会见。”      >>>>>      新垣不知道他说的“好受”是什么意思。   尽管知道他不会有更一步的索取,但她还是紧张。      事实是,每次接吻,她都紧张到不行。   不知他是什么感受,总之,随着接吻次数的增多,她的紧张感也随之增加。   思来想去,她把这一切归结于是他接吻技巧的长进。      吻到她脚软,吻到她像是要溶化,吻到她在接下来几分钟内喘不上气。   这么一想,不紧张就不对了。      许是他把这几年的火气都通过这种方式释放出来了。   新垣想,抱着胳膊等在楼下,愈琢磨愈想笑。      幸村到的时候已经是十分钟后,一眼便看到楼道里的踱步的身影,急忙走上前抱住她。      “不是说来了再给你打电话吗?”他吻吻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有些责备。      “可我在宿舍待不住了,”新垣解释,“一想到要见你就待不住——谁让你这几个月都说忙,你忙忙忙,忙到我都没时间见你。”      “……可我真的忙。”幸村微怔后说,亏欠地摸摸她的脑袋,抱歉道,“现在忙完了,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才一段时间?”   “嗯。”      见她不太乐意,他又解释:“前几个月有几份图纸要赶,都是比较大的项目。”   “……”      “而且要到现场勘测,所以经常不在学校。”   “嗯。”      开始乖了,他刮刮她的鼻子,话锋一转道:“不多赚点钱,我怎么养你啊。”      情话不常说,因此更显珍贵。   他难得能这样哄她,新垣讶然,片刻后害羞地抱住他的胳膊,嘴角不自主地往上。      “是我多心了。”   “别多想。”幸村牵住她,“我不在你身边也是为了你,你要知道。”   “我知道。”      “冷不冷?”他把她的手揣进大衣口袋,搂着她的肩膀往外走,“今天温度更低了。”      “温度低才适合抱在一起。”   “哪一次气温35°不是抱在一起,嗯?”      “拥抱跟气温没关系。”新垣嘟囔,“想抱就抱,谁管那么多。”   “好好。”他笑,宠溺得像是蜜糖满了人的心房。      >>>>>      学校外面有一家复古咖啡馆,两人走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木质的地板、木质的墙,鹅黄色的灯光打在深褐色的木上,照着低矮的屋顶和拥挤的室内,在这个冬日里尤外温暖。      咖啡馆内情侣不少,伴着咖啡的温度和对方的温暖,脸上荡开片片红晕。   楼上有包间,断断续续地有人上去下来,只是一到情人节就人满为患,供不应求。      新垣点了一杯热牛奶和一份提拉米苏,问幸村要什么,他说一样。      他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时不时看看楼上,时不时看看表,像在等待什么。   新垣看看他,也没多在意,心想是订了包间吧。      很快,热腾腾的牛奶端上来,浓浓的奶香味迅速弥漫开。   她小心地啜了一口,随即缩起脖子抖了抖。      “怎么了?”幸村问。   “太烫了。”她眯起眼睛,难受地揪着眉,“烫得胃受不了。”      “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有!”      “真的?”   “真的!”      “精市,我今天去面试了。”新垣说,“面试结果两天后下来。”   “去哪儿面试了?”      “立海大呀。”   “初中部?”   “高中部!”      幸村失笑,揉揉她的脑袋:“好,是我小瞧你了。”      “我还遇见小林老师了。”   “哦?”      “他问我跟你结婚了没……”      一口热牛奶差点呛在喉咙里,幸村憋红了脸,蹙起眉咳两声。   新垣连忙拿起餐巾纸擦擦他的嘴角,受惊地看着他:“怎么了?”      “小林老师,早就知道了?”   “也许,他一见到我就这么问。”      “我还见到山崎老师了。”新垣继续说。   “哦?”幸村不安地挑挑眉,将牛奶咽下后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要为我们的宝宝画幅画。”   “……”      幸村很庆幸此时喉咙里没有什么能噎住的东西。   他幽幽地看向新垣,把她拉近:“山崎老师真这么说了?”      “……嗯。”新垣被圈进他的臂弯里,仰起头眨巴着眼,“所以,我们什么时候要有宝宝呀?”   “结婚后。”      “那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明年。”      “明年?!”      这个答案突如其来,新垣睁大眼,难以置信地揉揉脸,再三问:“你说明年?明年?!”      “等毕业了。”幸村看着她,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到时候我就有能力把你和宝宝养得白白胖胖。”      “白白胖胖……我和宝宝……”      “嗯——”他深吸口气,而后问,“好不好?”      “好啊。”新垣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毫不迟疑。      只见他轻轻抿了唇,鼻尖微红。      “和雅明天有没有课?”呼出的气散在灯光下,他抬眼朝四周看看。   “没课。”      “那晚上晚点回去?”   “好。”      这时,侍者走来,凑到幸村耳边说了句什么,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去哪儿?”新垣问,没得到回答,他拉着她往楼上走。      >>>>>      昏暗窄小的楼道仅仅容得下两个人相偎。头顶天窗透进来清冽的月光,正好能看清对方。   新垣好奇地跟着他往上走,低头看看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知道他的手心正在微微渗汗。      幸村没说话,认真看着脚下的阶梯,小心牵着她。   这一路走得很漫长,蜿蜒而上的楼梯好像直上云霄,渐渐将两人送入无人之境。      淡黄色的灯光照着细长的甬道,甬道尽头,两旁门廊汇成一个黑色洞口。   新垣抱住幸村的手臂,藏在他身后。      幸村别过头看她,鼻尖正好在她额前,垂眸正好能看到她笔挺的鼻梁和闪烁的眼睛。   这一刻,似乎比任何时刻都近,近到他心神恍惚。      “这儿黑黑的。”   “不怕。”      他牵着她向前,一路走一路拉下灯。   一盏盏星光在头顶亮起,好像在迎接她进入仙境。      手掌握得更紧些,他打开尽头的门,然后回头看她一眼,眸色深沉,薄唇抿紧。   新垣能辨认出,他有几分紧张,几分期盼。      门缓缓打开,门后依旧是一片黑暗。   他松开她,反手将门关上,使身后透进的一丝亮光也被阻隔。   新垣惊得一下回头,想抱住他却不得。      “精市。”      下一秒,右手被人牢牢地牵住,声音自右边来,沉缓、温柔:“和雅,来。”      新垣随着他走到一扇窗前,看不清其他,只看得见窗棂黑色的轮廓。   她别过头看他,极尽全力地看他。      倏然之间。   一束细细的光打破黑暗,自眼前起,一路点亮,照亮每扇窗,照亮墙上整整两圈的窗户。      直到这一刻,她才看清,那不是窗。   “是画。”      新垣吃惊地捂住嘴,慢慢走上前。      “真是画。”      眼前的画是她。   再往前走,还是她。   视线随着亮起灯光的方向望去,全是她。      有她穿校服的样子。   蓝白相间的领带,白色的衬衫,墨绿色的短裙。      有她当主持人时穿礼服的样子。   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地上,杏色的蕾丝衬得她肤如凝脂。      有她在教室里自习、在走廊上说笑、在餐厅里用餐。   甚至侧着脑袋打瞌睡。      有她最可爱的模样,也有她发窘的瞬间。   立海大135周年校庆上的撅嘴翻白眼被他画得栩栩如生,不满与哀怨全在笔尖下。      从她不施粉黛开始,到她淡妆浓抹。   从第一次见她,到第无数次想见她。   从毫无关系,到想跟她形影不离。      新垣不知道这些画他要画多久,也不知道这些场景他是如何设想出来又是怎样付诸纸上。      她沉默着,一路走去,看着看着,眼眶隐隐觉得酸涩。   看着看着,她突然好想哭。      从第一盏灯亮起的地方走到终点,再从终点绕回起点。   正当她转身准备抱住他时,他突然退了一步,在她惊讶颤抖的目光中,缓缓单膝下跪。      从胸口拿出的白色盒子里,红色的绒布中间,戒指安静躺卧。   新垣微微眯起眼,只觉得眼睛酸疼得更加厉害。      “和雅。”   “嗯。”      “刚刚你说结婚……还有宝宝。”幸村说,沙哑的声音在房间里颤了颤,“我也想,想好久了。想每晚抱着你睡,想每天清晨你都在我身边。”      “之前你爱闹,总爱闹,我真想当时就娶了你,可是不能。”   “好不容易等你长大了,尽管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小,可我等不及了。”   “真的等不及了。”他不自主地强调,注视着她的眼。      “所以,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一字一顿,每个咬字清晰认真。   像给干涸一股溪流,像给幽谷一声鸟鸣。   眼睛一眨不眨,继而缓缓开口:“我有的,都给你;能做到的,都为你做。”      “我想结婚,我哪里不好,我改。”   “结婚前一定改完,结婚后就不气你了。”   “和雅……”      “你愿意吗?”      他说,新垣一字不落认真地听。   戒指在他手上,他举着,望着她,一动不动。      其实他知道的,他一定知道。   她愿意。   只是他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个答复,她迫不及待地想给他。      盈在眼眶里的泪珠随着在点头的瞬间落下。   幸村看着她,唇角缓缓上扬,眸光闪烁。      他拿起她的手,给她把戒指戴上。   尺寸刚刚好,趁她睡觉时他偷偷量了好几次。      没等他站稳,新垣一下蹦到他身上,八爪鱼似的,把他牢牢缠住。   幸村抱住她,紧紧贴着她的颈窝,开心到眼眶酸涩。      “你没有缺点啊,精市。”新垣喃喃,“你哪儿都好。”   “你再想想。”他很认真地说。      是真的想让她提意见。   是真的想让自己更合她的心意。      然而,新垣依旧摇头、倔强地摇头:“真的。你好,再没有比你更好的了。”   “你也是,”幸村说,吻了吻她的耳朵,倾诉衷肠般地,“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有5篇番外,一天一篇 (づ ̄ 3 ̄)づ ☆、番外2.0:良夜   婚礼定在新垣探之和樱井媛礼度蜜月回来的周六。   当日,正值夏末秋初。      舒暖的阳光透过枝枝叶叶,落了数片金鳞在远处的湖面上。   高大的槐树底下,白色的婚纱缀上金光点点,一星星随着秋风摆动。      蜿蜒迤逦的薰衣草给今日锦上添花,整场婚礼仿佛梦幻。   粉色、紫色的泡泡在空中飘呀飘,越过山川湖泊,穿过人潮人海,羽翼丰满的鸽子般落在一对新人面前。      两人的眸光里似乎只容得下对方,交换的戒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喜悦流光溢彩,淬在嘴角上、眉眼间。      婚礼结束后,大家到附近的饭店吃饭。   婚宴上其乐融融,大人小孩笑着闹着,几年不见的同学朋友还有多年未见的邻居也特意赶回来。      时隔多年,吉泽依旧强壮,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在一家金融机构上班。   新垣到底还是没明白当年他的心意。然而,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权当是一份美好留在岁月里。      源勤助也来了。当初在拟定宾客名单时,新垣跟幸村大眼瞪小眼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会不会记仇不来?”她一边看着他写请柬,一边嘟哝,“我当初还揍了他……”      “邀请是一回事,受不受邀是另一回事,”幸村说,而后幽幽地看向新垣,“你什么时候揍他了?”      “……前不久。”新垣说,颤悠悠地伸出四根手指头,在幸村的逼视下愣是把小拇指也伸了出来,“5年前。高中毕业那会儿。”      “……”      “我没敢告诉你,我怕你骂我。”没等幸村说话,她急急解释。      谁知,他压根不生气,垂眸看着她,突然笑了:“他就这么被你打了?”      “我怕他又去找你,”新垣说,“所以我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打的。就是在大家扔沙包的时候,我扔了他三次。”      “……”      婚礼上,源勤助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西装熨得笔直,头发梳得光亮,看起来一本正经。   幸村和新垣走到他身边时,他也很客气地打招呼,端起酒杯祝福。      网球部一行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除却脱去的几分稚气,大家几乎没什么变化。      切原依旧留着蓬松的海带头。   丸井依旧爱嚼泡泡糖。   真田还是那么老成稳重。   柳生还是那么绅士。   柳的观察力还是那么敏锐。   仁王仍然爱捉弄人。   胡狼几年前回到巴西,很遗憾没能来参加婚礼。      高中毕业后,尽管大家离的离,散的散,彼此之间却不陌生。   大学毕业后的这一年里也经常相聚。      跟这桌的人谈笑完,新垣又走到女伴那桌。   和伊藤、音无和笠原几人打闹笑骂一阵,又去忙别的事了。      当年新垣家的邻居是冲田家,几年前冲田搬家离开,如今特意赶回来参加婚礼,让新垣大喜过望。      冲田送来一副珍贵的油画,后来就挂在两人床头。   再后来,新垣从妈妈那儿听说了冲田家这些年的变故。      冲田夫妇几年前离婚,孩子的抚养权以及家产全给了冲田太太。   冲田几乎是净身出户,这几年也都在外面打拼。      而当初砸中新垣的那个铁器正是冲田夫妇吵架时冲田太太失手砸下的。   冲田主动上门道歉,并且请求必要的制裁。   然而新垣一家人也看在新垣没有大碍的份上,将这件事化小。      “冲田太太当年出轨,”后来新垣妈妈跟新垣解释的时候这样说,“离婚时,冲田主动将孩子的抚养权和家产让给她,因为两孩子跟母亲亲近。他很可怜,太太第二天带了孩子就走了,我们不好说什么,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      新垣也不多想什么。冲田一向对她好,自打两家人成为邻居那一刻起,他就尤外喜欢这个女孩。      得知她受伤住院时他感到很痛苦,愧对于她以至于一直没有去医院看望。   如今在她的婚礼上回来,他笑得格外和蔼,好像是自己的女儿出嫁一样。      婚礼还邀请了山崎老师、风间老师和小林老师。   年迈的山崎老师看着两人,当日画室里的场景浮现眼前,他捊了捊胡须赞许地点点头。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风间老师也在婚礼上笑得开心,让新垣颇感受宠若惊。      婚宴结束时,大家合影留念,新人站在门口送走一拨拨宾客。   从早到晚,直忙到夜深了,一行人才收拾东西回神奈川。      >>>>>      在距离幸村家和新垣家不远处的地方,是两人的新房。   房子是幸村设计的,整个施工过程他也紧跟进度。      这全是照着她所喜欢的来做,落地窗、花园、游泳池、天台的玻璃房……   她喜欢的他都记下来,有时候仅仅是她随口一说,他却也牢记在心。      第一次去看房子时,新垣欣喜万分,握着他的手看呆了。   完全是理想中的房子。   这房子若不是扎根在地,真可称得上是“空中花园”。      从今往后,两人要在这个地方,开始柴米油盐的生活。   创造新的生命,度过漫长岁月。      >>>>>      床单是淡紫色的,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更显暧昧撩人。      幸村将手中的笔放下,走到床边,想了想将灯的亮度调小。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坐上去,听着浴室里的水声,苦恼地笑笑,又走回桌前,倒了杯水喝。      手机收件箱里有上百条祝福的短信,唯独没有那人的消息。   自打他回去后,两人就再没联系过。   估计他也忙,幸村想,将手机放下,坐回床上。      卫生间里。   新垣看着镜子,又一次将睡衣扣子扣得紧紧,使身体看起来密不透风,然后狡黠地朝镜子笑笑。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三分羞赧,七分雀跃。      她将衣服丢到洗衣盆里准备明天再洗。   目光却不自主地落在他的换洗衣物上,便鼓着腮帮子开心地笑起来。   仿佛再没有比两人的贴身衣物扔在一起更能佐证两人关系亲密无间的证据了。      想到这儿,她乐颠颠地打开门跑出去,猛地顿住脚步后朝门看了眼,问:“精市,你锁门了吗?”   “锁了。”幸村将腿上的书放下,眯起眼睛细细打量她。      新垣光着脚走到他面前,手垂在身侧。   刚吹过的头发蓬松干爽,脸上红扑扑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使她看起来稚嫩、温婉。      只是,睡衣穿得规规矩矩,就连睡裤的裤腿也长至脚背,俨然是被妈妈赶着上床睡觉的八岁小女孩模样。   如此一来,幸村觉得伸手碰她都是一种罪恶。   更别提——      “精市,让我上床。”没等他反应过来,新垣已经掀开被子,跪起上身撑着他的肩跨到床上。   幸村回过身,吻落在她额上,伸手环住她:“和雅。”   “嗯?”   “你穿这么多干嘛?”   “你猜。”      “我猜?”   她笑得甜兮兮,让人捉摸不透。   幸村垂眸看她,伸手摸摸她的眼角说:“猜不到。”      “你投降。”   “我投降。”他好脾气地举起手作“投降”状,目光宠溺,看得她心底一软,张开双臂抱住她,索性亮了底牌。      “精市,我们来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我们比脱衣服,谁脱得快,谁在上面。”   “肯定是我。”幸村不以为意道,心想即使不比脱衣服也是他在上面。      哪知,新垣一脸嘚瑟,一手指指他,一手指指自己,一字一句:“脱对方的。”   “……”      “你输定了!”她笑嘻嘻,开心地舔舔唇,没等他点头,手指蠢蠢欲动地攀上他的胸膛。      他穿的是T-恤,要脱掉他的衣服只要让他乖乖将双臂举高,便能一举完事。      于是新垣抓住他衣摆的下沿,一下将他的衣服往上撩,直推到胸前,他却舒服地夹着咯吱窝,全然没有一点配合。      “你反抗也没用。”新垣说,“我这些扣子足足有10个,你解半天都解不完。精市,你还不如乖乖投降,从了我吧。”      “不要。”幸村摇头,戏谑的笑淬在嘴角,蓝紫眸暗沉,“那就不解。”   “啊?”   “这件睡衣不要了。”      “别、别呀!”新垣喊,“我们都是文明人,不能撕扯。”      “刚刚就该把游戏规则一起说完,现在突然加上算怎么回事?”幸村搂紧她,暧昧的气息呼在她耳边。      见她红了耳根,他以为抢夺先机,谁知她的手指却在这时候不老实地探进他的衣服,放肆地他胸口游走,并且一个劲地往他胳肢窝钻。      “和雅!”   “精市,你痒不痒?”   “不痒。”      “人家都说‘七年之痒’,新垣突然很认真地说,“今年正巧是第七年,所以你痒不痒?”      没料到她会在这时候正经地说这番话,幸村微微一怔,随即吻住她的唇,一边吻一边喃喃着:“不痒,永远都不痒。”      她的话让他想起几年前跟那人的对话,一股哀伤猛地涌上心头,在这个美好的夜晚。      见他突然不动了,新垣趁机抓住他的手臂向上,一个用力将他的T-恤拉过头顶,完完整整地剥落下来。   线条分明的胸膛和窄劲的腰瞬间出现在眼前,在暗黄的灯光下像是染了一层柔软的光泽。      虽然摸过不少次,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直视,新垣还是看呆了。   她不自觉地吞吞口水,舔舔唇,分明被看的人是他,她却反倒比他还紧张。      幸村很快缓过神,看看被她摔在一旁的衣服,又看看她直勾勾的眼神,突然揽过她:“看够了吗?”      “没。”新垣仰起脸,柔软的唇覆上他的胸,舌尖在上面轻轻打转,“还想摸,还想亲。”      幸村猛地一收手臂,沉下头看她,腿向上屈起把她困住:“该我了。”   “别呀,我还没……”      不等她说话,他翻个身将她压到身下,手指灵活地开始解她的扣子。   奈何这件睡衣的扣子太紧,解一颗要花好几秒,这让他有些焦灼。   再加上她一个劲儿在他身上动手,更让他躁乱难捱。      “耍赖!”新垣大喊,“明明是我先脱你衣服的!我要在上面!”   “脱完了吗?”幸村伏在她耳边笑了下,手指还不停地辛勤劳动。      新垣看着他,眨眨眼,下一秒,手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滑,只见他眼眸一沉。   她不怕死地“嘿嘿”一笑,刚准备将他裤子往下拉,手便被他狠狠拽回胸前。      “别闹!等我脱完!”   “不要!公共竞争!”      “让你摸。”他把她的手放到身上,小声哄着,“听话,我不想输给你。”   “我也不想输给你!”   “那这件睡衣不要了!”   “啊!”      带着恼意咬了下她锁骨,他没了耐心,一个用力将剩下没解开的扣子悉数扯开。   一声“刺啦”声后,新垣怔忡地瞪大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大腿一凉。      她输了。      “和雅。”幸村笑道,“我赢了。”   “你!”她瞪大眼,不知是气还是羞,胸脯起伏着,在白色的文胸下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到底是解决了那个可恶的游戏!      幸村垂眸,目光从她通红的脸颊流眄到精致的锁骨上——带着咬痕,又流转到胸衣都遮挡不住的那两处白皙圆润。      喉结下意识地滚动一下,再往下是她平整的小腹,白得像象牙,估计是平时有锻炼的原因,能够看出柔软的线条。   再往下——      他突然俯下身,鼻子钻进她的颈窝,炙热的呼吸呼在她耳边,似是说了句什么恼人的话,恼得新垣一伸手将他的裤子扯下。      “给你个机会。”   “什么?”   “自己脱掉。”      他顺从地直起身子,当着她面将衣物悉数脱掉。   新垣红着脸看他,看他完整展现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仿佛下一秒就能从喉头跳出去。      他伏回她身上,虔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后顺着鼻梁到了嘴唇,缠绵一会儿后一路往下,停在还有所保留的地方,顺着轮廓吻了一圈又一圈。      他不急。   反而在这一刻显得尤为耐心。   不管怎样都是他的。   只是这么多年了,这个他宝贝了这么多年的身体,他想再多点爱护,多点疼惜。      “精市。”新垣深吸口气,将他的头抬起,眼睛似带着水光,嘴唇红得诱人。      “怕不怕?”他吻她,手掌游走在她身上,一丝不落。   “怕疼。”      “我轻点。”   “嗯——”       ☆、番外3.0:27岁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两人结婚后,新垣和雅就该改名叫幸村和雅,但为了和前面一致,在称呼上还是用“新垣”。要是早先考虑到这点,就会直接称呼名字了 QAQ   结婚3年,犹如新婚。   即便是炎炎夏夜,他也要抱她睡,照他的话来讲就是“不抱着你我睡不好”。      似乎是要为他这句话佐证,每个出差回来的下午,新垣总能看见他比往日更疲累,黑眼圈也更重了。   问他熬没熬夜,他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想你”,然后反手关上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窗帘拉上。      明明看起来筋疲力尽,好像一沾床就能呼呼大睡的人脱了衣服就像换了个人,精力比睡满12小时的人更充沛。      好在许多时候他回来都逢周六,有拿得出手的大把时光。   只是往往折腾到最后,都是两人抱在一起睡到天昏地暗。      一开始,幸村妈妈还会在幸村出差回来的下午到家里看看,只是屡次碰壁后便摸清楚他们时间了。   从那儿之后,除非有特别重大的事情,她决不会当天上门。   而事实是,从未发生过让她可以忍心打断他们的重大事情。      只是让老人家百思不得解的是,分明三年来这样亲热无间,为何到现在还不见自己的孙儿孙女。   终于有一天,她将疑问问出来,新垣立马红着脸躲到幸村身后,眨着星星眼,把话语权让给他。      “妈妈,我们准备明年再要孩子。”幸村别过头看她,弯起唇角笑了笑。   “明年?”   “嗯,和雅今年还小。”      幸村妈妈忍俊不禁:“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定义‘大小’的,只是和雅明年26岁了,女人生孩子的最佳年纪还是在这几年。”      “是的,妈妈。”新垣弱弱地应一句,“明年一定生。”      立了军令状,两人就考虑着什么时候该把安全措施撤了,开始备孕。      >>>>>      好像火车从月台飞逝,带走一阵“隆隆”巨响,带走迎面而来的剧风,带走随时可能落入轨底的危险。   新垣的26岁,就像一列长长的火车,每天的行进都让幸村如履薄冰。      他没告诉她这些事,只是每天都把她跟得紧,紧到他都觉得不合适。   然而,只要每晚入睡前能抱紧她,每天清晨醒来能看到她猖狂地占着被子,他都会感谢逝去的昨日。      一直没有要孩子,也是因为此。   他得看着她,得先保护好她,在她平安的前提下才能保证宝宝的安全。      “宝宝。”有时候他甚至会梦见那些从未见过的可爱面孔,并且总会在梦里对这些可爱的宝宝说话,像是宽慰他们,再等等,晚点来:“爸爸先保护好妈妈,等妈妈过了26岁,你们再来。”      不过,自打幸村妈妈提起这事后,新垣便开始蠢蠢欲动,尤其在看到新垣探之和樱井的宝宝泷一后,她的母性便被完全激发了。      有时候看着杂志上小孩子的照片或者超市里可爱的小衣服,她都会笑得甜兮兮,脸上洋溢的光彩像从云层里透出来一丝金光。   每逢这时候,幸村总会搂住她,拉着她去别处逛。      就这样,漫长紧张充满畏惧和警惕的一年过去了,好不容易捱到她27岁生日这天,他比任何时候都高兴。      只要过了今晚,她便能一直待在他身边,能每天拥抱他,跟他撒娇。   他们会有孩子,拥有一个完整的、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庭。      最重要的是,除了生死,没人能把他们分开。   而过了这个夜晚,他们将在一起很久很久。      似乎是因为没给新垣办16岁成年礼,新垣一家人在这一天筹划着给她办个生日宴。   规模不大,只有两家人。新垣妈妈和幸村妈妈主厨,两位妈妈天一亮就开始忙着准备食材,一边忙也一边聊天。      两家男人凑在一起打牌下棋打球,新垣开心地在一旁逗小侄子玩,笑得比小侄子还开心。   宝宝出生不久,身体软软的,她小心翼翼地抱过来,带着对新生命的感叹和憧憬,眼睛亮亮的,掩饰不住的惊讶。      “媛礼,泷一好小好软,我都不敢动了。”她跟樱井说,手臂里的泷一就在这时动了动,咧咧嘴朝姑姑笑着。      见状,清咲凑到幸村身边,戏谑地看着哥哥,忍不住问:“哥哥,什么让我也当姑姑?”      “过一阵子。”幸村不假思索地说。      “过一阵子?”清咲睁圆了眼,“你说的容易,怀胎十月,至少也要10个月后。”      幸村蹙眉瞥她一眼,说:“确实是过一阵子啊,等宝宝在妈妈肚子里,你不就当姑姑了吗?”      “按照这个说法,”清咲又说“‘一阵子’是不是有点长了?”      幸村额角一抽,将棋子按到棋盘上,然后将她赶走:“去给妈妈帮忙。”   “……遵命。”      新垣探之好笑地看着兄妹俩,开口道:“清咲很有新垣当年的样子。”   “是啊。”      “你知道吗?很多时候,侄子侄女跟舅舅姑姑会很像。”      “哦?”幸村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说,“我宁愿孩子以后多像清咲一点,也不想多像你。”   “像我怎么了?”      幸村抬头,幽幽地看他一眼,气若游丝般地吐出一个字:“傻。”   “……”      这一天过得很快,跟平时一样,照样是新垣走到哪儿,幸村跟到哪儿。   到了晚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饭桌上谈笑风生,有小孩子在闹,反倒添了几分新气象。      饭后收拾完碗筷,新垣带着樱井和宝宝到院子里乘凉。   院子里有一个泳池,蓄着水,在如练的月光下荡漾着点点微光。      樱井抱着宝宝到石桌前坐着,新垣凑在宝宝身边跟他玩。   宝宝小手指软软,总爱往她嘴唇上伸,她抿唇轻轻含住,又在他的小手掌上挠了挠。   樱井敲了敲她,问:“你什么时候要有个宝宝?”      “晚上。”   “……”      她忍俊不禁,替她红了脸:“你这是把你们晚上的计划都供出来了。”   “不怕,你不会说出去的。”   “我会。”      “给我哥哥吹枕边风吗?”新垣笑笑,一边逗宝宝一边说,“那把泷一留在我们这儿吧。”      “好啊。那你得做好随时起床的准备。宝宝半夜会哭,要喂乳,要抱着哄,一般不到一两点都是不会安分的。”      “照顾宝宝这么辛苦啊?”   “是啊。”樱井点头,看着她纠结的模样,问,“你该不会要打消当妈妈的念头吧?”      “怎么会!我还是想要个我们的宝宝。”她认真道,“辛苦就辛苦点,可宝宝是爱情的结晶,想到这个就有动力了。”      “说得真好。”   “当然。”      >>>>>      如果那人不发来消息,幸村恐怕都要怀疑10年前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午夜,当新垣还在外面跟宝宝玩得不亦乐乎时,手机震动了一下,就在00:01的时刻。      “和雅呢?”   “在玩。”   “好。”      “好”——没有其他。   平静得像过去的这一天。      他念念不忘的今日,他悉心呵护的这些年。      在这一天过去之际本应像迎接新年那样好好庆祝一番,然而除了26的他和46的他,没人觉得这一时刻有什么重要意义。      “谢谢你。”幸村跟他说,放下手机,靠着窗台凝视外面的月亮。      过了许久,那人回道:“是我谢谢你们。在我告诉你应该把她留下之前,你就决定要把她留下了。我们是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只是我们的命运在争取和未争取之间有了区别。祝你们幸福。从今天开始,你经历的便是我穷尽一生渴望却不得的幸福。事实是,在这之前,你就比我幸运。对了,别忘了之前的约定。谢谢你。”      幸村看得眼睛有些疼,他深吸口气,似乎这样就能将堵在胸口的重担卸掉。   她已经留在他身边了,是命运宽容的手,还是其他?他甚至不敢夸口自己做成了什么。      只是想到对面那个人,想到将来的他必将茕茕孑立孑然一身,想到同样是这么爱她的自己,他似乎怎么也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如此。      然而没有办法。   他在彼岸,而中间横亘着看不见的涛涛江海,怎么也跨越不过去。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新垣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伸手到他眼上,本想捂住他的眼睛跟他玩,不想却摸到几滴泪水。      她讶然。   走到他面前看他,擦去他的泪水,问:“精市,你怎么了?”      “爸爸他们呢?”   “都在客房睡了——哎呀,你怎么哭了?”      她抱住他,心疼又无措。   平日里哭的总是她,而他在一旁极尽全力地安慰,现在角色调换,反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幸村摸摸她的脑袋,将眼泪擦去,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好啊。那你别哭。”   “我不哭。”      他抱着她,跟她一起钻进被窝里,在昏暗的灯光和午夜的寂静下,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将故事娓娓道来。      新垣默默听着,听完后的许久,都垂头地看着他的手,纹丝不动,一语不发。      幸村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将她放躺在床上,谁知她一下抱住她,在他胸前吸了吸鼻子,声音沙哑:“精市,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那个人,对不对?”      “你知道了?”   “我猜的。”新垣说,“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他……必定是在怀念什么。”   “嗯。”      “他看我的眼神,跟你看我的眼神一样,只是他的眼睛里多了许多苦涩。”   “他10年前就回去了。”      “精市,”新垣坐起身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说,“所以这一年来你一直都跟着我,甚至把许多项目都推掉了?”      “我只推掉一些需要出差的项目。”   “我都看到了,你放在书桌上的那本笔记本。”      “没事,就算推掉了我也能把你养得很好。”幸村笑,吻了吻她。   “这就是你要在毕业后一年才结婚的原因?”   “嗯。”      她果然什么知道了,幸村看着她,温柔地碰碰的脸颊:“不然这一年、还有下一年,我就没法全身心陪你。”      “下一年?”   “你忘啦?”      “我当然记得!”她说,随后抹掉眼角的泪,腆着脸笑嘻嘻地钻进他的怀里,“要有宝宝了嘛。”      “和雅。”幸村摩挲着她的后颈,唇角弯了弯,眼里盛了满满的情意,他俯下身,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一边吻一边低声道,“你知道吗?我只觉得,自己好幸福。”       ☆、番外4.0:三人   美好的生命在美好的夜晚诞生,仿佛心想事成一般,在那之后,新垣便怀孕了。      这一来,一大家子忙开了锅,准备怀孕期间的菜谱、准备准爸爸准妈妈的书籍、准备宝宝的奶瓶纸尿布……      泷一坐在摇篮里看着大家忙来忙去,可爱的眼睛睁得大大,便朝一旁闲着的姑姑“啊啊”叫两声。      新垣走到他身边,抱起他在房子里到处走,这儿转转,那儿逛逛,把一些建筑模型指给他看,再带他看看花园里的花草,最后走到钢琴前,把他的小手放在琴键上,有模有样地教他弹。      小家伙摇头晃脑,显然对这架黑色光亮还能照出自己影子的庞然大物很有兴趣,这让新垣想起以后要当他的音乐启蒙老师。      “媛礼,看泷一多厉害!”她朝樱井说,“以后我就教他们弹琴。”   “泷一像我。”樱井说,“要是像阿探保不准就是个音痴。”   “哈!你说得真对。”      音乐占据了新垣怀孕期间的大部分时间。   闲来无事时她便爱坐到钢琴前弹奏莫扎特,每弹完一曲,她都觉得肚子里的宝宝好像动了一下,尽管樱井告诉她胎动没这么早,可她不相信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因此第20周时,当宝宝真的在肚子里踢她,猛一下把她疼得龇牙咧嘴时,她甚至不相信宝宝会对自己这么粗鲁。      幸村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看她清晨起来呕吐,再到后来一晚上挺着大肚子睡不好,时不时还要被宝宝一脚一脚地踹,又急又心疼,可又束手无措。      “我觉得这孩子像你。”他看着她圆圆的肚子很认真地说,“如果像我,肯定舍不得这么折磨你。”      “你的意思是,我会折磨我自己?”新垣无语地看着他。   “但如果像我,肯定不会折磨你。”他不知道怎么辩驳,只好重复这句话。      “而且,”幸村接着说,完全是如坐针毡不知所措的样子,“总不能现在就把他教训一顿吧?”   “他?——万一是个女孩呢?”      “是女孩的话……”有“妹控”属性的人会很自然地成为“女儿控”,幸村蹙眉思考下,最终无奈道,“生出来再说,如果是女儿,就交给你了。”   “……”      >>>>>      离产期还有一周的时间,新垣到医院待产,幸村每天都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有时候他回家带个饭或出门盛个水,都要保证她身边有可靠的人在,否则放不下心离开。      正因此,隔壁病房里同样待产的产妇和查房的护士都认识他,时不时也爱调侃上几句“你丈夫长得真好看,重要的是对你真好”、“是啊,没日没夜地陪着你”……      这些话听得新垣心底的喜悦满得快溢出来。   她一个劲儿地点头,也不知道该应些什么。      谁都知道他好,但只有她知道他有多好。   只是这些好,她还像宝贝一样藏着,不想与人分享。      宝宝出生时正好是凌晨3点,一阵剧痛袭来,她还未开口,幸村便安慰她,然后急忙去叫了医生。   整个生产的过程很顺利,只是等在产房外的人坐立不安,心像被提线揪着。   直等到产房里传出婴儿哭声以及医生出来说了句“母女平安”后,这才松了口气。      宝宝有八斤重,脸肉嘟嘟的,哭起来很凶,眼睛闭成一条缝,仿佛美梦中突然被吵醒的人,正在撒泼泄气。      新垣无奈地看着她,手足无措:“宝宝,有起床气应该是你妈妈,你什么时候不来,偏偏选在这个时候?”   “……”      “而且宝宝,你明明才八斤,怎么把妈妈的肚子撑得跟十八斤似的?!”   “……”      幸村忍不住笑了,刮刮她的鼻子道:“和雅,你比宝宝还需要哄,以后你们一起哭我该哄谁?”      “哄我。”新垣不假思索,“你哄我,我哄宝宝。”      “好。”他在她耳边吻了吻,伸出手指碰碰宝宝的手,宝宝蜷曲着手指将他的手握住,哭声渐渐小了。      “不过精市,前几天还有人问我是不是怀了双胞胎呢。”      “嗯……”沉吟片刻,幸村说,“肚子确实很大,但是检查后没有发现问题啊。”   “对啊,真是好奇怪哦。”      “不过,要是双胞胎就更辛苦了,和雅怕不怕?”      “不怕。”新垣眯起眼睛笑嘻嘻,“有你在,我当然不怕啦。”      “当然,有我在。”幸村说,在她唇上吻了吻。      许是对爸爸妈妈这一亲密举动感到好奇,宝宝立即就不哭,明亮的小眼睛睁得圆圆,小手在妈妈胸前动几下。      “宝宝。”新垣小心地吻了吻她的手道,“你困不困?我们睡觉好不好?爸爸很困了。”   “……”      “你先睡吧。”幸村说,抚开她额前的头发,“很累了吧?”      “有点累。你呢?”   “我不困。”   “你瞎说。”      他眼睛里都是血丝,看起来比熬夜画图纸时还要累。   “精市,”新垣看着他问,“你是不是一直没睡?”      “嗯。”幸村点头,垂眸看着怀里的宝宝,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我总觉得她晚上就会来,所以睡不着。”      新垣心底一软,转过脸吻住他,许久才放开,道:“精市,我们给宝宝取个名字吧。”   “嗯。”      “叫什么呢?”   “叫……”幸村若有所思,注视着母女俩,而后一字一顿道,“叫依和。”      “依和?”   “嗯。”      “怎么一听就像是爷爷取的名字呢。”   “和雅的意思是,我已经到爷爷辈了?”      “不是啦!”新垣打着哈哈,伸手点点宝宝的小鼻子,轻声唤道,“依和,依和,这是你爸爸取得名字,好不好听?依和……”      >>>>>      身为爸爸和舅舅的掌上明珠,依和备受宠爱。新垣探之将对女儿全部的爱注入在她身上,买东买西,买到泷一都忍不住撇嘴表示不满:“爸爸,我也要。”      “这个是给妹妹的。”   “……”   “这个也是。”   “……”   “还有这个。”   “……”      新垣无力地看着家里堆积如山的玩具,索性解下围裙,指了指被扔了一地的积木,对依和说:“自己捡。”      彼时依和三岁,小手肉嘟嘟,在裤子上擦两下后二话没说开始收拾地板,一边收拾一边哼着小曲儿,让一旁准备帮她的舅舅讪讪地住了手。      “和雅,你这样对孩子是不对的。”新垣探之说,嘴里的水还没喝下去,便被新垣狠狠瞪了一眼。      “你们都宠着她,我当然不能宠了,万一以后一点点小事都不会做怎么办?什么东西都要怎么办?”      “和雅说得对。”新垣妈妈在一旁应和,毕竟多年来,她也是这样教育女儿的。      幸村坐在一旁,笑看着依和收拾好玩具后点点她的脑袋道:“跟妈妈去洗澡。”      虽然对依和严厉,但是该疼的时候也会捧在手心里疼。   每天洗澡新垣都要给她唱好久的歌,很多时候依和也会跟她“咿咿呀呀”地对唱,甚至有的时候母女俩会唱到停不下来,让浴室外的幸村哭笑不得。      在妈妈的熏陶下,依和很小便显出对音乐的喜爱。   她喜欢坐在钢琴前,小手指在上面乱弹。尽管发出的是一阵阵噪音,新垣却总是赞许地摸摸她的脑袋瓜,然后抬头对樱井说:“看吧媛礼,我就说当时我弹莫扎特的时候她踢我了嘛。”      “是是是。”樱井失笑,继而说道,“泷一怕是跟阿探一样,又是个音痴了。”      >>>>>      有了宝宝之后,夫妻俩的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却也平添了许多始料未及棘手尴尬的事。      依和喜欢跟哥哥泷一玩,几乎每天下午都会由樱井带着出去散步玩耍。   直到日薄西山了,两个孩子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而平时被宝宝和工作占据了大量时间的幸村和新垣除了在周末的下午和某些夜深人静的夜晚能有闲暇的独处时间外,其余时间都被占得满满。      而那些夜深人静的夜晚她又怕他太累,想让他早点休息不敢轻举妄动,因此周末的下午显得尤外宝贵。      这天午饭后,依和便跟着樱井和泷一出去了。   新垣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后便回到房间,二话没说倒到床上,舒舒服服地闭上眼睛。      没过一会儿,眼皮上落下一个不轻不重的吻,而后绕到额头上,再又额头往下,一路吻到嘴唇。   她睁开眼,甜兮兮地笑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一用力把他拉向自己。      “精市,我们睡午觉吧。”   “好。”      幸村起身将门锁上,而后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没等他做完这一切,新垣便扑到他身上,腿缠住他的腰,一个劲儿地吻他。      他伸手托住她,施了力气将她摁向自己,缭绕炙热的声音扑在她颈上:“想我吗?”   “想。”      喘息声交错,新垣死死咬着牙关尽量避免发出声音,却还是抑制不住地从喉咙深处溢出气若游丝的轻吟声。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的紧急敲门声将两人九天之外的理智召了回来,紧接着便是依和的呼喊声:“妈妈,我来拿我的太阳帽啦!外面好晒啊。”      “……”   “……”      “妈妈!你在吗?”   “怎么了,依和?”是泷一的声音。   “锁着门。”依和嘟哝,“难道爸爸妈妈在睡觉吗?”      “……媛礼呢?快把他们带走。”新垣欲哭无泪,急促的呼吸扑在幸村的颈窝里,他忽地收紧手臂绞住她。      “啊,别闹!”她嗔他,殊不知发出每个声音都能引起山洪迸发。      索性,幸村吻住她,沉了沉气道:“你盖好被子,我去开门。”   “……”      他穿好衣服开了门,还要尽量表现得若无其事。   依和从外面蹦进来,拿起衣架上的帽子,而后看看床,好奇地皱皱眉:“爸爸,妈妈在睡觉吗?”      “嗯。”幸村点头,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   好在依和很快又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舅妈在外面等我们呢,我们先走了。”   “路上小心。”      “再见。”依和和泷一异口同声。   “再见。”幸村和新垣舒了口气。      那天晚上回家,依和心情格外地好,只是一进门却发现客厅里还是黑洞洞的一片。   她有些紧张地揪了揪樱井的衣服:“舅妈,爸爸和妈妈平时这个时候都会开灯的,今天怎么了?”      樱井猛地一惊,走上前开了灯,然后上楼到两人的房前。   在门上敲了几下,当听到里面传来迷迷糊糊又疲累不堪的应答声时,她哭笑不得地舒了口气。      “没事,”她蹲下身安慰依和说,“爸爸和妈妈是午觉睡过头了。”   “好吧。爸爸妈妈好能睡哦。”      再后来,当依和某一天突然回忆起那天下午在门外听到的若有似无的对话、爸爸妈妈凌乱一片的床铺、爸爸极其不自然的表情以及那天晚上看到的妈妈肩上星星点点的红印时,便什么都明白了。      因此,依和是在爸妈的糖罐子里长大的。在她还小的时候,这两人还算收敛,顶多也就吻吻额头,再后来便会随时随地地接吻,再后来,爸爸只要从身后环住妈妈,便会在她颈窝埋一阵。      彼时,依和15岁。      “爸爸妈妈,”她无可奈何地抗议,“你们能不能照顾一下我这个未成年人。”   “你怎么了?”两人全然不解地回过头,随后幸村忍不住笑了,“好吧,不过依和明天就成年了。”      “这也不是你们可以在我面前秀恩爱的理由!”   “谁让你没有男朋友?”新垣嘚瑟地朝她挑挑眉,依和顿时目瞪口呆。      “我也是有很多人追的!”她大喊,没想到夫妻俩立刻警惕地回过身。      “谁?!”   “谁?!”      “不告诉你们。”      “……”   “……”      依和结合了父母优良的基因,饱满的额头、笔挺的鼻子、薄而微宽的嘴巴,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阳光灿烂。      从小到大,因为相貌原因她受到了许多关注,为此有段时间幸村还特意每天放学都去学校接她。   再后来,靠着妈妈遗传下来的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她已经拒绝了将近十个跟她表白的人了。      得知这些事后新垣忍不住感慨:“什么?!当初追我的人都没这么多!”   “谁敢?”幸村放下报纸幽幽地看她一眼,唬得她一下子又腆着脸笑嘻嘻地贴上去。   依和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捂着眼睛逃离。      尽管表面上表现出嫌弃和不满,依和却十分羡慕爸爸妈妈的爱情。   她尤外羡慕妈妈。      从舅舅舅妈等人的口中她了解到,妈妈在12岁遇见了爸爸,15岁便跟爸爸在一起了。   在最美好的年纪遇见陪伴终身的人,她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浪漫的事。      只是对于自己的故事,爸爸妈妈却缄口不谈,所以依和对他们过往的了解,也仅限于外人了解的那些事。      因此,某一天当老师布置了一项关于“我的爸爸妈妈”的采访时,她顿时欢呼雀跃。   借着这个机会,她拉着幸村和新垣坐下,以配合完成作业的名义,从两人口中将话套出来。      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人在讲述过往表白心志时偶尔会惊讶又感动地看向对方,依和内心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原来,两个人再相爱,总会有些话还未说给对方听。   当这些话坦白出来时,即使平日里再倾心恩爱的两人也会被再次感动。   原来真正的爱情从来不会饱足,而会愈发充满。      依和听着他们告白,看他们看向彼此诚挚而无他的目光,仿佛冬日里一缕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她浑身一颤,一时哑口无言。      她知道了爸爸妈妈甜蜜的过往。   知道了妈妈青春时的小闹剧。   知道了爸爸求婚时的精心准备和焦灼不安。   也知道了那位和爸爸长得一模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知应该称之为“叔叔”,或其他别的称呼的人。       ☆、番外5.0:无憾   幸村从墓地回来时路过邻居家,一直空置的房子突然传来小孩的欢声笑语,他不由得驻足,一股暖流不知从何而来,使他唇角微微上扬。      这时,从院门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银色的头发、蓝绿色的眼睛,看向阳光时微微眯起,盛满笑意在眼里。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手里拿着一瓶牛奶,短发贴在圆圆的脸蛋上,抿着唇,恍惚之间竟让他想起了她。      “叔叔你好。”她的声音甜糯糯,随后伸出胖胖的手臂,将手中的牛奶递给他,“送给你。”   幸村怔住了,然后缓缓伸手接过,道:“谢谢你。”      孩子的母亲从屋内出来,一条围裙围在身前,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她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了。      “先生你好。”她问候,“我们刚搬来,本想昨天上门拜访,谁想昨天你一直不在家。”   “是的,昨天我出门了。”幸村说。      “雅音,快跟叔叔问好。”做母亲的说。   女孩眨着亮亮的眼睛,甜兮兮地笑开了:“妈妈,我已经跟叔叔问过好了。”      “是啊夫人,她很礼貌。”   礼貌得像她一样。他不由得想。      幸村凝视着这个孩子,一丝异样的感觉在心底荡开,他不可置信地蹙起眉。      雅音。      好耳熟的名字。      “有空可以来坐坐,”女主人说,“初来乍到,我们还不熟识,我丈夫很喜欢下棋,听隔壁的山村太太说,您也很喜欢下棋。”      “是的,”幸村点头,“有时间可以一起下下棋。”   “真是太好了。”      和邻居家告别,幸村回到家里,推开院门,临进门前忍不住又朝对面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女孩正在花坛前拨弄花草,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铲子。      眉间的讶异更深了。   太阳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颤了颤,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那个活蹦乱跳的身影上,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      “你说,和雅当初怀孕时肚子很大?”他问。      “嗯,照片你也看到了,很像怀双胞胎。不过最后只生了依和,医院的检查也没有发现问题。怎么了?”      “我……”他顿了顿,打了个电话过去,“邻居搬来一户人家,那个小女孩……”   “怎么了?”   “跟依和长得有几分像,跟和雅……好像。”      电话那头的幸村怔住了。   三年来,大家都说依和跟他长得更像,除了眉宇间神态像新垣外,其他地方细看都是像他。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头的人又说,“如果真有这么奇妙的事情发生——但怎么可能呢——可如果是真的呢……”      他在盼望与否定中挣扎,真怕给了自己不必要的希望,到头来失望至极。      “或许真的只是两个很像的人呢,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他说,“可她出现在我身边,却让我觉得像是一份恩惠。”      “本身你到这个世界来就是出乎意料的,”那头的人说,“所以,这个世界的人到你那儿去……也不是说不通。”      “或许我以后还会有机会去拜访他们。不多说了,有人在敲门了。”   “好,挂了。”      他们之间从不说“再见”。      >>>>>      敲门的是雅音,手里拿着小铲子,抬起脸笑嘻嘻的,脸上沾了点泥巴。      “叔叔,你有空吗?”她问。   “有。”想也没想,幸村点头。      “太好了,可以帮我看看花园里山茶花吗?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老是不开放呢……”   “好啊。”   “谢谢你!”      雅音的父亲姓绪方。   绪方太太和绪方先生平易近人,空闲时总会邀请幸村去他家。      雅音喜欢花草、喜欢绘画、喜欢音乐。   幸村不由得想,她便是她的化身。      绪方夫妇今年四十五岁,只比幸村小了一岁,只是面貌苍老一些。   尽管年纪不小,雅音却是他们第一个孩子。   讲起这事,绪方夫妇便心怀感恩。      “一直以来,我们都想要个孩子,”有一次聊天时,绪方先生如此说,“可每次怀孕,孩子都会在三周左右流掉,就像是陷入魔咒一般,让人无能为力。”      “渐渐地,我们便萌生了放弃的念头。可是你能相信吗?”绪方太太放下针线活,看着不远处的雅音道,“三年前,她就来了。奇迹般地,在凌晨3点降临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可都高兴坏了。”      “是啊。”绪方先生点头微笑,“老来得子,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幸福事了。”      幸村在一旁听着,听到“凌晨三点”时,他忍不住问:“雅音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5月30号,凌晨三点,可把我们急坏了。”      ——“凌晨三点,八斤重,还跟和雅睡着觉呢。”      三年前,依和出生的那天清晨,消息上是这么说的。      幸村解释不来这是怎么回事,但他宁愿相信这是命运的最后馈赠。   后来有了几张雅音的照片,他发给那边的人看。      手机那头的幸村看着照片,倒吸一口凉气,手指抚摸着屏幕上的小女孩的脸,心抻抻悠悠地颤了一下。      如果说这是他跟新垣的另一个女儿,绝对不会有人有异议。   因为那容貌,实在太像,太像了。      依和像他,雅音像她。   如今雅音陪在那人身边,或许是一种弥补,让在他想起她的时候,不至于毫无寄托手足无措。      >>>>>      对幸村来讲,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绪方夫妇打算搬走的那天。   彼时,雅音16岁,跟他已经如父女般亲近了。      临走的那天,她来敲门,手里捧着一株山茶花。   “叔叔,我会回来看你。”她说。   “嗯。”幸村点头,喉头一哽,没再多说话,只是拥抱了她一下。      这个拥抱与往日没有有什么不同,雅音向他道别,而后登上门前的吉普车。   绪方夫妇在车窗里喊着“再见”,幸村却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      雅音说她还会回来,幸村等着。   只是等她再回来时,见到他却是在病榻中。      “叔叔。”她握着他的手,努力地想微笑。   一旁的清咲第一次见她,看见的第一眼,仿佛见了幽灵般,一下怔住了。      幸村将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作声,而后安慰雅音道:“你能回来看我真是太好了。”   “我父母本来也想跟我一起来,”雅音说,“可我爸爸身体不好,妈妈在照顾他。”   “嗯。”      两人在病房里交谈了一下午,清咲进来过几次,每次都想阻止幸村说话,让他好好休息,可他却像无事人一样,越谈越起劲。      雅音看着他容光焕发的脸,小小年纪,还不懂何谓回光返照,她以为他很快就会康复。      “雅音,你知道吗,你跟一位阿姨长得真像。”晚上入睡时幸村说,皱纹随着他唇角上扬在灯光下清晰可见。      “那位阿姨在哪儿呢?我可以见见她吗?”雅音问。      “她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幸村看着天花板说,他将手放在她手上,像在为她祝福,“她认识你,如果你快乐幸福,她一定很高兴。”      这一刻,雅音的心猛地一揪。   她握紧他的手,那只苍老的手,瞪大的眼睛涌出泪水。      低沉的呜咽声从喉头发出,她控制不住。   清咲等人从外面进来,见到病榻前紧握着的、隔了半个世纪的两只手,知道时候已到。      “我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幸村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天,嘴角溢出一丝笑,“只是我这个样子,她还认不认得我呢……”      “叔叔……叔叔!叔叔……”雅音唤他,颤抖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病房里,她伸手捂住眼睛,失声痛哭。      清咲走上前,俯下身抱住她:“别伤心,他肯定不想看到你哭。就像他从来不让她哭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END 说好的HE呢 QAQ 我也很心疼 不过完结啦 依旧鞠躬看到最后的可爱的读者们。 有缘下一本再会。 我会努力的 ~(づ ̄ 3 ̄)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红莲时代】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